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將目光轉向了張嬤嬤，應該是讓張嬤嬤交代事情的首尾。
「可不是嘛！老祖宗不知道，這五姑娘也不知是怎麼了，一來就跪上了，方才起來都站不穩，老奴正準備帶姑娘進去，這不，二，女乃女乃來了。便同五姑娘說會子話了，老祖宗久等。」張嬤嬤如實說道，沒有一絲添油加醋，可這里面也有幫傾顏的成分，不然有些話，她大可不說。
傾顏感激的對張嬤嬤點了點頭。
「五丫頭怎麼了？」老太太關切的詢問。
她不問還好，這一問傾顏就跪下了，素淨的臉上淚珠滑落︰「還請祖母替孫女兒做主。」
老太太焦急的扶起傾顏︰「起來說話，快，起來說話。」
傾顏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緩緩起身︰「祖母，有人在孫女兒的藥里做了手腳。」
傾顏一點都不隱晦，直接就說出來了。
宋氏臉上的笑容一滯，隨即才緩過來，親熱地扶著傾顏︰「五丫頭可是多想了？」
老太太陰沉著臉，憐惜的嘆了一口氣︰「五丫頭身子不好，進來說話。」
傾顏點頭應了聲「是」，就同宋氏一起扶著老太太進去。
待落了座，老太太這才肅然道︰「藥的事，非同小可，五丫頭你確定？」
傾顏滿臉委屈的點頭，眼楮又蒙了一層水霧，咬唇半晌，似乎在克制眼淚滑落，這才說道︰「七皇子上次在替傾顏看病，就換了藥方了，可是，今天傾顏喝著藥，又成了以前的。」
傾顏這幅隱忍的樣子，更是讓老太太心疼。
老太太尚未說話，宋氏就問︰「五丫頭如何知道藥被人換了？」
「兩種藥方我都曾仔細研對過，先前的多了一種藥，就是夾竹桃，夾竹桃性涼，放在原方就會略帶澀味。再者，七皇子又替傾顏加了幾種藥，以至不是忒苦，嬸娘應該清楚的，不是嗎？」傾顏刻意那樣一問。隨即就盯著宋氏。
宋氏干咳兩聲，拿起手絹輕輕擦拭唇角︰「五丫頭這是什麼話？我並不通祁黃之術。」
宋氏現在可真是悔死了，原想著看戲，原來這曲戲就是沖她來的，她要穩住，萬萬不能在老太太面前露出一絲馬腳。
傾顏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略帶抱歉道︰「原是我弄錯了，還以為嬸娘應該是知道的，嬸娘一定會為傾顏做主的吧！」
說到最後，傾顏已經是無線淒婉的語調。
本想著此事交給老太太，她在隨便套出幾句話，然後把宋氏的釘子給拔了就罷了，算是給宋氏一個警告。
誰知宋氏竟然自己來了，她就是要讓宋氏心里好好的堵一把。
宋氏皮笑肉不笑，點了點頭，故作憤恨道︰「那是自然，哪個殺千刀的那麼狠心，莫說老祖宗，就是我也不會輕易放過她。」
傾顏心中冷冷一笑。罵自己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吧！
傾顏再次跪下，對老太太道︰「煎藥的人孫女兒已經帶來了，請祖母審問。」
老太太眼神中閃過一絲凌厲，毫不猶豫道︰「帶上來。」
「其實……其實媳婦兒有一話不知當不當說……」宋氏吞吞吐吐道。
老太太掃了她一眼︰「話頭都提了，還是說了吧！」
宋氏點頭應「是」，低眸道︰「媳婦兒不通祁黃之術，五丫頭亦是不通，又如何能憑五丫頭的感官把人給審了，不是我不疼五丫頭，我自是將五丫頭做親閨女看的，只是這沒有證據，審了人難免讓咱們府落了個苛刻的名聲。」
老太太最注重的就是慕家的名聲，她想了想，覺得宋氏這話有幾分道理。
老太太看向了宋氏︰「那依你的意思是？」
宋氏的眼底閃過一絲飛快的喜色，迅速斂了過去。
「請化春堂的大夫過來。」宋氏緩緩道，「媳婦兒這就讓人去五丫頭藥渣。」
宋氏這心里正在沾沾自喜，藥渣中途她是可以調換的，即便不換，化春堂的大夫也是她的人，這事兒自然是可以輕而易舉蓋過去。
傾顏似乎猜出了宋氏的想法，眉眼間閃過一絲輕蔑。
今日她若不是有十成的把握，又如何會到老太太這兒來。
傾顏在老太太身邊，替老太太捏了捏肩，不緊不慢道︰「既然嬸娘說此事非同小可，依傾顏看，多請幾家大夫吧！」
老太太凝思片刻，緩緩點頭︰「也好。」
傾顏得意的掃了宋氏一眼，又道︰「藥渣也不用嬸娘辛苦一趟了，傾顏今日的藥還在，竹葉用東西裝著呢！」
她傾顏，就是讓宋氏沾沾自喜之後失望。
前世，那藥可是讓她隱疾固深啊！可笑的是，這輩子若不是蘇寧城，她還會傻乎乎的喝下去，上輩子能進宮被皇帝醫治，這輩子她處心積慮逃過進宮的命運，若一直喝下去，那又會如何？
宋氏……果真是容不得她。
甚至從一開始，要的就是她慕傾顏這條命。
「碧玉，你快去吩咐外院管事，多請幾個大夫過來。」老太太側眸對張嬤嬤道。
張嬤嬤應了聲「是」，就退下了。
老太太示意傾顏坐下，傾顏原先還對此番利用老太太的憐惜有些愧疚，現在那分愧意是絲毫沒有了，從自己和宋氏的話，和老太太的反應就能明白，慕家的名聲大過天。
恐怕十個傾顏，也抵不上慕家的聲譽。
如今對傾顏的好，也是那麼不堪一擊。
「多謝祖母為傾顏做主。」傾顏充滿感激道。
老太太握住傾顏的手，嘆了一口氣︰「傻丫頭，你既稱我一聲祖母。替你做主也是應該的。」
或許在從前，老太太對傾顏倒真得不會那麼上心，可是這陣子傾顏的變化，實在是讓她很難不喜歡，甚至就連何氏，也是不曾在經常說話撂她的臉面了。
老太太看著宋氏，語重心長道︰「鳳琴啊，你就先回去吧，這里有我呢！我知道你疼五丫頭，新姨娘進府你還得張羅，回去好好過日子，你記著，家和萬事興。」
其實單是一個鳳琴就可以看出何氏和宋氏的差距，傾顏想了想，看來讓老太太徹底厭惡宋氏也不是那麼容易的，畢竟這麼多年，宋氏都是老太太跟前最吃香的人，且宋氏也的確是幫老太太省了不少事。
宋氏此時卻是不得不回去了，若是找借口在這兒，就是讓老太太覺得她還是不想新姨娘進府，宋氏只得面上含笑道︰「媳婦兒這就告退。」
說著，看向傾顏︰「五丫頭別怕，凡事嬸娘替你撐腰。」
傾顏笑了笑，淡淡道︰「如此，便多謝嬸娘憐愛了。」
宋氏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就轉身離去了。
恐怕是不好意思是假，掩飾神色是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