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錦文手里的繡繃掉落在地,猛地回頭看向黃媽媽。
「不是說給錢讓她走得遠遠的麼?」
黃媽沒想到安錦文就這樣說出來了,想去捂她的嘴都來不及,急得直跺腳,低聲道︰「姑娘就不怕這是詐麼!」
「詐不詐的,到母親跟前就都清楚了。」安錦如說罷轉身離開。
安錦文頓時沒了主意,抓著黃媽的袖子道︰「媽媽,不是說打發走了麼?怎麼會在你家?若不是真抓到人了,安錦如怎麼會知道泉兒是你干閨女?」
饒是黃媽平時點子多,這會兒也一下子被弄懵了,喃喃道︰「可說是,她怎麼知道的呢……」
「那、那到底去不去啊?」安錦文活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在屋里團團亂轉。
黃媽思前想後,覺得泉兒那丫頭一直都是個听話的,自己給她銀子讓她出城走得遠遠兒的,她也答應下來,肯定是已經走遠了。
大姑娘之所以這麼說,肯定是從別人那邊听到了什麼風聲,想來詐出點兒線索來,以為自己心虛不敢去見太太,所以才敢這樣說的。
她想到這兒,斬釘截鐵地說︰「去!倒要看看她玩兒的什麼花招!」
安錦文一**坐在羅漢床上,皺眉道︰「萬一若是真的可怎麼辦?」
「姑娘不要擔心,你才是太太親生的,她算個什麼東西?」黃媽給安錦文鼓勁兒道。
「哎呀,媽媽快別說這話了。」安錦文听到這話就生氣,若是一年前,這話還算是能自我安慰一下,可听得次數多了,就只剩下厭棄。
「媽媽又不是沒瞧見,娘這一年多對我是個什麼樣子,尤其是最近這兩個月,就差把不待見三個字寫在臉上了。即便偶爾見個面,也鼻子不是鼻子、眼楮不是眼楮的。」
「太太如今這樣。不過是因為老太爺回來,得給安錦如留些面子,難道繼女還真能親得過自個兒閨女去不成?」
黃媽說罷下意識地左右看看,然後貼在安錦文耳邊道︰「大姑娘的生母娘家是江南大族,別的不敢說,銀子那是海了去的。老奴一直打听來著,听說她當初難產死了,留下了一大筆嫁妝和銀錢,只是如今誰都不知道,那東西擱在哪兒。」
安錦文聞言睜大了眼楮。驚訝地說︰「嫁妝?」
「我的好姑娘。您小聲兒著。」黃媽媽趕緊起身關上門窗。又折回來道,「可不是麼,說是好大一筆,如今老爺也悄悄兒地在找。說不準太太也是這個想法,所以先穩著安錦如罷了。」
「都這麼多年了,若是在家里放著,哪有找不到的道理。」安錦文還是有些不信。
「哪兒能擱家里啊!」黃媽媽道,「但不管擱在那兒了,這總能說明太太是打心里疼姑娘的,那嫁妝若是弄到手,以後還不是給您添妝奩。」
安錦文听了這話,不知怎麼地。突然想起那日見到的……她面頰猛地漲紅,不敢再往下想,趕緊搖頭,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二姑娘在屋里麼?」外面忽然響起陳媽媽的聲音,冷冷地似乎還帶著些許強壓的憤怒。
「陳媽媽。」黃媽趕緊過去開門。陪著笑說,「什麼風兒把您給吹來了。」
陳媽媽站在院子里沒動地方,眼皮都沒抬地說︰「太太吩咐,讓二姑娘和你過去,怕別人來請不動你們,叫我親自來一趟。」
黃媽媽見陳媽媽這樣的態度,再看她身後四五個膀大腰圓的僕婦,這才覺得真是大事不妙了。
「趕緊的,別讓太太等著。」陳媽媽抄著手在廊下站著。
安錦文此時腿都軟了,被黃媽媽扶著才勉強走得了路。
二人來到徐氏房中,還不等上前,就听徐氏一聲斷喝︰「跪下!」
黃媽媽看見屋中跪著的泉兒,驚得瞬間呆在當場,使勁兒揉揉眼楮,把手湊到嘴邊偷偷咬了一口,這才發覺自己並不是在做夢。
安錦文此時卻已經委頓在地,半步都走不動了。
「好啊,我養的好女兒啊!」徐氏拍著桌子道,右手在桌上模來模去,似乎想要抓起什麼打人,但桌上已經被收拾得精光。
再看看地上的碎瓷片子,估計剛才已經發作過一遭。
「你自己說,說你都干了什麼好事兒!」徐氏今日真是出離憤怒,她先前以為這件事是陳姨娘所為,壓根兒沒往安錦文身上想。
「我知道你腦子不夠聰明,也喜歡挑三拈四,可我一直覺得,你心地還不算壞,所以雖然經常辦錯事,可我也沒對你太過嚴苛……」
「可你的膽子也太肥了!」徐氏說著指著下頭,一字一頓地說,「安錦文,那可是你弟弟啊!你個黑心爛肺、喪盡天良的東西!」
「我、我……」安錦文囁嚅著,完全找不到為自己開月兌的借口。
黃媽媽深吸一口氣,膝行幾步上前,端端正正地給徐氏磕了個頭,然後說︰「太太,所有的事情都是老奴做的,姑娘並不知情。」
「媽媽……」安錦文驚得大喊。
黃媽媽轉身,對著安錦文磕頭道︰「姑娘,老奴鬼迷心竅,犯下這樣滔天大錯,對不住太太的信任,也對不住您平日待老奴的情分……」
安錦文抓著黃媽媽的手,哭得說不出話來,眼淚嘩嘩地往下流。
「若是還能有來生,老奴再伺候姑娘……」黃媽媽也是老淚縱橫,「姑娘以後好好听太太的話,千萬不要再使性子了。」
安錦如站在徐氏身後,看著她倆一唱一和地演戲,這黃媽媽對安錦文果然忠心,竟自己將事情一肩扛下來。
「來人。」徐氏深吸一口氣道,「把黃媽拖下去打三十板子,然後攆出門去,家中與她沾親的都一並攆出去,永遠不許入府!」
「不……」安錦文撲上去,抱住徐氏的腿,哭著央求道,「娘。黃媽媽年紀大了,三十板子怎麼挨得住……」
「生死有命!」徐氏冷冷地說,抬腳將安錦文踢開。
「滾,你們都滾開。」安錦文抱住黃媽,拼命踢打圍上來的婆子。
她扭頭對著徐氏苦苦哀求道︰「娘,你怎麼罰我都行,饒了黃媽媽吧,若是真打了,那不死也得去了半條命……」
安錦如眼觀鼻、鼻觀心地在後頭站著,心里卻疑惑不已。看徐氏的樣子。竟然是要把事兒往大了鬧?
就算安錦文犯的錯再大。那也是她親生女兒,非但不幫著遮掩痕跡,反倒這樣當眾審問責罰,著實不合常理。
徐氏右手攥拳抵在心口。不住地上下揉按,滿臉的痛心疾首,「屋里的媽媽你知道心疼,對弟弟卻能下得了狠手!」
「他是個姨娘養的,算我哪門子的弟弟!」安錦文再也壓不住心底的不滿,尖聲嚷道,「倒是你,正經女兒不疼不愛,倒對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好得不行。你如今倒來說我!」
「你……」徐氏身子前傾,臉憋得漲紅,著實被氣得不輕。
幾個粗實婆子見狀,不敢再多耽擱,兩個抓住安錦文。剩下兩個扯著黃媽媽往外拖。
「黃媽媽——」安錦文這嗓子喊得淒厲,讓听得人忍不住想打個激靈。
「主意是我出的,事兒是我吩咐的,黃媽媽勸我來著,是我不听……」安錦文跪到徐氏面前,抽噎著說,「安翰宇讀書用功,我怕他把琰兒比下去,所以想拿他下手。」
她抬頭恨恨地看向安錦如,咬牙切齒道︰「我恨安錦如,我想讓她以後翻不了身,所以我寫了花箋,想騙她去水邊,沒想到她居然沒去……」
開始的時候,她的聲音還有些顫抖,後來卻越說越平穩。
「我讓泉兒把安翰宇騙到竹林那邊,只等安錦如去了,就把安翰宇推下水,誰知她居然害得琰兒也差點兒出事。」
安錦文說著扭頭瞪向泉兒,「你個沒用的東西,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徐氏麼沒等听完,就身子一歪倒在炕上,兩行清淚順著眼角流出,滑落消失在錦褥上。
「母親。」
「太太。」
屋里登時亂作一團,有人上前查看,有人跑出去叫大夫,還有人扎著手不知道做什麼才好。
「這是鬧什麼呢?」安佑德從衙門回來,剛進院就差點兒被個丫頭撞到,又听得屋里亂糟糟的,也顧不得責罵,大步進屋詢問。
丫頭們亂作一團,女兒跪在地上抱著乳母大哭,徐氏倒在炕上昏迷不醒。
安佑德進門後看到這些,一個頭簡直脹成兩個大。
「母親,醒醒。」安錦如從念巧手里接過嗅鹽,拿指甲挑了一點兒,小心湊到徐氏鼻端。
徐氏聞到嗅鹽,眉頭皺起,眼瞼微微顫抖。
半晌後,她緩緩睜開眼楮,一口濁氣呼出,這才哭出聲來,「我這是做了什麼孽……」
安佑德先拉起安錦文,然後上前推開安錦如,看看徐氏的情況,轉身問︰「念巧,這到底是怎麼了?」
念巧為難地看看徐氏,又扭頭看看安錦文,含混地說︰「太太跟姑娘生氣,一時背過氣去,好在已經醒了。」
「放著好好地日子不過,娘倆兒天天吵什麼?」安佑德撩起袍子,一**坐在炕上,伸手敲著炕桌問,「說說吧,今兒又是為了什麼?」
徐氏深吸一口氣,無力地將頭埋進陳媽媽懷里。
陳媽媽神色復雜地看向安錦文,又飛快地收回目光。
「回老爺的話,二姑娘買通寧姨娘身邊的丫頭泉兒,意圖害死五少爺並嫁禍給大姑娘,如今東窗事發,太太才被氣成這樣。」
ps︰
書友群201709186,歡迎大家來玩兒,希望大家踴躍留言~
鞠躬感謝長_風、ぼ(語)£、葉追風、慕嫵、顏小煜、阿弓這同學、哭夜天使、吃貨至尊寶、雨夕顏、丸子佳、^寒武記^、柳雲湘、花裙子的粉紅票。
感謝讀者木槿1390的財神金罐。
感謝讀者ぼ(語)£、純潔的了了、雪ソ妖精、寞然回首~、雨夕顏和沐緋紅的香囊。
感謝讀者青絲如雪、總小悟、高月生、趙甜江、四葉荷、藍蓮火、丫頭一枚的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