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雁兒垂頭瞧著自己蔥段兒似的手指,忽的說道︰「二房帶來那個,剛才身上卻有一股子香味。」
紅綾一怔,被姚雁兒這樣子提點,她忽的才想起來了。自己送表禮去時是嗅著一股子香,非蘭非麝,又隱隱添了些濃膩。那是什麼香,紅綾竟然不知。
而紅綾雖然不知,姚雁兒心里卻是有幾分了然。她既是經營藥鋪,私底下也不知見識多少陰毒狠辣之事,至少比身邊這幾個丫頭知道得多。比如芳情身上那股子味兒,可不是什麼干淨的。且不必提芳情看著是這麼妖嬈的模樣,便是性子本分的,姚雁兒也不會讓帶著這等髒物的女子侍候丈夫。不過,這倒是有些意思了。
姚雁兒手中帕子輕輕一擦手指,黛色的眉毛輕輕一皺,朱唇輕啟︰「髒得很。」
便在這時,羅嬤嬤進了房。她原本是老夫人跟前侍候的,資歷又老,人又十分精明,故此十分得臉。只上次在房里挨了綠綺的掌摑,失了好大面子,背後被人說笑好幾天。故此此刻羅嬤嬤湊在姚雁兒跟頭,便少了幾分從前傲氣。上次那十巴掌,倒讓羅嬤嬤心里明白了些。便是夫人性子再懦弱如何,那也是府里主子。且自己雖是老夫人跟前侍候過,老夫人便是再如何糊涂,也斷斷不能因姚雁兒處置一個院子里奴才而發作。
這幾日,羅嬤嬤倒也乖順老實。
羅嬤嬤請了安,方才賠笑說道︰「原先夫人生了病,老夫人心里體恤,也免了晨昏定省。這是老夫人為人慈和,體恤媳婦。只外邊不知道的,多了嘴,卻說夫人病也好了,卻不肯孝順婆母。如今夫人身子大好的,應該去秋霞院里請安才是。」
羅嬤嬤擺布姚雁兒習慣了,此刻說話仍是有幾分逾越處。只她這一番話,處處含著孝道兩字,姚雁兒自也不會發作。
只是羅嬤嬤肚里有什麼彎彎道道,她如何不明了?這小院子里,原本便是自己說什麼是什麼,她羅嬤嬤再有什麼臉面,也不值什麼。既然如此,自是要扯一尊壓得住自己大佛,將自己好生壓一壓罷了。
姚雁兒也只淡淡一笑︰「嬤嬤說的是,原本不該失了規矩。」
羅嬤嬤壓低嗓子道︰「老夫人一直便想替二爺謀個事兒做,夫人今日有些話原本說得不妥當。那可是傷了兄弟和氣,戳了老夫人的心窩子。幸而如今有一樁好機會,能讓夫人將功補過。你道老夫人如何這般看重誠王府老王妃的壽辰,要緊還不是前程兩個字。誠王府那頭已經松了口,漏出幾句干系重大的話,願意替侯府出這份力氣。如今這禮,自然也不能送得太輕了。」
姚雁兒容色微微沉了沉,謀兒媳嫁妝為次子鋪路,羅嬤嬤話兒說得十分露骨,還胸有成竹的模樣,仿佛自個兒一定會答應模樣。這些日子,姚雁兒雖還沒見過那個賀氏,卻清楚原主在賀氏跟前是個純孝的。只料不到連個院子里的下人,也會拿著老夫人在自己跟前招搖。
原來那個納蘭音是如何容得下羅嬤嬤的?在自己跟前服侍,還處處拿著老夫人頂話。哪里像是侍候的,只當自己是半個主子。
羅嬤嬤心里也是添了幾分得意,果然只借著老夫人名頭說話,夫人便歇了聲氣兒,也似從前那般好拿捏。誰讓姚雁兒一貫便是不得寵的,侯爺對她也只是淡淡,雖然敬著夫人身份,卻並不如何上心。
「這樁事,夫人得了空,也在侯爺跟前說說。一支筆也寫不出兩個李字,畢竟是自家兄弟,二爺做了官,侯爺在朝廷里也添了條臂助。老夫人跟前,夫人也有光彩,讓別人知曉,侯爺心里還是敬重你的。私底下那些小蹄子再鬧,也合著該知道侯爺跟前夫人才是最受看重的。老夫人心里也記住你好,承了你的情,這可是一舉三得之事,夫人也該好生謀劃謀劃。」
羅嬤嬤再進言,听得姚雁兒心里冷哼一聲。
不錯老夫人跟前二房是極為得寵的,只若大房一貫柔順慣了,便是幫襯了,也不指望別人能記在心上,只恐還被認作理所應當。且羅嬤嬤話里藏了機鋒,無不挑撥之意。自己若不替二房謀個差事,倒似自己在侯爺跟前沒臉,就似小妾也瞧不上自己一般。自己身邊侍候的,不盼著她跟李竟夫妻和順,倒是唆著自己為了二房事情跟自家夫君鬧上了。
姚雁兒只低低笑了笑,正欲說什麼,耳邊又听著李竟竟然到自家院子里來的話。便是姚雁兒心里,也添了幾分訝色。羅嬤嬤心里也略不自在,侯爺冷了正房也有些日子了,怎麼如今便熱絡上來?看著姚雁兒怔怔模樣,羅嬤嬤便湊過去低低說道︰「二房的事情,待會兒夫人可別忘了,老夫人那邊,可是掛念得緊。」
姚雁兒懶得說她,便見李竟進來。李竟那身板兒是極好的,肩膀寬寬,腰也韌細,容貌雖然孤寡了些,這麼一進來時候,便有一股子英武磊落之氣,讓人眼前頓時一亮。今個兒李竟一身湖藍色衫子,長眉下一雙眸子斂潤,泛起一股暗沉沉的光潤氣兒。
「昨個兒吃了藥,身子便好些了吧?」李竟瞧見姚雁兒氣色也還好,忽的又憶起昨個兒姚雁兒躺床上樣兒。雖然是犯了病,臉色卻白里透出一股子膩紅,汗珠子從溫玉似的肌膚滲出來,透出了細細的光潤。他一貫是個冷靜自恃的人,下月復卻忽的涌起了一股熱流。他也不是那不知輕重的性子,昨個兒見著姚雁兒犯了病,便不曾盡興也只得將身子里那股火生生壓了下去。
只是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反倒讓李竟覺得今日內里似憋了股火也似。
當然李竟也不曾準備今日留宿在姚雁兒房里,畢竟姚雁兒身子骨弱,昨日侍候不了,難道今日便能侍候了?李竟也不是只圖快活的人,再者家里還有三房妾,瞧過了姚雁兒後隨意挑個留宿就是。
「也不是什麼大事,昨個兒吃了藥,睡了一陣,也便好了。」
姚雁兒一邊說著,一邊瞧著李竟。李竟也許心性如此,平日里神色也頗為孤寡,仿佛待誰也都是淡淡的模樣。想著昨日那未完的事,姚雁兒又覺得他如今這種樣子,真是說不出的突兀。仿佛昨夜那個人,原本不是李竟一樣。
李竟壓了壓對姚雁兒心思,要說自己這個夫人,容貌家世也是極好。若是個沒心思的,那也還罷了,偏生她又有些上不得台面耳濡目染的計較心思。故此在李竟心里,夫人容貌再好,也是個俗氣無知的。如今李竟雖覺得身子里跟憋著一股火似的,只想到姚雁兒內里是什麼樣子,心里那火兒也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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