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傍管轄的區域主要是西水門一帶。
如果你的記性夠好,你可能還記得在本書的前幾章,喝漿者帶我逛的妓院便是在西水門外的**巷里。
西水門是陰司里鬼魂聚集最為密集的地方,也是比較混亂的地方。這里人口眾多,商鋪林立,三教九流,魚龍混雜。
在西水門外有一個大集市,我和阿傍便從這里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剛剛進入集市,但見各種各樣的叫賣聲接連不斷,人群熙熙攘攘。賣吃的、賣穿的、賣鞋的、賣傘的、算命的、唱曲兒、賣藝的。那些集市里做小生意的鬼老板看到我們兩個過來便笑臉相迎,唱諾打輯把個好話說盡。
牛頭看到這些人便道︰「瞧見沒,這位是新上任的殷巡捕!」
于是大家又紛紛過來給我打哈哈。這些鬼們我之前一個也不認得,如今都沖著我點頭哈腰的我還真有點不習慣呢!我跟著牛頭繼續向前走,那牛頭一邊走一邊對我講解這陰司里頭的種種情況。牛頭說話時候的爽快,而且還時不時的來上一點小幽默,這跟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的感覺可真是天壤之別呀!
我跟牛頭正漫不經心的向前走著,突然我就看到前面一個小女孩兒來。她看樣子也就十一二歲,長的極其干瘦弱小,不過一雙大眼楮卻顯的非常的機靈。她用一只手挽著一個花籃,里面擺著各式各樣的鮮花。
「來買支花吧!」小女孩拉著一個大頭和尚的衣襟哀求道。
那大頭和尚卻一把把小姑娘甩開,理也沒理會她一下,便大踏步的朝前走了。
就在這時候,牛頭卻快步走上前去,他一把抓住小姑娘,呵斥道︰「誰叫你在這兒賣花兒的!你可有買賣許可證麼?」
那女孩兒回過頭看到我和牛頭嚇的渾身發抖,眼下竟是嚇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你這些花兒都是要充公的。」牛頭說著話便要奪去了那小姑娘手中的花。
「嗚嗚嗚!」
小姑娘一下子就哭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有了憐憫之心,對著牛頭說︰「還給她吧!你看她多可憐呀。」
「可憐?對鬼有什麼好可憐的。」
「嗚嗚嗚!」女孩哭的更厲害了。
「你看她真的很可憐!這次就放過她吧。」
「嗚嗚嗚!」
牛頭看了一眼那個小女孩,想了想道︰「別哭了,這花還給你,下次記住沒有賣買許可證是不許賣花兒的。」
女孩這時候停住了哭泣,她雙手接過花籃,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跑開了。
我們在那集市里轉了一會兒,那些個做小買賣的見了牛頭跟我無不點頭哈腰,笑臉相迎。牛頭沖著他們指指點點,耀武揚威。
哎呀呀,沒想到做這麼一個小官兒也居然還這麼爽呢。
好不容易出了集市,迎面便是一家名叫「悅來酒家」的店鋪。
牛頭這時候對我說︰「走,咱們喝茶去。」
我們兩個剛跨進那酒店的門檻,一個小二便迎了上來。
「喲!長官來了,快里邊請!」
「上好的紅茶來一壺!」
「好咧!」那小兒唱了聲諾下去了。
不一會兒,小兒快快活活的托著托盤跑上前來,將沏好的茶端到我們的面前。
我低下頭來一看,只見那茶水渾如黃湯,料知是不什麼好東東,于是就問那小二︰「你們可有清茶?」
「官爺稍等!」說完,小二飛快的跑了下去。
不一會兒他又跑了過來,將手中的茶擺到我的面前,說︰「清茶來了!」
我一看,這回的茶水到是清的,只是在那水面之上倒漂著三兩只小強。
我咽了一口唾沫,說︰「你們這里有沒有清水。」
「清水?」牛頭吃驚的看著我,我忙解釋道︰「現在是比較流行喝白開水的,又降脂又美容,而且天然環保。」
「是嗎?小二,也給我來一杯清水。」牛頭將手中的茶杯一推說道。
于是那小二又跑下去把兩杯清水端了上來。
我淺淺的嘗了一口,倒也甜絲絲的沒有怪味。
「不錯不錯!」我說道。
「咱們的水可是專門從奈何橋邊上挑過來的。」小二說。
奈何橋!
听到這個名字我不由的想起了那里面死尸雜聚,蟲蛇滿布,波濤翻滾,腥穢難聞的景象來。
「哇!」的一聲,我吐了起來。
「小二,你們這茶怎麼回事?」牛頭怒喝一聲。
那小二嚇的戰戰兢兢,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你,去叫你老板出來。」
話音未落,只見一個大胖子跑了出來。
「喲!牛大爺,是您呀!」
「啊,胖子,你們這水怎麼回事?」
老板一愣,說道︰「我們一直都是用奈何的水!像那三途河里太干淨的水我們從來不用的呀。」
太干淨?
三途河!
「老板,以後能給我準備些三涂河的水嗎?」我直起腰來說道。
「三途河的水可是沒有尸體的呀……」
「我兄弟要,你準備了就是。」
「是是是!」胖子維維諾諾的答應。
「好了,先把今兒的帳算了。」牛頭說。
那小二道︰「總共5個大錢!」
胖子一巴掌打了過去,罵道︰「沒眼力的東西,也不看看這是誰?大爺的錢也敢要!」
他打完小二又轉過臉來沖著我們一笑,然後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紅包,悄悄塞到阿傍的衣服口袋里,道︰「死小子新來的不懂事,牛大爺莫于他計較。這里是小的一點心意,還請長官笑納。」
「好說!」
我們兩個一出酒店的門阿傍便將那紅包打開,從里面抽出兩張錢來遞到我的手里。我本不在乎這幾個錢,但細想想不接似乎又有點不妥,只好道了聲謝將錢收下。
這時只听那牛頭說道︰「說起來還是主薄大人的推薦,我才得了這份美差。以前我和馬面管羅浮山那邊,也就抓幾個窮鬼,跟本沒法跟這里比。羅浮山,你知道有多荒涼麼?除了死人還是死人。」
羅浮山我可是去過的,那里漫山遍野都是尸體,幾乎無法通行。
「羅浮山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死尸?」
「那些死尸都是從陽間而來的。」
阿傍的回答多少讓我有點意外。
「陽間?」
「陽間的人死了之後,若有後人下葬,則無論是火葬還是土葬都算為先人消了一定的業,他們的尸骨自然不會在陰間出現。但是那些無名之尸,比如在戰爭中死去的,或是那些客死他鄉的,又或是被強盜殺死拋棄于荒野的,這些人往往沒有親人為他們處理後事,他們的尸體便在他們最初死亡的地方腐爛消化,最後溶入泥土。當陽間的人們再看不到它的時候,它們又會出現在羅浮山周圍。恆古以來,陽間發生了多少次戰爭,死去了多少的人,那羅浮山上便堆疊了多少具尸體。」
我點點頭說︰」原來是這麼回事!」
就在這時,我突然看到了一個熟人。不,是熟鬼。他就是辦證者。
我于是從馬上面跳了下來,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你可還記得我麼?」
辦證者一回頭,嚇的猛的一哆嗦,結結巴巴的說︰「官,官爺,您——抓錯人了吧!我,我,可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呀!」
「辦證者,你真不記得我了?」
「大,大人呀!小的,小的可從來沒辦過什麼假證呀!」看起來這家伙是真沒認出我來。
「沒辦過?有存檔的5000一份,一星期之後取。沒存檔的只要100塊,立等可取。對了,你那里可是只收現金的哦!」
辦證者一听,掙開我拔腿就跑。那邊牛頭不慌不忙從腰間取出一塊石頭,朝著辦證者就丟了過去。這一下不偏不倚,正打在他的腿彎。辦證者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牛頭三兩步走上前去,一腳踏在他的身上,道︰「丫的還想跑?」
「爺爺,我現在早就不干了,您饒了我吧!」
「再說!」
「哎呀!爺爺你別打,我全招了。」
「辦證者,你可還記得麼?前些日子有兩個人去過你那里,是交了一半定金的。後來他們因為沒錢付全款還找過你,你還給他們了一張過期的路引,還教他們如何過那奈何橋麼?」
「他們那樁事我知道,大前天那個矮子才把兩份證明拿走了。」
什麼?矮子把證明拿走了。這麼說喝漿者沒有被關進監獄,怪不得爸爸說找不到呢?
「辦證者,你再細看看可認得我?」
那辦證者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驚道︰「原來是爺爺您呀!小的真是沒眼楮,沒想到爺您是個臥底兒?」
「你可知道那矮子現在何處?」
「這個我真不知道,咱們的規矩,從來是不能問別人的住處的。」
無論如何,知道喝漿者沒事,我的心里已經很開心了。
這時阿傍從身上取下繩子來,三下五除二把辦證者捆了個結實,然後對我說道︰「今天運氣好,又能領到獎金了。」
我們兩個將那辦證者押回地府,再出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
「去吃人肉火鍋如何?我請客。」阿傍邀請我說。
「這個,太上火了!」我推委說。
「上火呀!那去吃尸排如何?」
「太硬了吧!我牙齒不好。」
「要不咱們去東直門,那里新開了一家釋家酒店。那大師傅有一道名菜,叫佛光普照。先選那未成形的胎兒,擺成盤腿而坐的樣子,然後再選108顆人的眼球串成一串圍住那胎兒。擺好之後,再上籠蒸上個把時辰。然後從火上取下來,在那上面澆上一些月經血,抹上一點盲腸油,那味道真是無敵了。」
我听的頭皮發麻,一個勁的搖頭。
「其實他那道千手觀音也不錯……」
我攔住牛頭說道︰「大哥,你去吃吧!小寶我不餓。」
「哪有的事,走了半天路還說自己不餓?你今天要是不去,那就是不給你阿傍哥面子。」
話說到這份上,那就沒法往下說了。
「這樣吧!要不咱們去喝女乃吧!」我說。
「喝女乃?」牛頭說這話的時候,不由的模了一下自己的腰間。
「好!咱們去喝女乃。我知道小南門就有一家洋餐廳,他那里就有鮮女乃賣。」
于是牛頭便帶著我直奔小南門而去。
到了小南門,牛頭把我帶到那家西餐廳前,只見那西餐廳前掛著一牌子,上面用英文字母寫著餐廳的縮寫——ck。
我們進了西餐廳,一個小姐扭著蠻腰,手拿點菜譜走了過來。
「兩位官爺要點些什麼?」
「你們這里的鮮女乃多少錢一份?」
「您要大份還是小份?」
「那當然是大份了!」
「大份300。」
「啊……那小份呢?」牛頭吸了一口氣問。
「小份200。」
「來兩份小的。」
「我們店里新推出了鮮腦漿聖代,您二位要不要來一點?」
「鮮腦漿聖代!」牛頭把大嘴一咧,想了一下,然後一揮手說︰「不要了,你下去吧!」
不一會兒,那小姐將兩小杯鮮女乃端了上來。我舉過杯子一口將那杯中的牛女乃喝進肚子里面,雖然味道鮮美卻遠不及在監獄中的那碗的感覺。
牛頭則端起那杯子一次一點的喝著,我早已看出他是在心痛那些錢。
等他喝完,我問︰「大哥可再要些東西?」
「我已吃的好飽,好飽。」
鬼才相信。
我招呼那小姐過來,說︰「埋單。」說著話掏出錢來交到小姐的手中。
「你干什麼?」牛頭說。
「大哥,這頓飯算我請大哥的。」
「胡說,剛剛講好是我請的麼?」
「小弟初來乍到,以後還全仰仗大哥呢?如何好叫大哥破費!」
「這怎麼行呢……那,再來兩份烤的三分熟的人肋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