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踏上了蜃樓——這一艘工程極為浩大的「海上城市」。由形狀的巨大,論及到細小雕刻的精巧,都無一不是一流之作。
船板上的各處高大建築巍峨而立,少宇沒有走上多久,就已經感受到了來自于各處不同的目光,有著凌厲與審視。或者,這些就是安排在蜃樓上的暗哨了。
饒是從現代而來,少宇也不得不為蜃樓這種技術幾乎可以跨越時代的建築而驚嘆,走在其上,他有著一種不真實的感覺,難以相信這是古人的手筆。
少宇看了看少司命在前面輕緩帶路的縴柔背影,旋即再看了看遠處正站在某處船體內部入口的藍色身影,臉色一整,再次恢復了那副輕挑、不著調的模樣。
只要可以讓星魂對他盡量多放心一點、更加大意一點,少宇並不介意繼續這樣演戲下去。
星魂冷著眼望著少宇與少司命兩人走近,揮袖哼道︰「泓,你倒是比我想象中回來的要早一點嘛!」
少宇懶洋洋地抬起眼睫掃了星魂一眼,帶著絲絲不耐煩地道︰「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吧!早點解決,我早點離開——我可不想留在這里一直看到某個人!」
不用想,星魂也知道少宇口中所說的某個人指的是誰,不過他只是冷冷地笑了一聲,沒有對少宇多大表示,徑直朝少司命撇嘴道︰「你先帶泓去用午膳吧,然後帶他到影牢來見我。」
言罷,星魂不再理會留下的兩人如何去做,自顧自地走進了蜃樓內部。
……
滿足了口月復之欲後,少宇隨著少司命一路直接順著一層一層階梯下落。
長長的通道里,火把分別掛在四周,刺眼的火光映亮了四周,少宇和少司命的影子深淡不一地投射在地上,交織在一起搖曳,沉寂中泛著絲絲壓抑的死氣。
「影牢,阿忠……想不到,就是今天晚上!」少宇低低自喃,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無論如何,今晚都不能隨著星魂一起行動!先不說我要去小聖賢莊的後山找到隱蝠,如果和星魂一起遇上蓋聶的話,也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一些不可掌控的事情來。」
長長而孤寂的通道在兩人的沉默中漸漸走過,眼前忽地開闊,一個個石壁、鐵欄柵的牢房極有次序地呈現少宇的面前,而星魂的熟悉身影,就站在不遠處的一個牢房之前。
星魂是直面對著影牢的入口的,故而等到少司命和少宇剛走進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挑了挑眉道︰「過來吧,那個墨家弟子就在這里。」
少宇和少司命走至牢房門口前,不約而同地止住了腳步,星魂一怔,看著眼前兩人不語。
「我對你如何拷問犯人沒有興趣。」少宇搖搖頭,順勢背靠在了牆上,懶得再走一步。雖然話是這般說,但少宇卻是怕再出現上次趙嵩的情景,他自己會再也抑制不住對星魂的殺意,被其余人察覺出了破綻。
少宇不想進去,而看少司命的性子,自然也是對這些不感興趣的了。所以星魂也不再去問些什麼,自己走入了牢房之中。
少宇沉沉地低頭望著地面,靜默不語的模樣不知在想些什麼。他不說話,而少司命也不知該做些什麼,索性也就這麼佇立在原地沉默了。
兩人的沉默中,牢房里也靜無聲息,只有火把的聲音在燃燒得嗤嗤作響,原本很低微的聲音在此刻卻顯得十分清晰,似是死神的嘶嘶啞笑,十分可怖。
不知過了多久,少宇僵直已久的身體忽地一動,黑色的眼瞳微微發亮︰「黑暗,來了……」
少司命不解地望向他,卻見少宇只是抬頭仰望著頭頂上方的木板,目光似是穿過了層層的阻隔,落在了正慢慢墜入天地交界之處的夕陽之上。
少宇的話落下沒有多久,牢房里突然傳出了腳步聲,率先走出來的是眼眸中含啜著化不去的冷意的星魂,跟在身後的便是一身紅色司服,額邊的劉海輕輕蕩漾的大司命。
忽地,少宇瞳孔一縮,落在了大司命身後亦走亦挪的身影上,他的臉色蒼白,目光呆滯,只是直直地看著眼前,緊跟著大司命的腳步。
再看他的一身鄉民打扮的樣子,看來就是那個被大司命抓來的阿忠無疑了。
星魂站定,轉頭瞥了少宇一眼︰「此次行動,大司命和少司命就不必跟來了,至于泓,你跟我一起行動吧。」
「我如果說我也不想去呢?」少宇冷冷地回道,看到阿忠的模樣時,他不禁對星魂升了一股寒意,不由得對施展這種手段的星魂更為厭惡了幾分。
「給我個理由!」星魂聲音也隨之轉冷,少宇的一次次對他的忤逆讓他也真正有了惱意,雖說在陰陽家中泓注定活不長久,而且他不想和一個死人計較,但不代表他能夠隨隨便便忍受少宇的惡劣態度。
「我自己的私事,我不想多說!」少宇別過頭去,他也知道這句話會讓星魂有多惱怒,但是他必須通過今晚聯系到流沙眾人,所以就算星魂發再大的火,他也只能拒絕。
星魂果然眸色更冷,右手緩緩地伸出了藍色氣刃,幽幽的藍光幾乎遮掩住了火把的光芒,使得影牢里一片詭異的暗藍。
六成功力!?少宇心神一緊,右手下意識地緊握起來,絲絲的紫色光芒隨之蔓延。
「星魂大人!這次行動要緊,而且蒙將軍他或許也等得不耐煩了,還是不要在這里浪費時間了吧?」大司命看見少宇與星魂起了爭斗之心,只好無奈地出來打下圓場。
星魂冷哼一聲,右手一揮,收去藍色氣刃,轉身朝影牢外面走去。
星魂、大司命以及阿忠逐漸消失在了少宇的視野範圍內後,少宇才輕輕地向少司命抱歉一笑,也邁步走了出去。
少司命明白了少宇那個抱歉的笑容,知道少宇是不想讓她跟著,但她只是想了想,小心掩住自己的身形,緩步跟在了少宇的身後。
私事?是那個女孩子麼?少司命眼神復雜地看著少宇的背影,一種淡不可察的酸意微微在心里蕩漾開來。
……
站在蜃樓的頂端,看著遠處一列黃金火騎兵圍繞著一輛馬車迅速朝城外遠去,少宇蹙了下眉頭,回身看了後面一眼,眼神中掠過一絲疑惑。
剛才他好像感覺到了身後有人,但這時又分明察覺不到有人窺探。是錯覺麼?少宇搖頭不再多想,足尖一點,整個人飛身而出,投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緊隨著的,是兀地出現在剛才少宇所站位置的少司命,她輕柔白紗下小臉一冷,瞧見少宇所去的果然是桑海城的方向,便身影一閃,向著少宇的方向追了上去。
……
小聖賢莊後山。
深沉的黑夜里,一個少女拿著一個紅色膳盒輕無聲息地走在林間小道上,夜風吹拂過時林葉發生「嘩嘩」的聲響,在寂靜的夜里更顯陰森。
而在她的身後,一個一身藍色精美衣服的少年跟在身後,但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應該是不想讓前面的少女發現他的蹤跡。
少女最終停在了一處叢葉茂密的地方,將膳盒放下打開,拿出了里面的精美點心︰「今天來晚了,真對不起。」
「餓了吧?快點吃吧!」石蘭輕輕將點心遞進了茂密的叢葉中,而少羽卻是躲在一處林葉之後,咬著牙看著石蘭身前的茂密叢葉,懊惱這里看不到叢葉之後的情況。
「好了,好好休息吧,我下次再來看你。」石蘭遞完點心,旋即轉身離去,少羽忙低子,讓林葉完全地掩蓋住他,免得被石蘭發現。
等到石蘭走了之後,少羽才從林葉中走出來,走到了剛才石蘭的位置,伸手想去撥開葉子看清楚讓石蘭送飯的人究竟是誰。
沒等他付諸行動,身後卻傳來了一個清冷的聲音︰「你做什麼!?」
聲音把少羽嚇了一大跳,他尷尬地回過身,訕訕地向走回來的石蘭揮了揮手,但立刻在對方越加寒冷的目光下收回了手。
「我如果說我是踫巧在這里散步,你會相信嗎?」少羽躊躇著找了個極笨的借口,可這個借口無疑少羽他自己也不會相信,「看來,你是不相信的。」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石蘭看著少羽問道。
「你好像有位朋友受傷了,是不是……」少羽話未說完,卻立刻被石蘭打斷了去。
「這與你無關!」
听出石蘭話中的冰冷態度,少羽忙急聲補救︰「我們楚國有很好的療傷藥,或許可以……」
「不需要!」石蘭冷淡地回到。
「我……」少羽急急走近幾步,不知所措,「我真的沒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幫你。」
石蘭回頭看了少羽一眼,知道對方也是好意,故而口氣緩和了一些,但仍舊道︰「我說過了,我不需要。」
而這時少羽猛地一驚,警戒地後退一步,眼角的余光掃描著周圍的環境︰「我想,你可能需要!」
「你怎麼了?」石蘭並沒有像少羽對周圍環境的變化那麼敏感,所以十分不解少羽的意思。
「小心,在你身後!」與少羽的驚呼聲同時響起的是,一個急促的掠空之聲傳來,巨大的雙翼身影在林間迅速掠過,旋即倒掛在了粗大的樹枝上,雙翼輕輕舒展,雙眼在黑夜中散發著幽幽懾人的可怖紅光。
石蘭也察覺出了來人的惡意,瞬間與少羽一同做出了戒備的姿態,正面迎向敵人。
「這個人是隱蝠——一個非常邪惡的壞蛋!」少羽凝神戒備地看著倒掛在樹上的隱蝠,同時開口向石蘭解釋道。
這時,隱蝠低低地獰笑起來,這種笑聲讓少羽不禁心中一寒,忙道︰「你先走,我來擋住這個怪物!」
「不,你走吧。」石蘭否決了少羽的提議,她才不會獨自逃走,丟下別人替她阻攔敵人呢!
「你不知道這個怪物的厲害!」少羽心中大急。
「嘿嘿,知道厲害就好!」隱蝠那血紅雙眼緊緊盯在底下的兩人身上,「你們也別客氣了,統統留下來陪我!嘿哈哈……已經好幾天沒有吸血了,想不到一次踫上兩個!少年人血氣方剛,小女孩鮮女敕可口!嘿哈哈……」
在猙獰的笑聲中,隱蝠身後的雙翼一下子張開,在樹上幾個騰挪,展翅急速朝石蘭與少羽沖來。
擁有著那種速度,可見實力遠遠在他們之上!
少羽一咬牙,橫身擋在石蘭面前,雙手交叉打算硬接下隱蝠的一招。
誰知隱蝠還未沖過一半距離,天空忽地響起巨大的破空呼聲,一柄巨劍激射而來。
隱蝠不由得一聲驚叫,慌忙止住沖勢,落下了地面。而巨劍也一同狠狠在「砰」一聲中倒插入了地面,擋在了隱蝠與石蘭兩人的之間。
「老東西!信不信在你動他們之前,我就能把你揍得連你媽都不認識你了!」一聲冷喝直直印入三人的耳膜中,巨劍仰面朝天的劍柄上瞬息間多出了一個白色身影,冷冷的面容不善地看著隱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