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時節的天氣雖然涼爽許多,但是,女士們卻依然不會願意到大太陽之下出門流汗,所以,大量的聚會被集中到了室內——或是詩歌賞鑒,或是曲劇賞析,或是新茶品鑒……總之都是一些可以待在有溫控魔法的室內,而又不需要劇烈運動的活動。
一般而言,音樂會與歌劇表演都是安排在晚上,夜色正濃之際,也是樂聲飄揚之時,今年的夏天,佩蘭城迎來了好幾部新歌劇的首演,有的好,有的壞,有的能夠迎來無數喝彩,有的卻迎來各種抨擊——歌劇評價的好壞可以決定它們在佩蘭城演出場次的多少。
最近,佩蘭城最流行的一部歌劇是改編于某個愛情悲劇,由著名的情詩王子莫斯里哀創作而成——據說,其最初的靈感來源于史籍中的某個久遠的愛情傳說。
借助莫斯里哀的才華與名聲,這部歌劇在今年開春便以極快的速度風靡全國,而佩蘭省由于遠離中樞,流行的時間要稍晚一些,直到臨近夏末的這一個月才進|入演出高|潮。
赫蒂在歌劇開演的第三天,收到了來自貝蒂-斯諾的邀請函——她通過父親的關系,獲得了幾個極珍貴的貴賓席席位,鑒于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的原則,第一時間通知了赫蒂,希望能夠邀請赫蒂以及維多利亞母女一起欣賞這部來自帝|都的經典。
維多利亞看到邀請函的時候,並沒有如同往常一般露出驚喜與開心的表情,反而冷淡地將邀請函往桌上一丟,軟身倒回沙發上,將臉埋入柔|軟的靠枕中,語氣不悅地說道︰「我不去,又不是什麼多有意思的事情,去了也是平白浪費時間。」
赫蒂將邀請函歸整了一下,然後輕輕撫壓著邀請函的平滑表面。微笑道︰「如果母親的身體還能堅持的話,還是不要錯過這樣的機會比較好,畢竟,依照子爵大人的意思。我們將在一周之後回到特納莊園,直到秋收季之後,才能再回到佩蘭城來。」
「要回,你們回,我可不去,那兒又與我沒什麼關系,」維多利亞側過身子,以背部面對赫蒂,帶著強烈的抗議意味。
赫蒂卻是毫不在意,將手中的邀請函放回桌面。再次平推到維多利亞的面前,站起身,撫了撫身前蓬起的裙擺,慢條斯理道︰「當然,如果這是您的意願。我們也不會控制您的人身自由,只是,身為您的女兒,我希望能在第一時間知道您的所在,以便使您行駛母親與監護人的權利。」
維多利亞一聲不吭,只當赫蒂不存在一般。
赫蒂靜站了一陣,聳聳肩。轉身走人。
當房門發出一聲開啟與一聲閉合的聲音之後,維多利亞猛地一下坐起身,轉過頭,看了看空無一人的房間,再看了看桌上遺留的邀請函,倏然有一種沖動將邀請函撕得粉碎。
不過。沖動只是沖動,瞬間的腦熱還沒有來得及化為行動便已經從大腦中退去,還原成最初的理智——維多利亞拿起邀請函再看了一遍,既覺得心喜,又覺得心酸。更多的則是一種由衷的委屈。
從小到大,維多利亞都是隨心使性地成長著,生活著,就算她父親健在的時候,也沒能管束得了她,她又何曾像如今這樣被限制了行動自由與消費自由?
雖然做這一切安排的是特納子爵,但是,維多利亞仍然把這份不滿加諸在赫蒂身上,認定了正是因為赫蒂,她才陷入如此的窘境——如果不是赫蒂預先獲得了繼承權,如果繼承權如今是屬于她的,那麼,如今,又有誰能限制她對自己財產的消費呢?
陷入某種牛角尖的維多利亞完全忽視了那份高額的繼承稅,以及貴族法令對于繼承人|權利的限定規定——或許,她並不是有意忽略或無視,而是有恃無恐……
情緒上腦,維多利亞惱怒地將邀請函一丟,再次埋進沙發中,緊緊抱著抱枕,有一種整個世界都在背叛她的委屈感,但是,深|入骨髓的教養卻令她無法使用尖叫或是哭泣一類的方式宣泄,只能通過這種無助的方式來進行宣泄。
……
當夜色降臨的時候,赫蒂在馬車邊等來了她那盛裝的母親——最新定制的夏裝,最流行的全套首飾,以及最精美的妝容共同塑造了一個完美的性感女神,維多利亞-特納。
雖然維多利亞有著諸多的不足,但是,無可否認,她的美麗與性感卻是公認的。
馬車在一派靜默中駛向歌劇院,沿途遇到許多通往同樣位置的馬車,越是靠近歌劇院,寬大的馬路上漸漸被各種馬車所佔據,如果能從高空俯瞰,將會發現,全城東西南北各個方向,有眾多馬車有如河流奔匯大海一般,向著歌劇院聚集而來,共同享受今夜的視听盛宴。
貝蒂與斯諾夫人比特納母女到的要更早一些,並且在等候廳選好了四個好位置,維多利亞與赫蒂下了馬車,向侍者確認身份後,便在侍者的指引下來到了斯諾母女身邊,加入到人們熱議的話題當中——女人們之間在流傳著關于今夜歌劇的劇情,評點著兩位可憐的主人公以及他們的扮演者。
只要是關于享樂,維多利亞必然是其中的賞鑒能手,只是在一旁坐著听了一小會,便能極順利地介入聊天之中,並漸漸成為其中頗受歡迎的成員——這種天生的交際能力往往令赫蒂為之感嘆。
「赫蒂,听說你們下一周就要回特納莊園了?」在夫人們聊得熱火朝天之際,貝蒂坐到赫蒂身邊,低低聲問。
「是啊,子爵大人的身體已經有所好轉,治療周期比預期得要短一些,」赫蒂微帶感嘆道,「這是我們在佩蘭城所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希望這樣的好轉能夠一直持續下去……」
「是的,願天神保佑子爵大人——他可是一位值得人們尊敬的紳士,」貝蒂也隨著赫蒂感嘆一聲,緊接著又道,「赫蒂,那你們什麼時候還會再上來呢,再過一陣子,將會有更多熱鬧的節目——夏末秋初的莊園可是最無趣的,如果不到佩蘭城來走走,恐怕,生活必然會是一場災難。」
「沒有這麼夸張吧,」赫蒂失笑道,「依著子爵大人的意思,我們將會在莊園等到秋收季之後,再回來——你知道的,今年,特納莊園迎來了許多事情,我們需要在這段時間里好好梳理一下各方面的事務。」
貝蒂聞言,慨嘆一聲,卻又極贊同地點點頭︰「是啊,特納莊園的事務,的確有些麻煩,尤其是新出來的那個礦區——你可不知道,我听父親說起,許多人都在向他打听這座新礦區的情況,恐怕,很多人都有意向與你們共同開發呢。」
「哦?是這樣嗎?」赫蒂微一挑眉,「可是,無論是我還是子爵大人都沒有收到任何與之相關的信息——你確定當真有人向斯諾先生透露合作意願?」
「是的,當然,」貝蒂毫不猶豫地應諾道,「據說,有些人已經將資金都準備好了——或許是因為時機尚未成熟?」
赫蒂低低「嗯」了一聲,看似同意了貝蒂的猜測,但是,腦中轉溜的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可以說,自從知道這座灰鈷晶石礦開始,所有與之相關的事情都是麻煩事,所以,只要扯上礦藏,赫蒂已經無法用正常而簡單的思路去解讀,必然會將各種算計,各種陰謀詭計賦予其中……
那麼,現在又會是誰,或是哪方勢力在其中作梗才導致了如此麻煩局面了嗎?
……
當赫蒂在貝蒂的提示下思考灰鈷晶石礦的事情時,安哥拉之角迎來了一位風塵僕僕的貴族男僕,在經過連番的身份驗證之後,他來到了特納子爵的臥室門外,將維爾莉特的親筆信以及口信都傳遞給了弗蘭克,而後在弗蘭克的安排下先下洗漱休息,以便隨時準備特納子爵的召見。
送走使者,弗蘭克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懷表,看了看時間,發現距離特納子爵小憩清醒的時間沒有多久,他便輕輕敲門,果然听得內門的召喚聲,這才推門而入,服侍著特納子爵起身,又遞上溫水與熱毛巾等物,一番簡單收拾之後,弗蘭克這才將維爾莉特的信箋與口信逐一傳遞。
特納子爵一覺淺眠而起,正是最精神最清醒的時候,听得轉述,一邊拆信,一邊笑道︰「果然已經行動了——不過,墨菲是已經沒人用了嗎,怎麼派出了這樣一個暴發戶?」
弗蘭克整了整特納子爵身後的靠枕,令他的姿勢更舒適一些,然後說道︰「墨菲大人行事一向謹慎,應該是另有安排。」
「另有安排?什麼安排?無非不過是先抑後揚罷了——先讓一個暴發戶壓低我們的期待值,然後再派出一個既有財力又有修養的紳士,令我們覺得交易可行……」特納子爵嗤笑一聲,「十幾年了,總是這樣的手段,沒有一點新意!」
弗蘭克卻是淡淡反駁道︰「無論手段新舊,管用就好。」
特納子爵點頭應是︰「這話也對,只不過,這一次,恐怕,他並不能如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