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七月十五,入夜。
陰風陣陣,電閃雷鳴,一條條的電光劃過天際,像是翻騰的游龍,時隱時現。
‘嗤拉’一聲悶雷炸響,霎時照亮空無一人的大街,又馬上暗淡,陷入漆黑。
七月十五,稱中元節,俗稱︰鬼節。
以往的七月十五到了夜里不說鬼氣森森,陰風怒號,起碼也還是柔風微月,天氣甚好,不如今夜這般恐怖人。祭拜親人的百姓瞅著天色不對,又迷信,故老早的燒完紙錢,放完花燈,一番叩拜之後,趕緊回家熄燈睡下,以至于整條大街漆黑一片,詭異無比。
驚雷不斷,七月的天氣已屬初夏,卻是突然吹來一陣寒風,凜冽刺骨,緊接著‘轟隆’一聲巨響,天空似乎被撕開一個大窟窿,傾盆大雨席卷而來。伴著時不時的雷鳴,狂風狠狠的刮起殘枝枯葉橫掃整條街道,大雨滂沱,砸到房頂瓦楞, 里啪啦,莫名的心驚。
帝都南側,撫遠將軍府內,一片亮堂,朱紅大門緊閉,檐角兩盞紅燈籠,被風吹得搖晃不已,似要月兌離而去,門內,丫鬟婆子進進出出,匆匆忙忙,或是手拿棉布,或是端著盆盆熱水。
上哪?自然是去錦書閣,將軍夫人,要生了。
說是要生,其實已經從酉時到現在都沒有生出來,穩婆是一個接一個的進去,血水是一盆接一盆的端出,黏膩,猩紅。
大雨拍打著屋頂窗沿,索性丫鬟們將屋子四面都關的嚴嚴實實的,一絲寒風都吹不進。
撫遠將軍秋毅一身便裝站在錦書閣外,經年累月的戰場生活讓他看起來正氣凜然,劍眉虎目光華內斂,一臉嚴肅面無表情,只那不自覺交握在一起的大手可以看出,內心很緊張。
「什麼時辰了?」秋將軍頭也不回,目光緊緊的盯著錦書閣的門,門開一次眉頭揚一次,生怕錯過,但都失望了。
「老爺,已經子時了,夫人她——」垂首一旁的管家秋伯低聲回答,語氣里布滿擔憂。
從前八位公子出世都是順順利利,這次怎的這樣怪異,選在這樣一個陰郁不堪的天氣不說,竟然是七月十五——真是不知道是好是壞,秋伯心里暗想。
「啊——」
「撕拉——」
一聲低沉的尖叫,一道粗壯的閃電以迅猛之勢撲入將軍府,同一時刻擊在院子的海棠花樹上,‘ 擦’一聲轟然倒地,斷裂處冒著一絲青煙,瞬間被雨水沖熄。
那尖叫低沉痛苦,任誰都听得出疲憊和壓抑,然而,突然落地的閃電更是嚇了眾人一跳,原本默默無聲侍立一旁的家丁僕人個個臉色發 ,捂著胸口驚魂未定的竊竊私語起來。
「七月十五,夫人莫不是生了個妖怪——」
「看這樣的天氣,當真是妖星降世——」
「別胡說,將軍還在呢。」
「大家不說出來,難道誰還沒這樣想,哪有中元節出世,還是在子時的?」
——
議論聲雖小,可是人多嘴雜,又是都站的極近,怎麼可能听不到。
「都太閑了是吧,正事不干,亂嚼舌根沒看見將軍正擔心嗎。」秋伯眼楮一瞪,沖著家僕喝道,一干僕人立馬噤聲,規規矩矩站好,再不敢議論。
教訓完下人,秋伯回頭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自家老爺,誰知他竟然出神的望著被劈的海棠花樹,秋伯心想︰找個時間得好好管教一下這些奴才,又擔心將軍可別听進去了才好。
秋毅不為所動的靜立廊前,任由雨水濕了衣角,眼楮卻是失神的看著愛妻最愛的海棠花樹,心里盡是家僕們說的話︰妖怪——妖星——
堂堂撫遠將軍府,將門八子個個都是領軍打仗的好兒郎,賢妻溫良淑德,兒子們恭謹謙遜,府內井井有條不像其他大臣個個小妾成群,他僅有一位妻子,八個兒子的母親。
這樣美滿的家庭,何以在今日迎來一個不知道是不是禍害的東西,秋毅回眸看向錦書閣,里面不時傳來低微的痛呼聲,讓他揪心,更讓他心驚的是,他竟然已經開始斷定那肚子里的第九子是個禍害——
大雨絲毫沒有要停下的趨勢,反而越演越烈,除了電閃雷鳴,鉛雲濃重,似要壓頂之外,撫遠將軍府頂上的天空開始呈現淺紅色,絲絲縷縷還不太明顯。
——
與此同時,現代中國,五岳之首泰山之巔。
著統一白色研究服的幾個人影不斷地變換方位,其中一名高挑出眾的短發女子正埋頭專注的盯著電腦,十指飛快的操作鍵盤。空曠的平台上看似零散實則有規律的放著很多儀器,依稀可辨是︰黃道經緯儀、赤道經緯儀、地平經儀、地平緯儀、紀限儀、天體儀等。
「老大,目前夾角12,θ角快接近12。6度。」
一直盯著天文望遠鏡的縴瘦男子忽然興奮的側頭看向短發女子的方向。
「快要七星連珠了。」
他緊接著一吼,所有人都朝他看去,短發女子聞言,從容的自筆記本上抬起頭,亦男亦女的面容上眉毛濃黑,白皙的臉上架著一副無色鏡框的平面眼鏡,額前的碎發被風揚起,一抹精光自鏡片後閃過,不折不扣的一個氣質美人,女子起身走到望遠鏡盤,先前說話的男子主動讓開。
稍稍湊近,透過望遠鏡的鏡片,隱約可見六星已經在一條直線上,銀河瑰麗,太陽系內行星閃爍,在夜幕下格外的美,薄唇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只听女子道︰「好好記錄下來,今年的星象論文有著落了。」
「老大,你大老遠從美國回來就是為了今年的博士後論文?」
另一黃發小胖子驚訝的看著她,明顯有些不相信。
「當然不是,除了論文還有即將出土的神秘地宮,那才是真正吸引我的。」女子揚眉,眼里閃爍著不易覺察的激動。
美籍華裔雙料博士,白九,短短三年拿下了星象學博士和考古學博士雙學位,年僅二十四歲成為最年輕的海龜。對女孩子來說這可是兩個冷門專業,可不知怎麼的她就是鐘情這些帶著玄妙,神秘的東西,先前說話的兩人是她在國內的助手,瘦子豁飄和胖子大象。
隨著說話的空擋,真正的七星連珠已經成型,豁飄迅速的記錄下連珠的過程走勢和時間角度,而大象則是趕緊拍照,老大的論文寫的再好,也得有圖有真相嘛。
這次的七星連珠幾乎沒人知道,而是白九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測出來的,入夜時分非拉著他倆搬著各種儀器登山,可憐他一身贅肉,扛著和自己差不多重的儀器,差點沒累死半山腰。
「咦——」
大象正在想著上山時候的悲苦遭遇,白九忽然一聲輕咦,他也沒多在意,只隨口問道︰「又咋啦?」
「錯了!」
「什麼錯了?」
大象轉身,不解的看著眉頭緊蹙,一臉肅靜的白九。
這次白九沒再回答他,目光專注的盯著與衛星連接實時觀察天體星象變化的電腦屏幕,只見原本七星相連的行星,忽然間不規律打亂,移動速度較之平常運轉的軌跡加快許多,擺在身旁的古樸羅盤突然猛烈的轉動,這下子連豁飄也直起身,神色不明的看向白九。
「老大,七星連珠起碼長達二十分鐘,怎麼才七分四十五秒就沒了?」
「豁飄,你快看一下現在張角多少度?」
「大象,趕緊觀察羅盤的指針方位。」
白九沒有回答豁飄的問題,反而鎮定的吩咐,自己卻是站在平台上極目眺望高空,搭在額前的手有一絲顫抖,若是沒看錯,這八成是兩次連珠天象。
原本微風和煦的泰山之巔突地刮起了大風,夾著塵沙撲打在臉上,火辣辣的疼,大風來勢很猛,三人努力站穩,白九就听見豁飄和大象的聲音同時響起。
「張角96度。」
「北方。」
心中一震,張角96度,又是北方,那麼——她霍地看向正北方向︰只見原本浩瀚美麗的宇宙星空一瞬間空洞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猛烈的勁風吹在身上似乎要將她撕裂一般,而黑幕籠罩的天空忽然開始出現微弱的熒光,先是一點,再是一點,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出現令人驚嘆的一幕,九星連珠!
光炫迷離的九顆行星,一字排開,暗無星光的夜色里別具誘惑,厚重的黑幕背景換成了淡紅色,漸漸有變深的趨勢。
如此震撼的一幕,讓在場三人愣在原地,史無前例的兩次連珠天象,傳出去恐怕會沒人相信,會說他們瘋了。
激動和興奮還未表現出來,白九不確定的聲音又響起︰「我好像發現它們在動。」
它們?
豁飄和大象雙雙看去,這一看,三魂嚇掉了兩魂,額頭冷汗簌簌直冒,伴著九星連珠,火紅如血的雲層逐漸靠向他們站立的方位,速度並不快,可是豁飄和大象還是覺得跟催命符一般,這已經超越了理論知識了。
你見過七星連珠九星連珠同時出現嗎?你見過天象的雲層是血紅色的嗎?你見過自然星體還會自動鎖定目標嗎?
對,你沒見過!見到就妖孽了。
瞅著不斷接近的九顆行星,大象哆嗦的道︰「老——老大,咱們趕緊走吧,這天象來的邪乎。」
「是啊——反正反正你的論文啥的已經落實了,咱還是——保命要緊。」
不怪他倆怕死,任是誰半夜站在一座山頂,四周烏漆墨黑,頭頂一片詭雲也會心里發 ,這特麼太適合演恐怖片了,尤其是狂風亂吹,攪得四周的樹木搖晃不定發出一種‘嗚嗚’的聲音,更加駭人。
白九死死的盯著越發接近的天象,嗤之以鼻︰「怕什麼,無神論者還相信這些。」
「老——老大,今天,可——可——可是七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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