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天空被太陽的余暉渲染出無比瑰麗的色彩,海面的色澤也變成夢幻般的粉色,歸巢的鳥兒從海洋深處飛回,撲扇著翅膀,落入山林之間——這是一個安靜而謙和的世界,美麗且柔和,足以令人心醉。
塞繆爾緩步走在海灘上,赤著腳踩在微涼的海水中,沿著海水與白沙的交界線緩緩而行,當潮水上涌之際,撲打在他的小腿,當潮水退去,則沒過他的腳踝,每一腳走過,都在水面之下留下一個淺淺的腳印,只是,當潮水再次撲回岸上的時候,這些淺坑就會被潮水攜帶的細沙填沒,以至于痕跡盡失。
不過,塞繆爾對此並不在意,他只是單純地在享受漫步海邊的滋味,偶爾抬頭,將遠方的美景盡收眼底,順帶感嘆一番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以他的視力而言,基本上,也只能欣賞到夕陽之下的海景,否則,其它時間段,海邊的光線實在是太過于強烈,如果不加保護措施,會嚴重灼傷他的眼。
塞繆爾走得很穩,卻很慢,一步一步,安然而嫻靜——事實上,他不只表現得平靜,連心中也是如此平靜,除了眼前的景與腳下的步,在這一刻,他沒有再想其它任何東西。
對于塞繆爾而言,如此放松悠然的時光已經是太久之前的回憶了,所以,他有些舍不得離開這片海灘,就這樣慢慢地走著,直到有人打破了他的獨處——
迎面向他走來的是一男一女,女孩年少,看模樣不過十三四歲,或是更小一些,但是,她卻走在前面,走在奧諾雷——海族部落年輕祭司的前面!
這樣的姿態說明,奧諾雷是附屬于女孩的!
塞繆爾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不由微微閉了閉眼。快速在腦中搜索這個女孩的資料——他見過她,他一定見過她!
塞繆爾的視力不是很好,但是,對于他見過的人。他卻能記得一清二楚——他並是完全依靠長相來識別一個人,還包括行止姿態、氣質風度以及借助一些精神力方面的特殊能力。
記憶的大門對他敞開,塞繆爾就像走進了一座巨大的建築物,從他有意識以來的所有記都儲存在這座「建築物」里,以各種奇妙的形式存在,當他觸踫到什麼樣一個「物體」時,都會觸一段相關的回憶——它們是如此之清晰,令人身臨其境。
本能促使塞繆爾向前再前再向前,直到他「走」到某個「書架」前,直到他「翻閱」某本「書籍」——
啊。他想起來了,赫蒂-特納,一個如此勵志的名字,一個如此乖巧人又聰慧異常的孩子,一個總是給人帶來驚喜的女繼承人!
塞繆爾為此而微笑。
雖然在他的記憶迷宮中。他「走」了許久,但是,在現實之中,卻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塞繆爾在打量赫蒂的時候,赫蒂也在打量塞繆爾——事實上,就算特納子爵特意提醒了一番,赫蒂也未能在第一時間想起塞繆爾是誰。直到此時看到他眼上蒙著的黑紗時,她才想起自己的確接待過這麼一位獨特的客人。
兜兜轉轉近一年的時光,雖然換了個身份,換了個地點,他們卻依舊是主客的關系,只不過。這一次,赫蒂不再是完全被動的那一方。
……
「請代我向特納子爵問好,祝他早日恢復健康。」坐在談判桌上的塞繆爾笑得風雅宜人,完全看不出絲毫侵略性,但一出口卻是讓人覺得壓力山大——他在明示自己了解赫蒂以及特納莊園的底細。以此向赫蒂施壓。
不過,赫蒂又豈會如此輕易就服軟,她只是微笑著向塞繆爾身後的阿帕切-巴林點頭致意道︰「巴林將軍,很榮幸能在這里見到你,凱瑟琳幾次向我提及您的功勛,並且對您的海軍給予極高的評價,至于您之前‘親自指揮’的那場盛大軍演,我本人也恰有榮幸看到了開幕——只惜,我沒能看到收尾。不過,據說,海軍們的收獲豐厚,令哈依努家的人都為之眼紅啊。」
阿帕切-巴林抱胸而坐,面無表情,縱使赫蒂已經指名道姓了,他卻依舊無動于衷,淡定得仿佛赫蒂是在與其他什麼人談話——事實上,從深意上來說,赫蒂的確不是在與他對話,而是通過他,在與塞繆爾對話。
阿帕切沒有回應,赫蒂卻是自顧自笑著往下說道︰「諸位騷擾的那位海族友人已經在普達海域定居,相信,未來一段時間內,會有更多的白靜海海族轉移到這邊來,海族喜靜,希望以後,他們也能維持這樣的安寧日子。至于說諸位想找海族引路一事,恐怕是不那麼容易達成呢——我想,不會有人希望找一個不靠譜的向導吧?」
「誠意是相互的,我們的停留已經顯示了足夠的誠意,如果沒能得到令人滿意的答復,我想,也許,普達海域也將不再圾存在的必要。」塞繆爾雖然是微笑著,但說出來的話卻是涼意嗖嗖,那股子寒涼之意都足以吹進人們的骨頭縫里了。
「沒有普達海域,總還有其它海域,海族是海洋之子,只要有水,又哪里不能生存?」赫蒂微微一笑,並不接受這樣的威脅,「只是,錯過了這一次,你們想再找一個海族,恐怕就不是那麼容易了吧——我雖不才,但是在海族中間還是有些話語權的。當然,我也不希望威脅誰,互利共贏才是最正確的選擇,您說是吧?」
塞繆爾只一挑眉,沒有說話。
赫蒂也不在意他的冷淡,微笑著提出了自己的合作意見,一條接著一條,滿滿集齊了一大張紙——這些條件無論從數量上還是從每一個條件的「單價」上來看,都是非常觀,頗有些趁火打劫的意思。
不過,談判嘛,本來就是一個漫天要價,落地還錢的過程,只要雙方提出條件,便顯示皆有談判意向——只要有的談,再離譜的開價都不是問題。
接下來的漫長過程便是針對赫蒂的「條件」進行逐一「斗爭」的過程,你來我往,唇槍舌劍——只是,到了這個階段,卻不是塞繆爾在負責砍價,而是尤里西斯主動跳出來,把事情接手過去,然後很歡地在與赫蒂開展拉鋸戰……
是的,很歡……尤里西斯顯得非常在其中,甚至以說是十分享受這樣的過程,就算有時候已經被赫蒂「圍追堵截」到舉雙手投降,但輪到下一個條件的談論時,他依舊興致盎然,熱情非常地投入其中……戰斗力之強悍令人刮目相看!
……
最終的契約定案是在半夜時分定稿,契約的形式是血契,以塞繆爾和赫蒂的鮮血混合後添入魔法藥物制成特殊的墨水後,再書寫契書,契書一式三份,分別由合作雙方以及見證人三方各執一份,而對赫蒂及塞繆爾的雙方合作進行見證的則是矮人萊因——如果帕爾在此的話,他的身份更具權威性,只是,很惜,帕爾此時正在特納莊園享受美味的啤酒……
契書極長,完全展開來之時足有近半米長,承載內容的紙也是特殊的魔法卷軸,當墨水沾上之後,墨跡會瞬間被吸收,當三方都簽上自己的名字,確定契約成立之後,每一個文字便都被賦予魔力,它們如同一個個游動的魚兒一般開始自由拆解成無數最基礎的字符,而後隨意游走在契書之上,以此保護契書的內容不被第四方窺知。
赫蒂笑眯眯地卷好魔法卷軸,伸手與塞繆爾交握,她笑眯著眼,說了一句︰「合作愉快。」
是啊,合作愉快,只是提供幾名依附名下的海族,出借普達海域作為塞繆爾秘密出行的出港地,再對以上行為進行保密便換來一堆好處——這簡直是一本萬利的事情啊!
最重要的是,羅列在契書第一項的條件就是一個爵位,一個二等男爵的榮譽爵位,而受爵者則是維爾莉特-索倫!
幸福來得是如此突然,令人猝不及防,赫蒂高興得幾乎要飄起來了——維爾莉特終于不再是平民了,她終于以名正言順地進入貴族的社交圈,擁有更多的選擇與更有力的保護!
赫蒂現在只要第一時間將這樣的喜悅與維爾莉特分享,是,在此之前,她需要履行她的承諾,所以,赫蒂按捺下過于激動的心情,與塞繆爾一起前去見那名來自白靜海的幸存者——
這是一名海族,銀白的長及膝,縴細的身軀令人極擔心它們是否會在下一秒折斷,就算在個體縴瘦的海族中,這位也瘦小得驚人!不僅身體縴弱,顯然,他的精神也處于一種十分不安定的狀態,就算有奧諾雷陪護著,這位來自白銀海的幸存者依舊是戰戰兢兢,隨時做好了逃跑的準備,令人不禁懷疑,他究竟是如何憑借一人之力在茫茫大海上逃了數天數夜,一直從白銀海跑到普達海域來的?
也許,這就是海族的韌性,令人驚訝又令人無比佩服的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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