「老夫人今兒戴的這抹額,看著真精神,顏色綠的說不出來的好看。」那位九嬸又竄了出來。
甄寧本來不以為意,迎上去喊了祖母,然後一驚︰「祖母,這抹額,是冰綃碧羅做成的吧!」
這話一出,驚嘆聲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
有些見識的貴婦也認了出來,低呼道︰「可不是,我說怎麼看著眼熟,那年貴妃游菱角湖,穿的可不就是這料子做的衣裙!嘖嘖,這綠色,真是無法形容,見過的人很難忘得了。」
一些沒見過卻听說過冰綃碧羅大名的婦人低低議論著。
「我听說這冰綃碧羅萬金難求,伯府居然有這種奇珍?」
許多人心中對建安伯府有了新的認識,一些本來是沖著大姑娘甄寧來的,暗道來對了。
老夫人自今早戴了這抹額,額頭一片清涼,還涼而不寒,格外清爽,再看眾人艷羨神情,不由對甄妙更加滿意,拍拍甄寧的手道︰「還不是沾了你四妹的光。」
「四妹?」
「可不是,冰綃碧羅是皇上賞給你四妹的,她才從宮里回來,就緊趕慢趕出這條抹額來。」
「四姑娘真是孝順。」
「恭喜老夫人了,四姑娘得了天家的青眼,日後可有大造化呢。」
贊嘆聲一片。
眾人心里對甄妙的認識,都有了微妙的變化。
本來接二連三發生的那些事,給甄妙的名聲還是帶來不小的影響,許多人都認為無論是在伯府,還是將來嫁入鎮國公府,甄妙都是會受冷落的,可看如今這情形,老夫人這哪里是冷落,完全是當最疼愛的孫女了。
大姑娘甄寧想得更深了些。
為了安撫被蔣貴妃強行召進宮的事,皇上給了賞賜很正常。可居然賞給甄妙冰綃碧羅,那就絕對不止是安撫了。
冰綃碧羅的貴重,她身為長公主府的長媳,比在場這些婦人可要清楚的多。
這位四妹。定是有什麼地方入了皇上的眼了。
大姑娘甄寧不知道甄妙在明馨園刺殺那件事上的功勞,就這麼默默的誤會了。
添完妝,眾人閑聊了起來。
有人指著溫雅涵姐妹問︰「老夫人,這兩個花骨朵似的姑娘是哪家的啊,怎麼沒見過?」
「是我三媳婦娘家的兩個佷女。」老夫人心情極好,笑眯眯的道。
「哦。」
想起剛才添妝時,那位說是二姑娘舅母的婦人添的物件,說話的婦人語氣淡了下來。
早有眼楮尖的看清溫雅涵姐妹的穿戴,視線根本就沒往這邊落過。
卻也有一個婦人見溫雅涵十七八歲模樣還是姑娘家打扮,暗暗有了想法。
她娘家佷子自幼體弱。當地門當戶對有女兒的人家都不願意嫁的。
這姑娘年紀大了,看著又是端莊好生養的,看樣子家里雖不富裕,但畢竟是溫氏的娘家,又跟伯府沾著親的。說起來也不虧……
不提這婦人心中的算計,又有人提起甄靜來︰「怎麼不見府里三姑娘?」
甄妙幾個都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收了笑意,帶了愁容︰「唉,我那三孫女,一個月前本來染了風寒還未好利落,又強撐著去了女兒會,回來當天就起不來床了。如今日日養著也不見好。想起她來,我這心啊,就難受的不行。接著我家四丫頭又病了,去鬼門關走了一圈,要是她也有個好歹,我也沒法活了。」
「老夫人。四姑娘福氣大,這不是好好的,三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也會好起來的。」婦人們勸道。
甄靜染了重病的事,就借著給甄妍添妝這日傳了出去。
不幾日這個圈子的人都曉得建安伯府的三姑娘病得不大好了。
很快就到了甄妍出閣的日子。
出嫁酒設在中午。邀請的都是女方的親朋好友。
這一日講究熱鬧喜慶,酒宴就設在大堂里,男女賓客只以一排屏風相隔。
甄妙上身穿了對襟鵝黃衫子,則是桃紅色的挑線裙,鬢間插了八哥錦言那日餃給她的桃花絹花,顯得喜慶又俏麗。
只是面對滿桌的佳肴,難得的沒了食欲,心里有些惦記甄妍。
也不知二姐這個時候……緊不緊張。
坐在她一旁的甄玉忽然神神秘秘的道︰「四姐,五姐,韓進士今日也來了呢。」
韓進士便是與甄靜定親之人。
甄靜的事,伯府幾位姑娘都是心知肚明的,這門親,成不了。
是以對就隔著一排屏風的韓進士,姐妹幾人很有幾分同情和好奇。
「不如,我們悄悄去看一眼?」甄玉提議。
「這不好吧,被別人看到也不像話。」甄冰搖頭。
甄妙其實也很想看看,但甄冰說的,也是她擔心的。
「這有什麼,今日本就是大喜的日子,誰會太計較這些。我帶你們從那邊繞過去,那的隔間里有窗,正對著大堂呢,不會有人發覺的。」
姐妹三人起了身。
離得稍遠些的溫雅琦不明所以,想要跟著一起站起來,被溫雅涵拉住。
到了隔間,果然有窗,不是那種向著外面可以支起來的,而是為了屋子透亮,糊的一層紗窗。
甄玉很是老道的捅了一個小孔,示意二人過來看。
甄冰老老實實的等著甄玉先看,甄妙見狀,干脆也捅了個洞出來。
甄冰這才開了竅,跟著照做。
姐妹三人一人對著個小洞看得不亦樂乎。
「四姐,羅世子也來了呢,還和韓進士挨著坐。」甄玉笑嘻嘻的道。
甄妙目光不由就落在羅天珵身上。
幾日不見,這人似乎曬得更黑了。
羅天珵似有所感的往這個方向看來,嚇得甄妙忙躲到一旁,心里亂跳許久才平復,這才敢繼續趴在小孔那里看。
這邊的羅天珵,嘴角不由抽了抽。
對面隔間那紗窗上,明晃晃的三個人頭影子是怎麼回事兒?
為什麼他又聯想到那個愛惹事的女人了呢?
難道——她躲在那里看男人!
羅天珵越想臉色越黑了。
「羅世子,久仰大名。在下敬你一杯。」蔣宸不知何時走到這一桌,手中端著白瓷杯,臉上掛著一抹淺笑,「先干為敬。」
羅天珵跟著仰頭喝干杯中的酒。問︰「不知兄台是?」
「在下蔣宸,是大夫人的佷兒。」
「可是南淮蔣家?」羅天珵問。
「正是。」蔣宸說著,端著空酒杯無意的轉頭,正好是隔間的方向,被羅天珵猛然拉了一把。
「呃,羅世子?」蔣宸有些意外。
羅天珵笑的嘴角有些僵硬︰「蔣兄,來坐,我們再喝一杯。」
身子有意無意的擋住了隔間那個方向。
蔣宸卻抽出了手︰「世子,在下不勝酒量——」
這也沒位置好嗎?
蔣宸心中苦笑。
這一桌,安排的都是建安伯府的姻親男客。哪有他的位置。
再者說,他是實在奈不住心中好奇,想要和鎮國公世子說上一句半句的話,可也沒有促膝長談的打算啊。
只要一想到眼前的男子是表妹的良人,蔣宸心中就隱隱抽痛。卻是沒勇氣再待下去了。
沖羅天珵拱拱手,轉身欲走,卻又被他一把拉住︰「蔣兄,在下覺得和你很是投緣,我們再喝兩杯可好?」
說著目光一掃身邊的人,那人極有眼色的站了起來,沖二人笑笑︰「二位慢慢喝。我正巧要去那邊敬酒。」
羅天珵不由分說拽著蔣宸坐了下來,暗暗咬牙。
那個蠢女人,以為躲在隔間沒人看到嗎!
隔間里甄妙卻驚的瞪大了眼楮。
她一直在納悶,為什麼羅天珵對她態度總是那麼復雜,一會兒想要她的命,一會兒又救她。
現在終于想通了!
原來。原來他好這一口!
想來先前被原主賴上,不好的他定是惱羞成怒,到了想殺人的地步。
是了,後來定是想通了,總要有個妻子掩飾一下。
原主本就算計他在先。他拿自己當掩護,也就沒有心理負擔了,這才有了救人之舉。
這個混蛋!
甄妙咬咬牙。
你看上誰不成,也別禍害表哥呀!
姑娘,你擔心的重點有點不對吧?
甄玉也覺得不可思議,喃喃道︰「怎麼蔣表哥還去找羅世子敬酒,他們看起來很親近啊——」
這完全沒道理啊,蔣表哥不是喜歡四姐嗎,情敵相見,怎麼還親親熱熱的坐一起喝酒了?
小姑娘深深覺得男人的世界太復雜了。
甄妙同情的看了蔣宸一眼,這才把視線落在韓志遠身上。
韓志遠二十出頭的年紀,穿著文士青衫,顯得斯文儒雅,眉宇間又比尋常文人多了一抹堅毅。
哪怕羅天珵一直拉著坐在另一邊的蔣宸喝酒,也沒有被冷落的不滿,嘴角一直掛著笑意。
甄妙惋惜的搖搖頭。
大伯父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這樣的人才甄靜不要,上趕著去給六皇子當小妾,腦子真是被屎糊了啊!
羅天珵和蔣宸說著話,臉卻黑了。
前一世他是從死人堆里爬過的,大大小小的戰爭經歷了不少,一旦注意到了,對這種暗中的窺視遠比常人敏銳。
那個蠢女人,躲在那里看他也就罷了,她居然還敢看別人!
還敢一直看!
趁羅天珵咬牙切齒的工夫,蔣宸終于月兌身走了。
而隔間那邊的三個人影不一會兒也消失了。
羅天珵從懷中抽出一方帕子,用筷子蘸上桌上那道番茄魚的湯汁,草草畫了幾筆,命小廝給甄妙送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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