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地方,周圍的裝飾幾乎全是白色調,連偶爾走過的人也穿著白袍。他到處晃了晃,看遍了裝潢華麗的房間和走廊,確定了自己從來沒來過這樣的地方。
「雲雀委員長……」
「是誰!」他猛地轉過身,雙手舉起了浮萍拐。
「雲雀委員長……」
對方又喚了一聲,聲音卻虛幻地厲害,幾乎辨認不出語調。他沉默了幾秒,終于試探性地喚道︰「學生會長?你在哪里?這里又是哪里?」
「我在這邊。」聲音突然清晰了起來,周圍的建築物逐漸變地模糊,眨眼間又換成了另一塊地方,但是風格並沒有絲毫改變。一個敞開的門後,凌月瑾散著一頭烏黑的長發站在那里,臉上沒有戴眼鏡,雖然還掛著溫柔的微笑,臉色卻慘白地厲害,「抱歉,可以請您過來嗎?我出不了這個房間。」
他沒有遲疑,垂下浮萍拐就走了過去,毫不猶豫地進了房間,卻沒看,只是望向了她又問了一句︰「這是哪里?」
「我的夢境,」話語一頓,她笑地無比苦澀,「應該說,這是六道骸結合他所看到的以及我腦海深處的記憶所制造出來的幻覺。」
「……六道骸?」他蹙起了眉。
「你來這里,不就是為了六道骸麼。」她疑惑地看著他,歪過頭繼續說道,「我以為你只是經過這邊,可讓人意外的是,你停留了下來。」
「你怎麼知道的。」他露出了警惕的目光。
「我感受到了你的意識波動,只是試一下把你的意識拉進來,沒想到還真成功了。」她聳了聳肩,卻嘆了一聲,「他說我有成為幻術師的資質,原來是真的。」
「哼,」他嗤之以鼻,只是扭過頭望向對面,「怎麼出去?」
「老實說,我不知道。」她苦笑,「我連竟然可以把你拉進來也感到意外。」
他眉頭一皺,剛要發作,一個嘶聲裂肺的痛叫聲卻把他驚住了。
「啊啊——————嗚啊啊————好痛——————救救我!!!!!」
他這才仔細去瞧,有幾個穿白袍的男人圍著一個手術台,而上面被束搏著一個全身都是針孔的女孩,女孩有著一頭齊肩的黑色短發,臉上全是血跡,墨色的眼眸布滿了血絲,可是她的右眼卻是完全的紅色,里面還印有一個「六」字。
那張臉,他認得,跟凌月瑾小時候一模一樣,那只眼楮,他更認得,那是利用他的櫻花過敏癥,卑鄙地贏了他的男人的眼楮!
「我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看到了,」旁邊的少女用非常平靜的語調陳述著,「六道骸一直一直在重復著這個夢境,說是除非我自己破除夢境,或者他下次進來的時候我答應幫他,不然,我會永遠呆在這里,直至死去。」
他沒有接話,只是安靜地看著。女孩的手臂開始突起了青筋,臉上也布滿了各種詭異的線條,看起來恐怖之極。她拼命地掙扎、瞪眼、慘叫,幾分鐘之後,猛地吐出了血,所有動作都停了下來,干瞪著眼地一邊吐血一邊抽搐。
旁邊穿白袍的男人有惋惜的,有翻白眼的,有聳肩擺手的。
他們說著他听不懂的語言,很快又有了新的動作,似乎是為了不傷到那顆印有「六」字的紅眼楮,他們盡量撐大了她的右眼眶,眼角已經撕裂開滲出了血,然後用機械小心翼翼地將那顆紅眼楮取了出來。
動作極為緩慢,卻痛苦無比。
她又開始掙扎起來,只是比起剛才,這次掙扎的動作細微地毫無作用。
眼球被取出來後,根本沒有為她做任何急救措施,任由她空洞洞的右眼流淌著血。他們望了一眼周圍顯示屏上的數據,搖搖頭就喚了一個人進來,將她像垃圾一樣拖了出去。
血在潔白的地面上淌了一地,劃出了一條血路。
然後,畫面變成了一片漆黑,除了還站在原地的雲雀恭彌和少女版的凌月瑾,什麼都沒有。
「拖去干什麼了?」他突然冒出了一句。
他沒看到,她瞬間握緊的拳頭,臉色又白了幾分,但是,出口的聲音卻平靜地像是跟她無關︰「應該是跟其他尸體一起火化吧,我記不清了,所以才會一片漆黑。」當然也有她在抗拒這段記憶的原因,抗拒到…連擁有輪回之眼的六道骸都沒法將這段被她深埋的記憶挖出來。
「你還沒死。」
她听出來他說的是小時候經受過實驗的她,便苦笑道︰「可‘我’已經沒有任何實驗價值了,在被那顆眼球侵蝕了身體後,基因被扭曲,身體也變地軟弱無力,頻臨死亡,救活了,也是個廢人——他們大概是這麼覺得的。」如果不是師父將她救下,全心全意地照顧她,教她拳法健身,找了各種調理身體的藥和法子,只怕她沒死,也只能當植物人。
才說完,周圍又變地明亮。還是白色的建築,這次是一間徹底封閉的房間,有十幾個孩子各自分散卷縮在牆下,其中就有一對長相、衣著都一樣的黑發女孩。一個大約五、六歲的藍發男孩自門縫里小心翼翼地探出了頭,同色的大眼楮里流露出掩不住的好奇。
可沒一會兒就被穿白袍的男人以委婉的語氣勸走了。
那應該是小時候的六道骸。雲雀恭彌幾乎是反射性地殺氣側漏,忽然像意識到了什麼,視線在小男孩純藍色的右眼上停了一瞬,爾後轉頭望向了凌月瑾,後者緊緊盯著門口,左眼泛起掩不住的痛苦。
男人徹底打開了門,用生硬的中文問道︰「凌、星宇,是,哪個?」
雙胞胎女孩都顫了顫,表情同時變地恐懼扭曲,其中一個緊抱住另一個,像是死也不放手。男人不耐煩地重復了一次,這一次,被緊緊護著的女孩突然掙扎了起來,抱住女孩的那個倒是拼命地搖著頭,一邊聲音嘶啞地說著什麼,一邊不斷想要抱回去。
女孩遲疑了一下,掙扎地更厲害了,好不容易掙月兌之後,一把將始終護著自己的人推了出去,同時指著她大聲叫道︰「她!」
被指的人踉蹌了幾步才能站穩,瞪大著眼,小唇顫了顫,身體僵硬,回過頭用一種不可思議地眼神望著女孩。男人信了,幾步走過來一把將她扛上了肩,後者終于反應了過來,努力伸直了手嘶吼︰「星——————————」
她的嘶吼聲太過于沙啞,沙啞到沒人能听清她在吼什麼。只是女孩听懂了,眸中閃過了一絲掙扎,最後卻低下了頭,望著牆壁不出一聲。
「星————————————」
在門徹底關上之前,他看到坐在里面的女孩終于抬起了頭,流著淚動了動嘴唇,沒有聲音。
——對不起,月。
「星————————————————」
畫面猛地一轉,又回到了手術室,她被綁在了手術台上,刺眼的白光投射在了她的身上,映地她的臉色更加慘白,連血管都看地清清楚楚。
雲雀恭彌這次看全了換眼的過程,連他自己都沒發現,握緊了浮萍拐的手愈加的使勁兒,連手背上都冒出了青筋。
被檢測出來,最匹配輪回之眼的宿主,不是凌月瑾,而是凌星宇,而當凌月瑾被自家妹妹推出去的瞬間,身份交換了的剎那,就注定了她們兩人的死亡。凌星宇怎樣都不會想到,如果是她自己去接受換眼手術,也許能活下來。
一份膽怯,一份自私,斷送了自己。
凌月瑾活了下來,凌星宇卻在接受其他實驗中死亡,這或許就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