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錦文氣得幾乎失去理智,來之前女乃娘叮囑過的話,也全都拋到腦後去。
她滿心只想著要讓安錦如好看,撲上去撕扯起來。
安錦如一邊躲閃一邊道︰「妹妹,母親面前,這成什麼體統……」
「閉嘴!」安錦文上手要扇,卻正好與安錦如的視線相交。
想起之前差點兒被掐死,她下意識地一個哆嗦,手沒能扇下去,反被安錦如在腰間狠掐幾記,疼得咧嘴。
安錦如順著安錦如撲來後退兩步,卸掉了大部分力道,看著似乎被壓著打,其實沒什麼損傷。
她反倒趁著安錦文身體遮擋住的機會,朝她腰間腋下狠掐了幾把,
徐氏看到安錦文撲過來,自己先下意識地後退,雙手交叉護住小月復。
見念巧護在了自己面前,她稍稍安心,這才滿臉厲色斥道︰「人都是死的麼?都杵著做什麼,還不拉開!」
杜媽媽和黃媽媽這才敢上前,把兩個姑娘分開。
安錦如歪在椅子上,額發散亂,臉漲得通紅,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也不知是嚇得還是氣得,她的身子一直在哆嗦,「妹妹這是做什麼?」
杜媽媽拉著安錦如前後地看,搶先道︰「姑娘您沒事吧?傷口疼不疼?好容易養了這麼些日子,再嚴重了可怎麼好。」
黃媽媽晚了一步,恨恨地咽下已經到嘴邊的話,偷偷輕捏安錦文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莽撞了。
安錦文此時卻什麼都顧不得了,她從小是被寵著捧著長大的,雖說對安錦如有些嫉妒,偶爾欺負,也不過都是孩子間的小打小鬧。
可這一年多以來,徐氏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對她愛搭不理,反倒對安錦如關心備至。
這樣突然的落差,以安錦文的年紀和閱歷,根本無法理解也不知該如何處理,滿心的郁悶和怨恨,全都加諸在安錦如的身上。
其實以她的性子,若不是女乃娘黃媽媽一直勸慰教導,早該忍不住要在徐氏面前發作了。
如今既然已經鬧將開來,她也顧不得那麼多,直接撲到徐氏腳邊哭道︰「娘,我……」
徐氏聞到安錦文身上濃郁的香氣,還不等讓她退後,就是一陣干嘔。
屋里的人都怔住,唯有念巧和安錦如反應得快。
念巧拿起個空托盤暫時接著,伸手幫徐氏拍背順氣,輕聲詢問︰「太太哪里不舒服?」
安錦如一手端茶,一手端著放梅肉的碟子,在旁邊伺候著,朝下面呆愣的丫頭斥道︰「還不趕緊去請大夫!」
安錦文也想上前,不想她剛一靠近,徐氏就又干嘔不止。
黃媽媽趕緊把安錦文扯遠些,心里驚疑不定。
「不……」徐氏死死抓住念巧的手,趁著不嘔的空檔,「不許去!」
請大夫的丫頭剛走到門口,听了這話腳下遲疑,差點兒一個跟頭摔倒在地。
徐氏就著安錦如手里的茶漱了漱口,連吃了兩塊梅肉才算是壓下去。
她一臉疲憊地靠在引枕上,沉聲道︰「錦文,你還有沒有點規矩?在我面前就這樣,平時還不知如何!」
安錦文後退兩步,銀牙緊咬下唇,整個人都在發抖。
她眼圈泛紅,鼻根發酸,眼淚止不住地上涌,但是又被她狠狠地逼回去。
「娘,我才是你的女兒,您為何事事都向著她?」
安錦文抬手直指過去,寇紅色的長指甲幾乎戳到安錦如的臉上。
「胡鬧!」徐氏正色道,「小如是你的長姐,也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女兒!」
安錦如雖然對徐氏的真心持有懷疑,但听她把話如此鏗鏘地說出來,若說心里沒有絲毫震動,卻也是假的。
「母親別氣,妹妹年紀小,您慢慢與她說就是了。」安錦如知道此時不能落井下石,母女的血緣親情在哪兒擺著,自己才終究是外人。
徐氏卻依舊沒有好臉色,問道︰「那你自己說,這耳墜子為何會在丫頭手中?」
安錦文牙咬得咯咯作響,嘴硬道︰「肯定是那丫頭偷了去的!」
「妹妹這話說得離奇,雪落在我院兒里當差,怎麼舍近求遠去妹妹那邊偷竊?」安錦如反問道,「而且,妹妹丟了這麼貴重的東西,怎麼既不尋找也未稟告母親?」
安錦文語塞,隨即又道︰「我這段時日一直沒戴,所以沒發現丟了。」
這話說得太假,徐氏臉上也明顯露出不信,就算安錦文沒留心,難道屋里的丫頭婆子們都是死得不成?
太太送的東西,姑娘屋里竟然都沒有一個人知道,說到哪里都不會有人相信。
徐氏扭頭問︰「念巧,那丫頭如何說?」
「雪落只說東西是她偷的,要麼磕頭求饒,要麼就說自己該死,別的一問三不知。」
念巧之前的確審過雪落,只不過沒有深究,得到這麼個大包大攬的說辭。
徐氏听到這些,心里已經基本肯定,那雪落定是安錦文插到安錦如身邊的丫頭。
能在安錦如身邊安插人手,那自己這里呢?
她右手下意識地搭在小月復,目光在屋里所有的丫頭臉上掃過,如今看哪個都覺得可疑。
安錦如留意到徐氏的小動作,心里存了疑惑,越發暗自留心。
徐氏看見安錦文就頭疼,直接打發道︰「回去罰抄女誡五遍,抄好之前不許出門,黃媽媽好生看著她,多跟她講講規矩道理。」
安錦文听了這話如有雷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中秋前後,是京城大戶人家最忙碌的時候,秋高氣爽天氣正好,又是在八月節前後。
可看花賞月,可吟詩作賦,可登高遠游,也可花園小聚……所以每日里大宴小宴不斷,爺們有他們的樂子,夫人姑娘們也有自己的消遣。
這個時候被禁足,等于是變相剝奪了安錦文出門赴宴的機會。
「是,老奴一定好生規勸姑娘。」黃媽知道今天已經鬧得太過,再繼續只會讓徐氏更加不喜,拉著安錦文低聲勸道︰「姑娘,咱們回去吧!」
安錦文雙手攥拳,眼楮死死盯著徐氏,想要確認她的態度。
二人視線相接,她發現徐氏看向自己的眼神,沒有一丁點兒溫暖,竟是滿滿的厭惡和懷疑。
安錦文打了個寒戰,她覺得眼前的徐氏那樣陌生,難道以前的寵愛只是一個美夢?抑或現在的冷漠嫌棄是一場噩夢?
環顧四周的人,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卻都有著陌生的眼神。
她心底升起一股濃重的恐懼,好像自己突然掉入另一個世界,這里看似熟悉的人,卻並不是自己以前所熟知的。
黃媽見安錦文滿臉的惶恐無助,心疼得不行,也顧不得合不合規矩,一把摟著她安慰道︰「好姑娘,沒事了,咱們回去吧!」
「女乃娘……」安錦文嘴唇蒼白顫抖,吐出這兩個字,用光了全身的力氣般癱軟在黃媽懷里。
黃媽扶著安錦文出去,屋里的氣氛頓時凝固尷尬起來。
安錦如正打算再說幾句話也告辭,沒想到一個小丫頭進來通傳︰「太太,大姑娘,老爺回來了。」
徐氏臉上沒什麼表情,偏頭掃了眼牆邊立著的鐘。
安錦如听說安佑德回來,頓時坐不住了,起身打算回去。
「小如你坐著,不礙的。」徐氏偏偏開口挽留,表情語氣又不像是隨口客套。
她招呼丫頭端了點心和炖盅上來,「在這兒用些點心再回去。」
說話間安佑德已經快步進屋,面色不愉,進門就質問徐氏道︰「你又訓文兒了?」
「你怎麼不問問她做了什麼?」徐氏沉著臉回道。
安佑德煩躁地扯松領口說︰「她不過才十二歲,還是個孩子,你要求未免太高了些!」
「十二歲怎麼了,兩年前小如也只有十二歲,就知道在我床前榻邊的伺候了。」徐氏開口就把安錦如牽扯進來。
安佑德這才看到,大女兒安錦如正一臉尷尬地坐在旁邊。
他臉色一黑,調整了一下坐姿,清了清嗓子問︰「傷好了?」
安錦如垂眸道︰「回父親的話,還沒好全,但勉強能下地走動了,所以特地來給母親請安。」
「嗯,難得你有這份孝心!」安佑德干巴巴地說,然後打算趕緊把人打發走,「時候不早……」
徐氏卻突然插言道︰「我剛留了小如在這兒用早點心,她如今在那麼偏的住處,院子里連個小廚房都沒有,連口熱點心都吃不上,老爺可也要一起用些?」
安佑德滿臉怒意︰「你什麼意思?自己的女兒不知道疼,對她倒是上心,我看你當初是病得腦子壞掉了!」
安錦如听了這話,緩緩低下頭去,雖然理智上知道,這男人與自己其實並不想干。文字首發。
但興許真是血濃于水,也許只是觸景生情,听著這些話,心里還是疼得厲害。
徐氏身子不適,懶得與安佑德吵,見點心炖盅都端上來了,便招呼著安錦如趁熱吃。
「我听說前幾日,姨女乃女乃去送了好些東西給你?」徐氏佯裝無意地問。
「是,都是祖父離京這幾年陸續買的,這次一起帶回來給我,我還想著讓妹妹挑幾樣喜歡的拿去……」安錦如說到這兒,再次垂下頭去。
「她不識好歹,你有什麼好的都自己留著,用不著惦記她。」
徐氏說完這話,沒听到安佑德出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轉身問,「老爺,您看哪天合適,把小如搬回她自個兒的院子,老爺子快回來了,小如一直住在宜棠院也不方便不是?」
安佑德生平最恨事,就是用老爺子來壓他,但是老爺子就好像一座大山,牢牢地罩在安家上空,堅如磐石,他又不得不彎腰低頭。
「你做主就是了!」安佑德丟下這話,帶著滿肚子氣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