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爺,您怎麼在這里?放著讓奴婢來弄吧。」送完蘇小艾回房,春桃就跑著回了廚房,爐子里還熬著藥呢!
可一進廚房,本應該在回春齋的二少爺竟然在熬藥。
柳雲讓了個位置,叮囑道︰「一會兒熬完就給大嫂送過去,別涼了。」
「是,我會的。」春桃認真地保證道,「二少爺,少夫人很不舒服呢,您過去給少夫人看看,好像是月復痛。」
柳雲臉色一變,點點頭走了出去。
咚咚咚。
「進來。」蘇小艾從床上坐起來,抬頭卻看到一個本不該出現在家里的人,「你怎麼回來了?」
「有東西落在家里,所以回來拿。」柳雲走進蘇小艾,看到睡在床內側的大哥睡得像是死豬一樣,再看蘇小艾蒼白得可怕的臉色,「听春桃說大嫂不舒服,我給大嫂把個脈吧。」
蘇小艾連忙將手縮了進去,「沒什麼大礙,睡一覺就好了。」
柳雲也沒有堅持,「那大嫂好好休息,有什麼事一定要跟我說。」
「好。」蘇小艾笑著將柳雲送了出去,心跳卻久久沒有停歇下來。
一刻鐘後,月復痛消失了,春桃端著碗藥走了進來,「少夫人,藥已經熬好了,溫度剛剛好,我準備了梅子。」
蘇小艾點點頭,「放在這兒吧,你去廚房看看中午吃什麼。」
支開了春桃,蘇小艾視死如歸地盯著褐色的藥。
只要喝下去,肚子里的孩子就沒有了。
蘇小艾端著藥碗,手有些顫抖,幾次想送到嘴邊,都沒有喝下去。
青青,你也舍不得這個孩子,母子連心……
「沒什麼舍不得的。」蘇小艾垂下眼,阿爾法看不清她的神色,但是可以感受到蘇小艾心中濃濃的悲哀,看著那碗藥一點點地消失在蘇小艾口中。
蘇小艾放下藥碗,沒有去拿梅子吃,而是感受著嘴里的苦澀,比起心里的疼痛,這點苦,真的不算什麼。
柳柱打著哈欠起來了,奇怪了,今天怎麼這麼困?
「娘子,什麼時候了?」柳柱挪著身子抱住蘇小艾的柳腰,腦袋在蘇小艾的月復部蹭著。
蘇小艾連忙推開了柳柱的腦袋。
柳柱不解地歪著頭,「娘子?」
「沒事兒,該起來吃飯了。」蘇小艾笑了笑,拿了件厚重的外套穿上,還是止不住的寒冷。
柳柱模模頭,從床上爬了下來。
估計是睡久了的緣故,柳柱吃了三碗飯,而蘇小艾只吃了幾口,剩飯也到了柳柱的肚子里。
蘇小艾沒胃口、沒心情,吃晚飯就一個人坐在院子里,柳柱乖乖地陪在身邊,不知道娘子為什麼不高興,但是陪著娘子總是沒錯的。
一直到傍晚,蘇小艾還是沒有感受任何的不對勁,終于領悟過來了。
蘇小艾生氣導致得絕對後果就是,晚上的飯菜打死賣鹽的了。就算她不把關,趁機去廚房放兩勺鹽還是可以的。
以至于,柳柱、柳玉兄弟吃了第一口菜之後,就開始猛灌水,每一盤菜吃了一口就不敢吃第二口。
「娘子,今天的菜好咸哦!」柳柱吃一口菜就要往嘴里扒拉好幾口飯,「馮大娘是不是把鹽看成糖了?」
馮大娘很無辜,她是看著蘇小艾不要錢似的往鍋里撒鹽的,但是女主人一副要殺人的樣子,只好將話又給整個兒吞了進去。
得罪了誰,也不能得罪少夫人啊!
在蘇小艾的yin威下,柳家兄弟苦著臉將一桌子的毒藥吃了下去,吃到最後已經不知道是什麼味道了。
柳雲一邊吃一邊偷偷看蘇小艾,但是他一轉過頭,就看到蘇小艾用陰惻惻的目光盯著他。
好可怕!
柳雲大概已經知道他們這頓毒藥的原因了,眼神黯淡下來。
蘇小艾支開柳柱,讓他先去洗澡,把柳雲留了下來。
柳雲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局促的心情,站在蘇小艾面前,感覺自己丑陋在她面前無所遁形。
蘇小艾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伸出右手,「過來給我把個脈,我有些不舒服。」
柳雲伸手搭在蘇小艾的脈搏上,神情平靜,眼中卻露出苦澀。
「我的身體如何?」蘇小艾狀似對自己的身體完全不清楚,但柳雲清楚地感受到蘇小艾對他的不滿與敵意。
「對不起……」柳雲松開口,握緊拳頭,卻不敢看蘇小艾的眼楮。
「嘖嘖,」蘇小艾搖頭,「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
柳雲驚訝地看向蘇小艾,迎來蘇小艾嘲諷的笑容,想要反駁,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我嫁到你們家也是天意。」蘇小艾突然感慨了起來,「當初蘇劉氏把我二兩銀子賣給你爹,沒有讓我淪落到那種地方,我也就有責任和義務照顧你們三兄弟。」
「我對誰好,並不是圖回報,但恩將仇報這種……」蘇小艾閉了閉眼,睜開眼的時候,眼中已經沒有了迷惘和回憶,「就當我這一年多養了兩頭白眼狼吧。」
柳雲沒有詞可以為自己辯解。
蘇小艾說得很對,一直以來,都是蘇小艾在照顧他們兄弟,蘇小艾給了他們天堂一般的日子,而他們什麼都沒做。
唯一可以拿出來說的,也就是他們沒福氣的爹買下了蘇小艾。
可這有什麼了不起,二兩銀子而已,在涼城,根本算不得什麼。
而且,他們家現在最不缺得就是銀子。
「這件事是柳玉告訴你的嗎?」柳玉與柳雲的關系最好,而且是雙生子,所以蘇小艾才會有如此猜測。
但是柳雲搖頭了!
蘇小艾瞪大了眼楮,不可置信,「……你親眼看見的?」
柳雲竟然點頭了!
砰!
蘇小艾一把將桌安上的茶杯掃落在地,憤恨地盯著柳雲。比起柳玉,她更討厭這個看著她被強暴,卻選擇冷眼旁觀的人。
這兩兄弟果然是好樣的!
估計柳柱的聰明勁兒都被他兩個好弟弟給剝奪了,所以他才那麼傻!
蘇小艾冷笑著看著柳雲,「你很得意?看著自己的親弟弟給親哥哥戴綠帽子,大嫂還懷上弟弟的孩子……」
「對不起……」柳雲開口阻止蘇小艾繼續說下去,她所說的每一字都像是一把刀,狠狠地割在他的肉上。
對不起這三個字,蘇小艾一點都不想听到。
轉過身,再也不想看見柳雲一眼,「你出去吧,暫時我不想看見你,你知道該怎麼做。」
柳雲滿嘴苦澀,他知道怎麼做,以後有蘇小艾的地方,他就繞路走,宅子不算小,真的想避開,很容易。
「那……孩子怎麼辦?」柳雲遲疑地問道。
「呵,你認為呢?」
柳雲從來不知道,蘇小艾的聲音可以那麼冷漠,讓他感受不到絲毫的溫度。
「落胎藥就由你這個做叔叔的來開吧,你覺得怎麼樣?」蘇小艾邪惡地看著柳雲,好像發現了一個有趣的游戲。
柳雲倒退一步,身後的椅子差點被他撞倒。
「那也是……你的孩子……」
「那又怎麼樣?」蘇小艾滿不在乎地說道,「不受期待的孩子,沒必要活下來!難道要告訴那個孩子,你爹不是你親爹,你叔叔才是你爹,而且是你叔叔強暴了你娘親,才生出得你嗎?」
蘇小艾每一句都帶著刺,攻擊了別人,也傷害了自己。
蘇小艾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這麼狼狽過,將最難看的一面展現在別人面前。
「孩子畢竟是無辜的,這件事,不會有其他人知道……」不管有多難受,柳雲還是堅持著,他不想一個孩子沒有見過這個世界,就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好像從未出現過一般。
不管孩子的娘親多麼得不期待這個小生命的誕生,至少他,還有他是期待著的。
蘇小艾真的看不懂眼前的這個少年,他到底是圖什麼?
幫弟弟給哥哥戴綠帽子真的能帶給什麼成就感?
這個世界的觀念果然不一樣!
「娘子,我洗好了!」柳柱擦著頭發推門進來,看到柳雲站在門口,好奇道︰「阿雲怎麼在這里?有事兒嗎?咦?杯子怎麼碎了?」
蘇小艾收斂了情緒,「剛剛不小心掉地上的,阿雲過來給我把脈,有些不舒服。」
一听蘇小艾說不舒服,柳柱立刻緊張了,左看右看,「娘子哪里不舒服,阿柱給娘子去煎藥,娘子累不累,要不要喝水?難道是晚飯太咸了?」
蘇小艾被柳柱的無厘頭弄得哭笑不得,「已經沒事了,阿雲剛剛給我看了,休息一晚就沒事。」
「那娘子快點休息,阿柱陪你。」柳柱打橫抱起坐在椅子上的蘇小艾,將她送進被窩里,細心地蓋好被子,掩得嚴嚴實實,又放下床幔。
柳雲見蘇小艾不想和他說話,失落地垂下眼,告辭之後走了出去。
夜晚的涼風吹在身上,讓他昏熱頭腦清醒起來。
望著天空象征團圓的月亮,心思百轉千回。
如果可以重來,會不會沒有蘇小艾這個女人會更好呢?
他不止一次地想著,沒有蘇小艾,他們三兄弟會怎麼樣?
兩畝荒地沒有收成,就靠著大哥打獵,他們挖野菜過活,吃不飽、穿不暖,就算鄰里扶持,誰又願意這樣一年一年地幫助沒有血緣關系的一家人?
所以,他感激這個女人,卻又怨恨這個女人,她的出現,讓他們兄弟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
太出色的女人總是吸引人的注意,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錯誤。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