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慕傾穎那般關切的眸子,傾顏淡淡笑了笑,風輕雲淡道︰「無事,許久不曾同長姐相見,甚是感懷。」
慕傾穎竟是眼眶一紅,甚至要忍不住垂淚了,顧及是太後生辰,怕犯了大不敬,只得生生忍住︰「母親在府中可好?」
周圍都是妃嬪,很多話傾顏也不好說,只是握緊慕傾穎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母親一切都好,長姐無須擔心,母親說了,長姐是她的心頭肉,只願長姐在宮中平安無憂。」
慕傾穎心里就是一酸,她明白,這是母親再告訴她,在宮里得不得寵不重要,重要的是平平安安。
慕傾穎牽強一笑︰「我這個做姐姐的無用,不能在母親膝下盡孝。」
話題越說越傷感,若是慕傾穎真哭了,容易又被人做文章。
「長姐,難得太後娘娘仁厚,容我姊妹相聚,長姐莫要說這樣鬧心的話,家中一切都好,長姐勿要憂心。」傾顏含笑道。
慕傾穎低垂掩住神色,默默搖晃酒杯。
在府里,慕傾穎最得老太太喜歡,從前傾顏和何氏都不討老太太喜歡,遂是事事都是慕傾穎幫襯,可到底是清心寡欲的性子,也不知在宮中如何爭寵,進宮三年,卻也仍是當初進宮時冊封的嬪位。
「喲……這就是穎嬪的妹妹吧!好一個粉雕玉琢的人兒。」女子笑著稱贊,一副和善的面貌。
傾顏是記得她的,惠妃,是皇帝還是王爺的時候就進府的,後來皇帝登基封為惠妃,同慕傾穎交好。
傾顏禮節性一笑︰「謝惠妃娘娘夸贊。」
女子一怔,頗有興致道︰「你怎知我是惠妃?」
傾顏看了慕傾穎一眼︰「常听姐姐在家書中提起娘娘,姐姐視娘娘為摯友,除卻娘娘。宮中又有誰這般面容和善。」
慕傾穎一愣,不知自己何時在家書中提過惠妃,見惠妃很是受用的神情,立刻明白過來。想著傾顏向來聰穎,興許是瞎貓踫到死耗子了,也沒有點破。
惠妃果然受用,捂嘴輕笑︰「你這丫頭,嘴這般甜,我也沒有什麼送你,就將我這多年戴的珍珠手釧送你吧!」
說著,就褪下戴到傾顏手上︰「穎嬪那兒也有一個呢!正好你們姐妹湊一對兒。」
「娘娘……這……這不好吧!這是你和姐姐之間的情意。」傾顏掙扎著要拿下來,卻沒惠妃攔住了。
「你都說了,穎嬪同我是摯友。莫非這點東西你都要同我見外?」惠妃故意板起臉,有些不高興道。
慕傾穎見狀,笑了笑︰「顏顏你就接下吧,好歹是惠姐姐一片心意。」
傾顏就也收下了,前世倒沒有這意外之禮。因為惹了太後不喜歡,和慕傾穎話都說不上一句。
「惠妃姐姐果然是待誰都和善,或許應該是這樣的,上了年紀,難免都看誰順眼。」儷貴妃一慣慵懶的語調,妖媚的鳳眼充滿一絲不屑。
惠妃臉色一陣面紅耳赤,訕訕一笑︰「那是。妹妹年輕貌美,本宮已是年老珠黃,看著如妹妹和慕家五姑娘一般的可人兒就歡喜。」
儷貴妃不屑的看了傾顏一眼,冷哼一聲。
惠妃傾顏前世是知道的,和慕傾穎交好,在自己進宮後。因為慕傾穎的緣故,待她甚是關心。
只是惠妃刻意把自己挑出來,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傾顏仔細端倪,試圖從惠妃神色找出一絲端倪。
惠妃自若的輕抿一口酒。似乎根本沒把儷貴妃的話放在心上,傾顏暗暗一笑,興許是自己太多心了,那樣和善的一個人,又怎會處處暗藏心思。
「儷貴妃一向這樣,顏顏你別多心。」慕傾穎用只有她們兩個人听得到的聲音道。
慕傾穎掂量一番,看了坐上的帝後和太後一眼,正巧太後的視線也朝這邊看了過來。
傾顏輕揚薄唇,卻是笑得甚為清麗,也無懈可擊,太後點了點頭,含笑道︰「穎嬪和慕家五姑娘許久未見了吧!」
太後突然問話,慕傾穎如受驚的小鹿,驚慌失措的點頭︰「自臣妾入宮,三年未曾見過妹妹。」
「慕家五姑娘初來皇宮,穎嬪帶五姑娘四處看看吧!」太後道。
傾顏一驚,不曾想到太後會這般通情達理,興許是自己前世卻是無知,竟然不知有誰在害自己,若不是有人在太後跟前讒言,她又一而再,再而三做太後不喜之事,這才被太後不喜的吧!
「謝太後恩典,有勞穎嬪娘娘了。」傾顏寵辱不驚般道。
儷貴妃冷哼一聲︰「空有一副皮囊罷了!」
傾顏前世是知道她的性子的,也沒太在意,假裝不曾听到,細而一想,儷貴妃竟然是這皇宮中活的最真實的人,手段亦是不輸旁人,否則也不會是後宮佳麗三千,她戲子出生,卻獨握恩寵多年。
「妹妹,家中之事,我也清楚,嬸娘掌權,苦了你了。」慕傾穎嘆了一口氣,「都怨我不受寵,若我同儷貴妃那般,嬸娘又如何敢欺凌你和母親。」
傾顏听到慕傾穎自責,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是明白這皇宮中不受寵的滋味的,宮里的人都是勢利眼,爬高踩低。
「長姐,我都明白。」傾顏淡淡道。
知道傾顏是個清淡的性子,慕傾穎倒也沒有什麼不樂意,微微抿唇含笑,流蘇隨著她的晃動而擺動︰「嬸娘看似無害,待誰都笑臉迎人,可嬸娘卻是笑里藏刀,妹妹和母親記得一切小心。」
比起宮里的爭斗,慕家的那些又算的了什麼?無傷大雅罷了。
傾顏苦澀一笑︰「皇家無情,姐姐切記,莫要深信于誰。」
想到前世慕傾穎慘死,傾顏終究還是有些耿耿于懷。
听到傾顏說這話,慕傾穎很是吃驚,她那妹妹是一心只知詩書,心思最是簡單,性情孤傲,她怎麼都不敢相信傾顏會說出這句話。
傾顏笑了笑。徑自道︰「有時候面上最討厭你的,不一定是最希望你死的,比如儷貴妃,若不是礙著她的前途。其實無傷大雅的,姐姐要防的是,表面小腳,卻是暗地里使心眼的。」
「你……」慕傾穎更是驚訝了,微微一失神,恍然一笑,「妹妹能明白這些,想必在府中也會平安無事,那我就放心了。」
見慕傾穎無時無刻想的都是自己,傾顏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她發誓,今生一定不會讓慕傾穎死得不明不白,她要保護真正愛著自己的人。
傾顏同慕傾穎相視一笑,轉而,慕傾穎卻還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若是以往。她肯定是準備自己承受的,可是不知道怎麼樣了,她突然感覺傾顏一夕之間長大了,或許可以分擔自己的煩惱。
「進宮三年,除了初進宮,是看在父親的軍功之上,皇上封我為穎嬪。之後卻是欽天監無意測出我是天煞孤星,直接犯沖帝星,從此恩寵全無。」慕傾穎頗為自嘲笑了笑,「所謂天煞孤星,不過是哪位嬪妃尋得故罷了,可偏生皇帝卻信了。還不許聲張。」
這事兒傾顏不曾知道,上輩子慕傾穎就是這樣,有什麼委屈都自己承受,最終卻是落了那個下場。
「長姐,我們慕家的女兒。注定了不會一輩子幽居無寵的,我不希望長姐寵冠六宮,但至少,要不受人欺負,長姐且記著,從哪里跌倒的,就從哪里爬起,在這宮中,明哲保身是好,幽居無寵也不見得可以平安一身。」傾顏理智地說出這句話。
慕傾穎恍然大悟,精致地杏眼閃爍著光芒,帝王英明偉岸,她也不見得不曾動心,只是,卻有些無力。
「長姐記得把握時機。」慕傾穎點頭。
傾顏突然想到慕傾穎省親時背著傾顏對何氏的訴說︰看似恩寵,卻也不過是過眼雲煙。
想必是那時,除了安慕遠征之心,晉了慕傾穎位分,卻依舊備受冷落,人前風光,不過是耿耿于懷欽天監的預言。
如今傾顏同慕傾穎說得極為清楚了,或許關鍵就在預言,只看慕傾穎有沒有本是從跌倒之處爬起,若真的沒有,或許一生無寵也是好事,她慕傾顏此生會傾盡全力護慕傾穎周全。
「長姐,出來好一陣子了,回去吧。」傾顏道。
慕傾穎點頭,攜手同傾顏走向宴廳。
卻是遠遠看見蘇寧城拿著一壺酒暢飲,誘人的眸子微微眯起,看清來人,這才嘲諷一笑︰「又是你?怎麼?今日可看中了我哪位兄弟,或者是……你……想做我父皇的女人。」
傾顏挑了挑眉,這般輕浮放縱的話,恐怕天下也惟有蘇寧城才說得出了,今生傾顏就見過蘇寧城幾次,也不知是自己哪里惹到他了,讓他這般不喜,罷了,無關緊要的人,她慕傾顏也不想說什麼。
「長姐,走吧!」傾顏理也沒理蘇寧城,拉著慕傾穎就走。
身後的蘇寧城大笑︰「你不是能言善辯的嗎?還是說,真沒我猜中了?」
傾顏腳步頓了頓,眉間拂過一絲不耐,微微側眸道︰「首先,傾顏只當七皇子是醉話,其次,七皇子如何看傾顏,傾顏都無所謂,清白自在人心,無須在乎別人看法,最後,傾顏同七皇子還沒熟到讓七皇子這般了解的地步吧!」
傾顏嘲諷一笑,拉著慕傾穎就走。
蘇寧城看著傾顏離去的身影,神色瞬間盡斂,一雙眸子銳利如鷹,他不是沒看到女子眼底的不屑,或許,真的是自己誤會了?不,他蘇寧城見過的女子那般多,愛慕虛榮的,又豈是只有慕傾顏。
「妹妹認識七皇子?」慕傾穎見傾顏怒意未退,還是詫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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