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和夙檸都知道相思扣的含義,瞧著已經粉身碎骨的吉祥物,心頭劃過濃濃的陰霾。
「快把碎渣收起來藏好。」
白九當機立斷,這要是讓軒轅徹看見那還得了,估計當場爆發。夙檸一听趕忙找來紅布,兩人仔細的撿完所有的碎渣一包好,起身的時候拿裙子太長太繁復,她沒察覺踩到了裙邊。
腳下一踉蹌,手臂揮舞間不知道踫到了啥,只听‘啪’一下,東西已經在她腳下,桿上綁著大紅花,喜氣洋洋的躺著,已經不完整,她的腳正踩在上面,斷成兩截,正是那喜稱,挑紅蓋頭用的。
怎麼辦?
屋子里亂作一團,外間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間或夾雜嘻嘻哈哈的吵鬧聲,看樣子似乎有人往這邊來了。
白九心里‘咯 ’一下,一把抓過夙檸手里的布包往那托盤一放,隨意的蓋著,回身正要找那床邊的流蘇蓋頭,不妨之下,門忽然的開了。
門口探進一個腦袋,睜著大眼楮疑惑的瞪著當場被抓包的白九,以及面無表情淡定無比的夙檸。
軒轅浩然有一瞬間的恍惚,四哥的側妃不就是那日華庭宴上大方得體的秋家小姐嗎,可眼前這個,靈眸閃動,靈氣逼人,關鍵是很不安分。
頭發披散,蓋頭不見。
「你——你是新娘子?」
白九無奈的在心里翻個白眼,沒見她穿著喜服嗎,不是新娘子還能是誰,這軒轅浩然問的太奇怪了,不過此刻已經被他看見了,那就說明外頭來的都是鬧洞房的。
所以她很自覺的轉過身,這一轉身,軒轅浩然立馬看清她嘴角晶亮的粘液,別想歪了,那是吃東西留下的‘證據’,腦子里一閃而過什麼,太快沒抓住,他瞪大眼楮指著白九驚叫︰「你怎麼自己揭了蓋頭?!」
是的,軒轅浩然很意外,按照他對秋月瑤一面之緣的了解,對方起碼也是知書達理,文靜婉約的得體女子,眼前這個——
看不出知書達理,站著不說話的時候的確文靜婉約,可他覺得更像那日殿上調侃他的婢女。
這麼大的反差怎能不讓他驚訝,當場失聲問出來。
白九哭笑不得,想她縱橫江湖這麼多年,何時這樣狼狽過?代嫁這樣的狗血戲碼她肯配合演就不錯了,如今還被自己未來的‘小叔子’質問是不是新娘?
她的演技真的那麼差,導致人家一眼就識破了?
「逸王爺是來鬧洞房的?」
她也不找蓋頭了,含著輕笑挑眉問道。
哪有人對鬧洞房說的這樣的坦率直白,哪有女人含笑挑眉問的這樣雲淡風輕,軒轅浩然真的凌亂了,他就覺得眼前這人像是自己的新嫂嫂又不像。
「不過逸王爺要是覺得月瑤不是新娘子倒不妨進來找找看,這屋里可不會再藏一個新娘子,逸王爺都已經行了弱冠禮怎麼還跟個小屁孩一般?」
這話說的那叫一個隨意,導致白九說完心里一跳,嘴賤啊嘴賤,經常和葉子這樣說話,一看見差不多年紀的正太沒忍住說漏嘴了。
軒轅浩然听完一呆,倒是沒有注意白九隨意的語氣,他的注意力被‘小屁孩’吸引,匆匆掃了一眼自己的穿著,身形修長,五官俊美透著陽剛之氣,哪來的小屁孩模樣?
眉峰聳動就要為自己辯解,站在門外的軒轅徹卻心神一動,這語氣——很熟悉。
晚間時刻他在前堂敬酒,正好元帝皇後都在,也不能表現出不耐煩,所以一直鬧到現在,等著元帝等人御駕離去,幾個兄弟姐妹便擁著他前往後院,鬧洞房來了。
果真是無論哪個朝代都好鬧洞房這一說,而尤其又屬老七和他關系最好,所以屁顛屁顛跑在最前面,說是要逗一下自己的新嫂嫂。
這一下新嫂嫂沒有逗著,反倒自己受了驚嚇。
同來鬧洞房的還有姬碧月,戚蓮蓉等,這些女子都是軒轅徹的腦殘粉,眼巴巴的瞅著她失寵好嫁進來,此時見她披頭散發,一個個眼里閃著雀躍的光芒。
軒轅徹踏進房間第一眼就看見白九臉上淡淡的淺笑,漫不經心又帶著一股恣意的感覺,晶瑩的雙唇如果凍一般泛著誘人的色澤,那雙靈動的眼楮迅速的劃過一絲狡黠。
但馬上他就蹙眉,新娘子不是應該乖乖坐在床上等他來揭蓋頭的嗎,披頭散發像什麼樣子,夙檸就站在白九身邊,眼尖的發現軒轅徹的眉皺在一起,動作極快的扯過床邊的蓋頭刷在白九頭上。
眼前光線一暗,白九的視線不其然下和軒轅徹相撞,她一驚慌忙垂眼,隔絕了他探尋的目光,也隔絕了她突如其來的心跳加速。
秋月瑤是養在深閨的大家小姐,因為秋毅的關系微妙,平素不怎麼現身各種聚會,所以軒轅徹見過她也只有兩面。
一次是他去將軍府找秋毅討論西北戰事,路經演武場看見她乖巧的站在廊下看幾位少將練武,還有一次就是之前的華庭宴上。
兩面之緣他對她的唯一印象就是和一般的小姐一樣,乖巧懂事識大體。
可今日所見,哪里還有大家閨秀的樣子,軒轅徹負著手走進內室,銳利的眼楮緩緩掃過房內,一看之下劍眉緊蹙,花廳擺放的百年好合已經被動過,盛湯的勺子還擱在里面。
軒轅徹薄唇緊抿,倒也沒說什麼不客氣的話,想著方才在屋外听見她說七弟的那句話,心下不由不悅,才剛進門怎麼這樣沒規矩。
跟前,一直沒說話的軒轅浩然忽然跳起來指著夙檸嚷嚷道︰「啊,你不是那個小丫頭嗎?怎麼不跟著你家少爺——」
一頓,緊接著繼續道︰「誒,對了你家少爺呢?」
經他這一嚷,軒轅徹才發現從他拜完堂似乎就一直沒見著秋月白,剛才在前堂敬酒的時候好像也沒有看見,猛然回神才發覺今晚秋月白真的很沒有存在感。軒轅徹四下看了看,沒見著千寒,讓他去找人,半晌沒回音。
夙檸面色淡淡的覷了逸王一眼,不緊不慢的回道︰「回王爺,奴婢不叫小丫頭,我家少爺舊疾發作送完親已經回去了。」
話回的滴水不漏,有條不紊,軒轅徹不免多看了這丫鬟幾眼。
一身錦衣,站的規規矩矩,面無表情,說話卻是一套一套的,房內突然出現這麼多人竟然沒有一點的不適應。更讓他覺得怪異的是七弟那句話,這不是秋月白的丫鬟嗎,怎麼在這里?
秋月瑤身邊的丫鬟他沒有注意過,但眼前這個倒是有點印象,畢竟見過。夙檸垂首站立似乎看出軒轅徹的疑惑,福了福身,抿了抿唇解釋︰「回王爺,我家少爺疼愛我家小姐,走的時候特意將阿寧與暖兒送給小姐,並囑咐我們好生照顧。」
躲在喜帕下的白九不禁眯眼一笑,她的夙檸就是聰明,輕輕松松就打消了軒轅徹等人的疑慮,這樣一來阿暖和夙檸也可以名正言順留在她身邊。
軒轅徹點點頭,沒有懷疑,但卻對秋月白不告而別耿耿于懷,打定主意明兒一早就去將軍府‘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