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莉腳不沾地地飛躍過地上幾乎彌漫了整間屋子的膿血和爛肉,炮彈一樣直通通地沖向男人的懷里。
之前一直低著頭,不知究竟在想什麼的男人在嘉莉沖向自己的那一刻抬起頭,兩手微微張開,把用足可以撞穿整面牆的力道沖進自己懷里的嘉莉,像接一片羽毛一般輕飄的穩穩接住。
「你就不想我嘛?你就不想我嘛?我沒成年怎麼啦,我沒長尾巴怎麼啦,我沒長尾巴沒成年你就不要我啦?我沒長尾巴沒成年你就把我扔啦?」
嘉莉唧唧呱呱的用蟲星語又快又急地叫喊著。
她一米七多的個子在男人身旁有一種相比之下的嬌小,而她就倚仗著這種相較而言的弱小,暢快淋灕地墜在男人身上又拍又打,又喊又叫,極盡可能的——
耍賴撒嬌。
不管嘉莉下手有多麼沒輕沒重,男人那張稜角分明的面癱臉上都沒有露出一絲不耐,讓站在門口一心想把那個突然從煞星氣場變成愛嬌女氣場,讓人又肉麻又驚異的礙眼女一把拉下來的許安陽硬是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嘉莉發泄了一會兒,覺得值回自己這麼多天孤身一個人過日子的心酸了,就停了手,不過依然有些氣哼哼地賴在男人身上,兩只手死死抱著男人的腦袋,意猶未盡的死不松手,她見到他才發現,原來她比她自己想象中的,更想他。
林川一手托著她的腰,一動不動的站著,一雙漆黑無波的眼楮里露出一種無比溫和的從容和放縱,兩個人就這樣相依相偎的站在腳下這片由膿血和腐肉組成的沼澤里,散發出來的氣場卻溫馨和諧得讓站在門口呆看的陸廣明和許安陽感覺發指。
嘉莉在男人鱗甲重重的臉上狠命蹭了蹭,之後把下巴放在男人的頭頂上,瞧了一眼地上那灘面積巨大,惡臭之極,又看不出原本形狀的肉漿,想了又想,才開口問︰
「這是當初砍我的那個男人麼?」
林川溫柔的望著爬在自己身上嘉莉,聲音低啞的微微‘嗯’了一聲。
嘉莉聞言又瞄了一眼那灘流得廣之又廣的血肉泥漿,過了一會兒忍不住狐疑的問︰
「怎麼光剩下肉了?骨頭呢?」
她記得當初那個賣肉的男人看著相當膀大腰圓,她異化成功後偶爾回憶起來,那人當初應該是比她先一步走向異化的,如果不是後來倒霉被人捉住了老婆孩子被威脅著逮了起來了,就沖他那個凶樣,她現在能不能活著還真得兩說。
「早,化了。」這一次林川終于開口,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嘶啞低沉,簡單的語句也依然是那樣幾字幾字的往外蹦,但嘉莉听在耳朵里卻總覺得如同天外仙音一般的悅耳貼心,連帶著渾身上下都覺得暖洋洋懶洋洋,恨不得整個人都這樣化在男人身上。
雖然嘉莉也明白自己這樣大約又是受了什麼信息激素的影響,但是她就是打定主意這一回不管林川再說神馬為她好之類的話,她也絕不撒手。
就算她真被影響得發育緩慢了,那就緩慢了吧,反正她就是不撒手了,就不撒手了怎麼著吧?
林川任由嘉莉軟趴趴賴唧唧的膩在自己身上,身後標志著他非人身份的鋪滿黑色銳甲的巨尾微微晃動了兩下,之後掃了一眼身後被他挖出一個大洞的牆壁,然後邁步向被許安陽和陸廣明堵住的門口走去。
原本站在門口瞠目結舌地瞧著眼前突然變化的情況的許安陽和陸廣明隨著男人的走近全都下意識的後退弓身,爪牙盡露地做出警戒模樣,但單手摟著嘉莉的男人在走過他們時卻只微微的賞給他們一個眼角。
很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被人蔑視了的許安陽發出一聲憤怒的低咆,要不是陸廣明一直攔著他,他早已經不管不顧地沖了過去,打不打得過都得干他一場!
「啊,這是我教養的!」一直膩膩歪歪的賴在林川身上的女人在許安陽的一聲低咆之後,終于找回點腦子,她沖著站在一旁的兩個人抬了抬下巴,然後就一臉等待夸獎的睜大眼楮望著男人。
林川听了嘉莉的話,勉為其難般的終于用正臉對著兩人掃了一眼,停了停,才從喉嚨深處發出‘唔’的一聲。
許安陽氣得齒根都呲了出來,陸廣明也莫名其妙地被激得額頭上青筋微跳,但偏偏嘉莉卻感覺不到三個男人之間怪異的別扭氣氛一般,繼續求夸獎的說︰
「我很厲害吧,一次養了兩個哦∼」
男人听了以後,從鼻腔里噴出一口氣,剛要開口講話,忽然從他們出來的那間屋子里傳出一陣輕不可聞的悉索聲,听力早已可以趕超雷達的嘉莉轉頭望去,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正怯生生,猶豫豫的一腳一腳淌過屋子里幾乎鋪滿整個地面的血漿肉漿,一步一挪的向他們靠攏過來。
嘉莉看第一眼時只覺得好奇和眼熟,等再看第二眼時,就忽然變得勃然大怒——
「她是誰?」
嘉莉咬牙切齒地瞪大眼楮,把臉貼上男人鱗甲重重的臉︰
「你背著我還養了別人!」
面對嘉莉醋意十足的盤問,林川沒說話,隨著嘉莉不依不饒地抓咬,男人耳後的細小鱗片先是微微翕動了一下,隨後就像變魔術一般,成片的粗大黑鱗像潮水一樣從男人外露的皮膚上消褪下去,露出一層光滑緊實的咖色皮膚。
「你還敢養別人,你還敢養別人——」
嘉莉氣勢洶洶地向所有她能夠到進攻到的地方發動攻勢,雖然她平時能切金挖鐵的指甲在男人身上不過只能留下幾道白印,但依然讓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瞧著的許安陽和陸廣明感覺一陣陣的心寒加肉麻。
那個一直小心翼翼地向他們靠攏過來的小小身影終于走到了門口,看到他們之後就怯生生地停下來,小心翼翼地半側過身,遠遠地等在一旁。
目光一直不自覺地緊粘在嘉莉身上的許安陽下意識的掃過去,忽然一下凝了住,他在腦海里仔細比對了一下,終于確定那個跟過來的孩子,就是他當初抓捕過的害了自己親人的小女孩。
比起當初那副已經進入病情中期,一只眼楮已經完全膿腫潰爛的模樣,如今的小姑娘雖然穿著一身血跡斑斑的病號服,一只眼楮依然被紗布重重疊疊的包裹著,但精神氣卻已經不像當初的惶恐和瘋狂,許安陽在她身上感覺到一種微妙的,介乎與同伴和怪物之間的味道,小姑娘在注意到他的目光之後,下意識地想回到門里去,但退了一步之後又勉強自己停下,只更小心翼翼地望著那正縱容的任由嘉莉對自己耍賴的男人。
嘉莉撒潑耍賴的鬧騰了一陣,覺得滿意了才停下來,兩只手死死摟在男人的脖子上,哼唧。
男人見嘉莉消停下來了,才聲音低啞的開口解釋︰
「這個,不是。」
嘉莉傲嬌的哼了聲,又瞟了那躲躲閃閃的站在一邊的小女孩一眼,霸道地轉頭無視,林川又用眼角的余光掃了掃站在旁邊的許安陽和陸廣明,順帶也看了一眼那一直怯生生地遠遠站著的小女孩,低低地說了聲︰
「跟上。」
之後轉身前行。
嘉莉心滿意足地放任自己沉浸在那種久別了的溫暖安全感覺里,林川帶著她,先是進了通風道,之後又拐又跳,幾下就出了樓頂的通風口,許安陽和陸廣明雖然滿心的不樂意,卻只能緊跟其後。
一路上,許安陽一邊走一邊惡狠狠地看著死賴著不肯從男人身上下來的嘉莉身上,恨不得能把自己的眼楮釘進嘉莉肉里,而陸廣明的注意力則是穿梭于新出現的男人和女孩之間,在進入通風口開始往上爬的時候,他還留心觀察了一下一直遠遠的跟在他們後面的小女孩,發現她的身手不但不弱,動作甚至比他和許安陽靈活,只是似乎因為畏懼什麼,所以一直都只是遠遠的跟隨。
嘉莉根本不在乎男人要把她帶到哪去,在她幾乎被澎湃的喜悅全部溺亡的大腦細胞里已經很難找出‘思維’這樣東西,不過即使如此,她在被林川抱著爬出樓頂的通風口,帶著先一步向某個方向從樓頂跨越而下時,還是稍稍分出點心思,關注了一下她帶來的那兩只幼崽。
當她看到她教養的兩只幼崽很像模像樣的不管男人怎麼在前面爬樓頂,翻牆沿,飛樹梢全都一步不差地緊隨其後之後,她就很滿意的收回那點關心,繼續把心思全部都沉浸回那種暈陶陶的喜悅中去了。
許安陽和陸廣明還有那個一直隔了幾步距離跟在最後的小女孩一直努力緊跟著只用單手,動作就已經靈活矯健得遠遠超過他們幾個等級的男人,許安陽和陸廣明雖然也被嘉莉帶著做過幾次類似的追跑游戲,但卻從沒堅持過如此長時間的攀爬躥跳,有幾次他們差一點就要被男人完完全全地甩掉。
男人的背影對于許安陽來講,就像一根刺一樣一直釘在他心里,讓他恨不得自己能長出雙翅膀,幾下就趕到那個男人前頭,把那個掛在他身上的女人揪下來,掛到……自己身上。
好吧,許安陽得承認,他被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給深深的驚悚到了。
林川帶著嘉莉和另外三個人來到了大城西郊,躍過高高的院牆,林川把所有人帶進一個空蕩蕩的廠房,許安陽和陸廣明打量了一下周圍,就又把目光集中到還賴在林川身上不肯下來的嘉莉身上,嘉莉有些狐疑地深吸口氣,感覺到空氣中有一種混合了積年的油脂味和血腥味的古怪味道。
「這是什麼地方?」
還沉浸在那種名為‘欣喜若狂’的化學物質中的嘉莉開口,聲音里帶著種特殊意味的綿軟清脆讓兩個一直跟隨在她身邊,被她以‘長輩’身份長久壓制的男人感覺那麼的不寒而栗,還有……不是味道。
「一個,屠宰場。」
林川神情冷淡地掃過從見面初始起就一直與他用一種敵意相對的許安陽和陸廣明,他或許比他們自己更清楚,他們對他的敵意到底從何而來,更重要的是,如果不是他自己努力克制,從他看到這兩只幼崽的第一眼起,他心中的嫉恨就已經瘋狂滋長到讓他想要撕碎他們的地步了。
「咱們來這兒干嘛?」嘉莉依然用那種柔軟得讓人發指地語氣說話,她得承認她是故意的,一方面是因為她確實很高興,另一方面卻是因為那個墜在最後的小崽子,一,個,小,女,崽!嘉莉覺得自己要嫉妒得發狂了,雖然她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那麼嫉妒,但是,她,就,是,生,氣!
林川收回了掃視對面兩個男人的眼楮,淡淡的望了一眼扒在自己身上的嘉莉,聲音嘶啞地說了句︰「一會,就,知道。」
嘉莉用鼻子軟軟地應了聲,眼楮卻依然虎視眈眈地粘在那個遠遠地站在廠房門口,盡可能不靠近他們的小女孩身上,林川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那個小女孩見他看她,忍不住更加瑟縮起來。
「做出,你的決定。」林川面無表情地望著她,渾身上下透出一種從未在嘉莉面前展現過的強大威勢,那種鋒芒畢露的巨大壓迫力讓即使並沒有正面承受它的許安陽和陸廣明也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有那麼幾秒鐘,他們甚至有點可憐起那個必須直面這種威勢的小女孩。
「留下,或者遠離。」男人冰冷無情的說出最後通牒。
嘉莉氣哼哼地抱著男人的脖子,心里想著干嘛要那個小崽子選,留什麼留,趕快滾遠點,越遠越好,她才不想看到她,快走快走快走!
那個一直怯生生,畏畏縮縮地站在大門口地小女孩一臉猶豫地看了看門里的幾個人,又看了一眼對她一臉毫不遮掩敵意的嘉莉,最後咬了咬嘴唇,低下頭,做了決定。
一連串‘ 啪’的骨骼爆響從小女孩的身上傳出,原本就破爛的病號服很快就被暴漲起來的身體撐破,撕爛。
原本正滿心不耐煩的嘉莉被引出了好奇心,看著看著,一直扒在男人身上不下來的嘉莉忽然手一松,‘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
(☉_☉)瑪,瑪尼?
剛才明明是個母的,怎麼這會兒就變成個公的了!
她以前怎麼不知道,這變異還能影響公母呢?
作者有話要說︰從此嘉莉內心就有陰影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