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里的氣氛格外的沉重壓抑，顧嘉天攥著車門內把手的骨節發白，表情非常陰冷。西科爾雖然沒什麼表情，但雙臂環胸，還是能感覺出來幾分防備。
倆人沉默一會兒，顧嘉天率先開口，他揚了揚下巴，「你先下去。」
沉悶的氣氛並沒有因為顧嘉天開口而減輕半分，反而更加壓抑。空氣被顧嘉天強大的氣勢壓迫得嘎吱作響，仿若一塊被壓到極致的鋼板馬上就要斷裂。
西科爾偏頭看了一眼人來人往的車外，笑了一下，「這樣對事情並沒有什麼幫助，你知道的。」
顧嘉天終于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耐煩地說，「我知道，滾下去，快點。」
西科爾感受到車里的溫度越來越高，連他緊密貼在皮膚表面的精神力防護罩都開始發生波動了。而座椅里的鋼化芯已經開始軟化了，車內的智能控制面板如果能動地方，一定早早就跑走了，現在也不過是用機械的聲音一遍遍提示車內溫度過高。
西科爾驚嘆于顧嘉天功法的威力，同時也知道自己已經觸到顧嘉天的底線，如果再過分一點，顧嘉天可能就要撲上來了。不過西科爾覺得總在安全線內太無趣了，他還想看看顧嘉天更多的反應。反正他沒有要收手的意思，而是伸出手，像逗弄小貓似的勾了顧嘉天的下巴一下，笑眯眯地說，「求我？」
可是顧嘉天的反應卻出乎西科爾的意料，他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出現了一種非常陌生的眼神，然後車里的溫度開始快速下降，十秒鐘內恢復正常。而顧嘉天本人的表情內的憤怒似乎也隨著溫度下降而降溫了，最後完全恢復正常，如果說有什麼不對，大概是那點不認真看根本看不出來的冷淡。
顧嘉天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緊握門把手的手指也緩緩松開，語氣是一種听上去似乎非常真實的輕快，「算了吧，多大的事兒，值得這麼爭，又不怕被人砍。我先下去了，再見。」
西科爾知道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顧嘉天裝得再像，精神力微妙的波動也沒辦法瞞過西科爾。若不是發生在這件事上，西科爾幾乎要為了顧嘉天的表現鼓掌了，他裝的太像了，好像真的就在那一秒內想通了，不再因為這件事生氣了。
可是西科爾知道，顧嘉天現在已經不止是生氣了，極有可能已經把他當做真正的需要對付的敵人來看待了。
西科爾頭疼地扶住額頭，透過車窗去看顧嘉天顯得執拗的背影，有些不明白一個開玩笑的動作為什麼會讓顧嘉天產生這麼大的反應。雖然他覺得以顧嘉天的性格的確會大鬧一場，不過應該會顧及這里是學院，所以大概會忍到晚上回聯首府，跟他真刀真槍打一場。但這種徹底改變態度的結果是他沒有料到的，也不知道起因是什麼。
其實顧嘉天現在整個人都在微不可見地顫抖著，眸光一片冰涼。就算他平時再怎麼不肯承認，但是在這個世界里，西科爾對他來說的確是特別的，至少也是最信任的一個。顧嘉天才不會認為自己有什麼雛鳥情結，可從他來到這個世界開始，西科爾就一直呆在他的身邊，知道他靈力的秘密，知道他來自別的世界；幫他提升精神力，給他搞定機甲……顧嘉天來到這個世界的每一步都有西科爾的影子，每一件事都有西科爾的參與。
然而就在剛才那一剎那，顧嘉天忽然明白，其實在西科爾眼里，他就是一個玩物的身份，沒事逗著玩玩罷了，甚至連看得起都不見得有幾分。
那種逗弄玩物的姿勢、眼神……那一瞬間，顧嘉天只覺得渾身冰涼，全身的血液倒灌在頭頂，心底某個地方尖銳明確地刺痛著，提醒著他自己的天真幼稚。他高看了西科爾對他的重視，說是想要他的功法，說不定他的功法和修煉方法就是個雞肋。也對，這個世界的狀況維持了那麼久，以西科爾的智商，怎麼可能才開始找合適的方法。
他們所謂的交易，不過是西科爾錦上添花的一個保護手段罷了，不可能有那麼重要。
顧嘉天生硬地扯了扯嘴角，西科爾自己用的金卡？呵，說不定他們初見時西科爾正在抱的男孩每個月拿到的錢都不止一百萬。他被自己的比較惡心得不行，胃里翻騰不已，馬上就要把早上喝的甜粥吐出來。
顧嘉天覺得有些窒息，渾身都有一種處于「危險」的緊張感，好像隨著最後一個安全島的消失，這個世界開始隨處遍布危險，而這些危險正虎視眈眈地看著他，讓他少有地不自在起來。
他察覺自己的狀態可笑的不正常。從來沒人能給他的心情造成這麼大的影響。
他忽然冷靜下來，站直身體。
既然西科爾都沒把他看的多重要，只是個利益交換，他是不是應該遵守游戲規則，用盡一切辦法達到自己目的？
比如在對他還感興趣的時候若即若離地吊著他，把自己實力提升上來？
顧嘉天邁開腳步，冷冷地笑了一下，他還不至于這麼作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