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兒妹妹必定心中不服,不服氣我如何說你見識淺薄。不如我問你一個問題,素兒妹妹可是能回答我。這蜀中錦緞,是如何銷售,上等錦緞又佔多少銀錢份額?」
姚雁兒如此詢問,歐陽素一貫也是不關心這些的,自然也是答應不出來。
她不由得咬住唇瓣,冷冷說道︰「這些銅臭之事,我如何知道?也不屑知道。」
「素兒妹妹雖不屑知道,然而民生之事,陛下卻是放在心上的。那也不是什麼銅臭之事,而是百姓根本。實則蜀中每年出產絲綢不少,上等絲綢不過百中之一。可就是這百中之一的絲綢,所銷售的銀錢卻佔據蜀中絲綢獲利的六成!」
「在素兒妹妹看來,咱們這些官宦之家不能穿上等絲綢,民間商戶不配穿上等絲綢。如你所言,這些上等的絲綢實在是不必生產了。蜀中織布工人幾十萬,而配著絲綢業工作的養蠶人、販綢人、運貨人更不知道多少。若無這些上等絲綢的產出,蜀中恐怕有百萬蜀民丟了衣食飯碗。咱們京中的嬌女若不穿這些珍貴絲綢,不肯花銀子買這些蜀民的貨品,他們又靠什麼養家糊口?閩川一帶災民確實可憐,卻也不知道素兒妹妹如何厚此薄彼,憐惜閩中災民,卻讓蜀中百姓丟了衣食飯碗。」
姚雁兒一番話卻說得歐陽素瞠目結舌,只說不出話來了。如此觀點,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仿佛強詞奪理,卻也是絲絲入扣,竟然合情合理。
姚雁兒手指輕輕拂過了自己衣衫,一絲光彩流轉。這上等天錦卻也是潤光流轉,果真是極好的。
「素兒妹妹,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可知道,一匹天錦綢緞,可是要花費多少功夫?」
歐陽素心中竟然生出幾分懼意,且她也回答不上來。那些上等的絲綢,對她而言是另外一個世界的東西。歐陽素從來不覺得自己應該關注這些。她只要學爹一樣,一身傲骨,為民請命,敢于抵抗權貴就是了。對于歐陽素而言,她從來不曾因此自卑過,反而有一絲屬于自己的驕傲。
可是如今,歐陽素真有些手指無措。眼前嬌美的女子仿佛化身為惡魔,嫣紅的唇瓣輕輕開合,卻將自己的驕傲一點點的剝落而去。
姚雁兒嗓音仍然如清泉一般,透人心脾,令人心曠神怡︰「你若不知,我便告訴素兒妹妹。素兒妹妹親手織的布匹,做的刺繡,不過是養活自己而已。而我這一匹天錦,需得三十名蜀中織工,做工一年,方才功成。所用的絲,必定是上等的,必須得高價從蠶農里收買。所用的織工,也是要最老的熟手,工錢要給雙倍。一匹天錦,大約能養活五十戶蜀中人家,讓他們過上富裕快活的日子。一件衣能活五十戶人家,這樣子的功德,大約還配穿這身衣衫的。要是京中個個如素兒妹妹一般穿自家織的衣衫,只恐怕蜀中也要鬧災荒了。」
歐陽素張張口,竟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面紅若血,面皮好似針刺一般。
陳家姑娘何時見過歐陽素這般情態,心里如夏天吃了口冰水一般的暢快,好生快活!她終于禁不住開口︰「不錯,若京中女子個個如歐陽姑娘一般清廉,可是不益百姓啊!」
在場眾女,也有不少吃過歐陽素虧的,只平日里不敢得罪歐陽素罷了。此刻姚雁兒既然做了出頭的槍,她們個個也禁不住添了些話。
「歐陽家多買兩匹布帛做衣衫,也是照顧百姓生計,只這也不肯照顧,實在是小氣。」
「明明有官家俸祿,卻還自己織布,那不就成了與民爭利?」
「也就是個眼皮子淺的,也是開口江山,閉口百姓,也虧她說得出口。」
「不過是閨中女子,自然不懂軍國大事,口里指點江山也還罷了,幸喜也插手不得朝中政務,不然豈不是天下大亂?」
這些話語,句句誅心,歐陽素何時受過這般屈辱。一時之間,竟然頭暈目眩,隱隱有些喉頭腥甜。她輕輕咳了一聲,唇瓣竟然透出了兩點殷紅,觸目驚心!
陳家姑娘何時見過歐陽素這般情態,心里如夏天吃了口冰水一般的暢快,好生快活!她終于禁不住開口︰「不錯,若京中女子個個如歐陽姑娘一般清廉,可是不益百姓啊!」
在場眾女,也有不少吃過歐陽素虧的,只平日里不敢得罪歐陽素罷了。此刻姚雁兒既然做了出頭的槍,她們個個也禁不住添了些話。
歐陽素身邊這些追隨者看到眼里,都是慌亂得緊,紛紛向前關心詢問。
姚雁兒卻是不在意,仍是淺淺含笑。見到歐陽素被氣得嘔吐鮮紅,她心中並無半點愧疚。本質而言,姚雁兒並不是個喜愛挑釁的人,只是誰要是有意挑釁,她也不會手下留情。只是如今,她是嘴下不留情吧。
這些個出言譏諷歐陽素的女子,大約真如歐陽素說的這般,不過是仗著出身好吸血的,如今也找了些個機會報復回來。
至于姚雁兒,姚雁兒一笑,她目標就是正大光明做個米蟲又如何?
大約也沒想到一場女子斗嘴竟然涉及國計民生,閣樓上那些個人也都是听得津津有味,且白看了一場好戲。
一名少年撫掌而笑︰「有些意思,這昌平侯府那位竟然是個不俗的。」
秦淵冷笑反駁︰「詭辯罷了。」
先前那少年卻是不服,只望蘇塵︰「塵少果真目光如炬,比我們更能洞悉先機。你瞧這納蘭氏如何?」
蘇塵眼神卻也是極為清澈的︰「我只知道蜀中每年上等錦緞出產確實是百里有一,販售所得卻佔據大半。納蘭氏所言有無道理且不必提,在場諸位也未必知道這一點吧。」
在場男子無不沉默了些,且細細品味蘇塵的話,確實也覺得有幾分道理。無論姚雁兒是否當真有才學,這見識廣博總是逃不了的了。如此瞧來,確實也不是什麼庸脂俗粉。倒也有些可惜了,姚雁兒已經是已婚婦人了。更何況他們這些青年男子目下無塵,幾乎都是瞧不上李竟的。那李竟,也不過是仗著帝寵得勢的弄臣罷了。
秦淵容色也是冷了冷,心中好生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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