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你確定要落井下石麼?勒少好歹是你二哥,你以前不是最崇拜他的麼?」
謝楠清秀的眉宇間掠過不安與困惑,他感覺到現在楚澤越來越陌生,沉郁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就連嘴邊的笑容也若曇花一現。
「商場上從無親情可言,等著勒氏倒閉,分一杯羹的大有人在,我所做的不過是讓肥水不流外人田罷了。」楚澤手中的瓖金鋼筆折射出森冷的寒光,襯得他立體的五官鋒利如刀刻。
謝楠眸光漸漸轉暗,望著昔日親密無間的玩伴,心里忍不住長嘆一口氣,一言不發的走出去,合上門的瞬間,背影流露出落寞與無奈。
而始終目光專注在手中文案上的楚澤,只是淡淡掃了一眼謝楠離開的方向,緊抿的嘴角沒有絲毫的牽動。
如果至今還學不會成長的話,那麼就沒有資格與他並肩,俯瞰這未來的楚氏帝國。
謝楠出了楚澤的辦公室,一路上不少高官因為連日受到楚澤的操練而心生忐忑,紛紛上前從謝楠的口中套口風,卻不想一向脾氣溫順的謝總,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幾個犀利的眼刀就將眾人射退,一個人悶不做聲的出了楚氏大廈。
謝楠剛從車庫取了車,還沒溜出多遠,擱在一旁的手機就響了,一閃一閃的「澤少」兩個字讓他眉心一跳,視線艱難地挪向窗外,但手機執著的響著,他終是很沒有骨氣的拿起了電話。
楚澤語氣清潤如平常,「小楠,你現在應該剛要出楚氏吧?正好幫我去做一件事,我剛剛已經把蘇沫的地址發給你,你幫我去給她送一些營養品,順便看看她現在是什麼情況,方便的話讓她住進我名下的公寓里。」
「澤少!雖然知道你對蘇沫念念不忘,但是你為什麼不自己去看她?再怎麼說我也是楚氏的總經理,可不是你的私人助理。」謝楠手握著方向盤,煩躁的溜著彎。
「我還沒有想清楚怎麼面對她,我現在可是以兄弟的名義請你幫忙。」
楚澤的下一句話將謝楠噎得說不出話來,一頭黑線的掛了電話,目光悠遠,長嘆一口氣調轉車頭認命去商店買營養品。
蘇沫暫時住在中環的一家家庭旅館里,與夏合的落腳的酒店只有幾步路的距離,桑米自從有了正式的女友之後,就鮮少有時間陪夏合,夏合在s市除了蘇沫就沒其他好朋友,以此為借口夏合常常來旅館騷擾蘇沫。
之前蘇沫在勒之堯的幫助下,在網上創辦了一個金融咨詢網站,生意一直不錯加上在勒氏工作的工資,蘇沫一個人積攢下了不少的錢,所以她現在也算得上是衣食無憂。
面對空閑的時間,蘇沫常常不知道做什麼,夏合的出現是她生命的一道曙光,同樣孤單的兩個人在城市的小角落里相伴也是一種幸運。
蘇沫居住的家庭旅館附近有一個大型超市,每隔幾天她就會去那里采購一些生活必需品,她現在的身份是不適合出門的,她知道一旦她出現就會被很多人監視,在堯哥哥平安出獄之前,她必須要忍耐。
因為促銷活動,今天的超市格外擁擠繁忙,蘇沫穿著一身拼接的針織長裙,戴著寬大的帽子,面容平靜而素雅,她努力的在人群中挑選出自己需要的東西,壓低的帽檐有些礙事。
「醬料在哪里?」蘇沫努力的抬頭,發現自己要用的醬料居然被擱在了貨架的最頂端。
蘇沫長長吐了一口氣,踮起腳尖奮力一躍,輕輕松松的就拿到了醬料。
「小姐,能不能麻煩你也幫我拿一瓶?」一位佝僂著背的老女乃女乃站在蘇沫的身邊,睜著昏花的眼向蘇沫尋求幫助。
蘇沫甜甜應了一聲,她自小彈跳力驚人,這件事情簡直是小菜一碟。
「作為一位淑女,這樣做可不太好。」蘇沫剛準備起跳,背後忽然傳來隱忍著笑意的男聲。
蘇沫詫異的回頭,看見一張西方的臉孔,褐色的長發,藍色的眼眸,立體的五官,應該是一個很英俊的西方男人。
他一臉笑意的看著蘇沫,紳士的走上前幫助蘇沫從貨架上取下醬料。
「麻煩你了。」蘇沫愣愣的接過遞給身邊的老女乃女乃,一時沒弄明白是什麼狀況。
那西方男人露出一個無所謂的笑容,「取悅女性是我們紳士的責任。」
「對了,我叫冥河,來自英國,不知道可愛的小姐你叫什麼名字?」
雖然男人很熱情友善,但是蘇沫總覺得不太對勁,說不上來是為什麼,總覺得男人幽藍的眸子有些黑暗,又或者說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血腥氣,讓蘇沫本能的覺得不舒服。
「冥河,這個名字很少見,我叫蘇沫,認識你很高興,不過我還有事情先走了。」
蘇沫急匆匆的離開,一口氣走到收銀台,偷偷向後張望,沒有看見剛剛那個叫冥河的外國人,才松了一口氣,或許是她最近太緊張了。
從超市出來的蘇沫手里拎著大包小包,歪著頭夾著手機,一臉憤恨地對夏合抱怨,「你心血來潮想要吃火鍋就自己去準備,為什麼要我做給你吃。」
夏合此時正在伊光開會,偌大的會議室里回蕩著蘇沫軟糯的抱怨聲,各層高管秉住呼吸不忍破壞總裁的甜蜜時刻。
「好了,我們倆誰跟誰!你快點準備,我一下班就去旅館找你。」
嘴角勾起迷人的弧度,夏合眯眼望向窗外,蔚藍的天空如晶瑩剔透的寶石,許久沒有見過如此一塵不染的天空了。
被莫名其妙的掛了電話,蘇沫忍住暴走的沖動,咬牙快步朝旅館走過去。
蘇沫沒有注意到在她身後不遠處,冥河一路開著卡車跟在她的身後,透過玻璃窗能夠看見他的面容,不同于剛剛在超市健談的模樣,他表情僵硬狠厲,眼眸如同野獸般凶狠敏銳,咬住獵物就會將它撕碎。
寂靜的路上一個人也沒有,眼看著蘇沫將要拐進小旅館里,不遠處的卡車忽然急劇加速,不斷的朝著蘇沫的方向逼近,似乎下一秒就要撞向蘇沫,而專心研究著今天食譜的蘇沫,一點都沒有注意到身後的異樣。
前方一輛瑪莎拉蒂慢悠悠地駛過來,大白天的車燈打在了蘇沫的身上,蘇沫奇怪的抬眼停下了腳步,當瑪莎拉蒂停在蘇沫面前的時候,剛好與蘇沫身後的卡車擦肩而過。
卡車急速駛過去,發出刺耳的咯吱聲,帶起了一片灰塵。
蘇沫捂著嘴巴咳嗽幾聲,這是怎麼一回事,卡車開進這里多危險。
「蘇家小百合,你還記得我麼?我是楚澤最好的兄弟謝楠,我們曾經見過幾次喲!」謝楠從瑪莎拉蒂上走下來,蹙眉將面前的灰塵揮開。
「我記得你,只是你來找我有事麼?」蘇沫神色復雜。
謝楠撇撇嘴,其實他對蘇沫並沒有好感,在他的眼里蘇沫柔弱而容易引起別人保護的*,看似單純但卻是最容易引起麻煩的女人。
「是澤讓我來看你的,听說你前段時間受傷了,這些營養品也是他讓我給你送來的。」謝楠原本想將營養品遞給蘇沫就走人的,可是蘇沫手上大包小包的根本騰不出手來拿東西,「真是麻煩。」
「要不要上樓坐一坐?」蘇沫累得虛月兌,吃力的擠出幾句話來。
「好吧!反正我也沒事,就大發慈悲幫你把東西送上去。」謝楠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雖然面露不滿卻還是從蘇沫的手上接過部分東西。
家庭旅館不大卻很溫馨,田園風格的房間點綴著布藝裝飾,清新自然的裝飾品有畫龍點楮的效果。
謝楠坐在柔軟而舒適的小沙發上,目光落在茶幾上的一本報紙剪輯上,厚厚的剪輯全都是從報紙下剪下來的關于勒之堯的報道消息。
謝楠望了一眼在廚房里面泡茶的蘇沫,不禁替自己的好兄弟楚澤感到可惜,不管怎麼說,蘇沫喜歡的始終是勒之堯。
想到這里謝楠就有些坐不住了,他秀氣的臉皺成一團,眼底壓抑著怒氣,站起身朝門外走去。
「哎,你怎麼走了?」蘇沫端著泡好的茶從廚房走出來,恰好看見謝楠離開。
謝楠頓住了腳步,背對著蘇沫的表情晦暗不清,他咬著唇走到蘇沫的面前,眼中似有兩團熊熊怒火在燃燒著。
「蘇沫,你到底有沒有良心?這麼多天你就從來都沒有關心過澤少!你知道他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來麼!澤他在你心里到底算什麼?」謝楠的拳頭重重打在蘇沫身後的牆壁上,雖然長得過分秀氣卻將牆壁砸出一個凹陷。
蘇沫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些什麼,「澤少他出什麼事情了麼?」
「不,他現在很好,如果你沒有出現在他面前過的話,他會更好!」謝楠望著蘇沫氤氳著水汽的大眼,煩躁的撓了撓自己的頭,轉身走了出去。
謝楠離開之後,蘇沫維持著剛剛的動作,久久沒有動靜,她眨眼眼感覺到眼角的濕潤,謝楠說得沒錯,從來都是楚澤圍繞著她轉的,她從來都沒有主動關心過他,楚澤是那麼好的一個人,她很自私一直都是。
她一個人留在空蕩蕩的房間里,仿若置身密閉的黑暗牢籠里,漫天的雪華飄下,她的心也漸漸冰封起來,她真的很失敗,什麼都做不好,她身邊的那些人無不被她傷害了。
終有一天,她愛的,拋棄她,愛她的,被她所棄,她依賴的,傷害她,她依靠的,被她所累。
謝楠懊惱地走出蘇沫的房間,只感覺眼前一花,一個物體就冒冒失失的撞進他的懷里。
「哎呦!你走路就不能小心點!看我的手機都摔成兩半了!」
撞進謝楠懷里的女孩抬起頭,明亮的大眼掠過狡黠的光芒,她彎腰拾起地上的手機舉到謝楠的面前控訴。
「拜托小姐,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撞進我懷里的。」
謝楠居高臨下的瞪著女孩,自幼接觸上流的女孩,鮮少遇到這般先聲奪人的女孩,心情越發的煩躁。
「你欺負人還有理了?我不管今天你必須賠我一個手機。」女孩挑眉叉腰,拉開不服輸的架勢。
女孩的杏仁大眼瞪圓了之後頗像一只發怒的小貓,張牙舞爪的模樣不失可愛,謝楠性格直爽不是愛斤斤計較的人,終是敗下陣來。
「我現在身上沒帶錢,要不然我把聯系方式給你,改天賠你一個怎麼樣?」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看你西裝革履的模樣也不像是出門不帶錢的人。」女孩標準的得了便宜還賣乖,抱著胳膊,撅起小嘴上下打量起謝楠,語氣帶著鄙夷。
謝楠一頭黑線,「我叫謝楠。」
「我叫譚梅梅。」
謝楠忍住吐血的沖動,雖說他在s市算不上呼風喚雨的大人物,但好歹也是s市出名的鑽石小開,像眼前這般年級的女孩哪個會不認識他,原本想自報家門給女孩吃一個定心丸,卻想不到女孩居然不認識他。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了,留下你的聯系方式還有身份證號碼。」譚梅梅見謝楠神情糾結,在心里面偷笑。
謝楠唉聲嘆氣的寫下聯系方式,看這個女孩長得倒挺水靈,卻想不到是這樣的人,更讓他不好受的是他一向自詡魅力不凡,卻想不到在這里吃了癟。
譚梅梅卻是興高采烈的將舊手機收回口袋里,想不到今天運氣這麼好,遇到一個冤大頭能夠得到一個新手機,她這老爺機其實早就該換了,只是她一直湊不出錢來罷了。
譚梅梅住在蘇沫的隔壁,家鄉在外地,16歲就輟學帶著弟弟來s市治病,經過多年的模爬打滾好不容易在s市站穩了腳,現在最讓她放心不下的就是患有先天性心髒病的弟弟了。
路過蘇沫的房間,譚梅梅小巧的鼻子輕輕嗅了嗅,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香味,她腆著臉走進蘇沫的屋子,用甜得發膩的聲音與蘇沫搭話,「蘇姐姐,你在做飯麼?好香呀!是不是你那個長得比女人還好看的男朋友要來呀?」
說話之間,譚梅梅已經將手伸向了蘇沫桌上已經做好了的一盤糖醋魚,趁著蘇沫不注意,偷偷將魚藏在了身後。
蘇沫其實看見了譚梅梅的動作,但是她心疼譚梅梅一個小姑娘帶著生病的弟弟,只做沒看見,「嗯,不過他不是我的男朋友,要不然你中午來我這里吃飯吧?」
「不,不用了,我待會兒還要去醫院照顧小浩,我先走了。」譚梅梅心虛地望了一眼蘇沫,趕忙背過身端著魚離開。
回到自己的屋子關上門,譚梅梅才松了一口氣,雖然同樣是家庭旅館,譚梅梅住的屋子卻與蘇沫天壤之別,小小的一室一廳,本來是用作雜物室的。
小心翼翼的將散發著鮮香味的魚擱在破舊的桌子上,譚梅梅將洗得褪色的錢包拿出來,往桌子上一倒,零散散的一點碎錢,最後一個硬幣滾落出來,譚梅梅臉上的血色也一點點褪盡。
她雙拳握緊,滿眼的不甘心,過兩天就是給小浩交住院費的時間了,要是交不出住院費,小浩就會被趕出來,小浩現在的身體狀況若是不住院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看來希望只能寄托在這里了。」譚梅梅捏緊手上謝楠的聯系方式,到時候希望能從他手里多要一點,雖然很無恥但是他那樣的有錢人最不缺的就是錢了吧!
蘇沫端著切好了的菜出來的時候,果然看見桌子上少了一盤糖醋魚,眼中流露出溫暖的笑意,在身上的圍裙上擦了擦手,蘇沫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過兩天,應該是小浩交住院費的時候了,上個星期小浩就因為沒有交齊住院費而被送回來,當晚鼻腔大出血,差點沒把梅梅給嚇死,想到這里蘇沫走回房間,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裝滿錢的信封。
拿著角落里的一袋垃圾出門,蘇沫扔完垃圾,狀似無意間經過譚梅梅的門口,將信封擱在門口,然後敲了敲門,迅速的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譚梅梅听到敲門聲,連忙擦干淨眼角的淚水,紅腫著眼打開門,地上的信封引起了她的注意,拿起來一看,譚梅梅頓時說不出話來,抬眼看了看四周,發現蘇沫屋子的門在輕微晃動著,一時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女人,死到臨頭還有心情做好事。」
拐角處,猩紅的煙頭落在地上,被男人厚實的皮鞋踩滅,有著立體輪廓的男人吐出最後一個煙圈,面露凶相,嘴角揚起輕蔑而殘忍的弧度。
「蘇沫,我說最近你手藝漸長,還是多虧了我的*。」
夏合像個大爺似的懶洋洋的坐在蘇沫家的餐桌上,抿了一口香醇的紅酒,真不知道蘇沫這丫頭哪來的這麼多好酒,這些年代悠久的美酒不是有錢就能夠買得到的。
「那真是麻煩您了。」蘇沫皮笑肉不笑的從牙縫里面擠出這句話,要她說這天底下臉皮最厚的怕就是眼前這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