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是我很不明白的地方,你怎麼知道,我是卓綺彤?」乍曼娜問。
王痴人說道︰「其實,剛才在客廳里,我和你兒子乍頌先生和你丈夫哈蒙德先生的對話,你都通過監控屏幕看到了,對不對?這里雖然是原始部落地區,但你們所住的迪克山莊,卻是一座現代化的建築,里面裝滿了各種監視設備,攝像頭,報警器,應有盡有,完全是一座防護的堡壘,我們在客廳里的一舉一動,都被你通過監控在東廂屋內看得一清二楚。你早就听到我叫你卓綺彤了,對不對?」
乍曼娜點點頭,「是的,如果說,你在香港時听別人提到過以前有一個卓綺彤的女人,那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畢竟我在香港生活了七年,多少有人會記得我,你偶然之間听到有人提到我,即使再巧合,也並非完全不可能,而你現在跟兩位姑娘出現在眉洪順西南的大山里,被我們的衛隊給押到這里來,你又知道這里有個叫乍曼娜的女人,是哈蒙德醫生的太太,當然這一點也有可能是你從部落人那里打听到的,真正的問題就在于,你在沒有見到我的時候,怎麼就敢斷定,這里的乍曼娜,就是當年在香港生活過的卓綺彤?」
王痴人說︰「關于你的身份,自從你隨丈夫哈蒙德醫生來這里,就一直是秘密,對嗎?」
「是的,卓綺彤這個名字,只有我丈夫和我兒子知道,這里的外人沒有一個是知道的,我們從不向外人提起的。」乍曼娜很不解,「可你一到這里,開口閉口就是卓綺彤,就好像你早就了解,乍曼娜就是當年的卓綺彤,我相信這不僅僅是一種推測出來的結果吧?」
「那麼,你覺得我是什麼人呢?」王痴人問道。
乍曼娜搖搖頭,「我無法判定,因為無論假設你是什麼身份,都說明不了這一點,你到底是怎麼得知,乍曼娜就是卓綺彤,昔日在香港生活過的卓綺彤就呆在這個遠離現代社會的大山深處?你是偵探?警察?即使是的,你又從哪里掌握有關我現在的情況?你是個普通的小青年嗎?平平常常的探險者嗎?那就更不可能有這樣的能力了。」
「是不是覺得我很神秘?」
「豈止神秘,簡直是見了鬼了。」
「不要這樣嘛,」王痴人苦笑,「我沒有見到鬼,我只是見到了你。」
乍曼娜有點氣惱,「我是說我好像見了鬼。」
「呃,我們不是鬼,是人好不,」王痴人又吃了虧,「如果我真是鬼,先把你抓去再說,何必跟你廢那麼多口舌。」
「抓我去哪里?」乍曼娜問。
「去閻王那里,打嘴皮官司。」
「有什麼官司?」
「黎小龍死亡案。」
乍曼娜無法忍受,大聲吼道︰「別提什麼黎小龍好不好,我說過了我不認識他,我跟他從來沒有任何關系。」
「可是黎小龍死了。」
「這一點很多人知道,他死了四十年了。」
「可凶手還活著。」王痴人說。
「什麼?……凶手?」乍曼娜渾身又抖了一下,「你不是胡說嗎?黎小龍是意外死去的,怎麼會有凶手呢?」
王痴人顯得很沉穩,「沒錯,黎小龍是遇上了意外而死的,但確實是有凶手的。」
乍曼娜轉轉眼珠,「他死在杜裳的寓所,你不會是在懷疑,杜裳就是凶手?」
「我沒那麼說。」王痴人搖頭。
「那你想說什麼?」
「你應該心中有數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乍曼娜抵擋著。
王痴人一指她的鼻子,「有一點你肯定明白。」
「哪一點?」
「伊安童。」
「什麼……」乍曼娜這一聲叫,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因為她的聲音嘶啞粗重,是受了極大刺激時驚悚噴發的緣故,致使聲調嚴重走形。而她那張一直很激昂的臉,因不自主的抽搐而扭曲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她又補了一句,呼吸急促。
王痴人望了望哈蒙德父子,他們沒有摻和進來,而是全神貫注地听著,也許他們已經意識到,面前這個來自中國的小青年,不是等閑之輩,所謂來此探險,看來只是個幌子,而真正的來意卻非常驚人,他們明白上前干擾也沒有用,沒有人可以阻止這個中國小青年犀利的揭示了。
那麼好吧,王痴人想,你們還算識趣,讓我跟乍曼娜女士一對一來較量吧。
芭茜和索拉呢,此時瞪大眼楮,耳朵立起,就像森林中的小鹿那樣處于最敏感的時刻,不想白白錯過這一少一老之間的每一句對白,要從他們對話激出的火焰中尋找事件真相的蛛絲馬跡。她倆是既興奮又好奇。幾天來的長途跋涉,就為了這一刻啊,王痴人終于找到害死黎小龍的真凶了。
只是,這位真凶竟是這麼一位氣度不凡的貴婦人,還是讓她們感到有些遺憾,在她們想象里,真凶應該是一個長相粗鄙,凶險暴戾的男人。
所有人的心思,王痴人都一目了然。
包括面前這位倉皇的女對手。
「我現在,該叫你乍曼娜女士,還是稱你為卓綺彤?」他問道。
「叫我乍曼娜,」乍曼娜的兩眼開始發紅,這是一種集憤怒與悲哀于一體的顏色,顯然她的內心正涌動著海嘯,「我已經不是卓綺彤,卓綺彤的日子早已結束了。」
「是啊,你多麼希望,你一直只是乍曼娜,沒有過卓綺彤的經歷,那十足是一段糟糕透頂的歷史,使得你在四十年後的今天,即使藏身在泰國西部的叢林深處,還要不惜血本地提防來自中國的人,尤其是來自中國香港的人,你為什麼那麼忌憚中國方面的人,尤其是香港方面的人?這正跟你那段黑色的香港生活有關,是卓綺彤在香港作下了大孽,才使得你即使回復到泰國乍曼娜的身份,也難以擺月兌受到追擊,要被討還命債的恐懼。」
「你別說了,」乍曼娜大喊,像個小姑娘似地失態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沒有作過孽……」
「你作了。」王痴人的聲音並不高,卻異常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