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靜默半晌之後,身為國師的司焉終于當先開口了︰「你說她是妖女?」他指著寧袖兒。
商虞點頭,緊緊盯著寧袖兒道︰「不錯。」
司焉看起來十分冷靜︰「證據?」
「這就是證據。」商虞朝身後的一名下人吩咐了一聲,當即便有人將一物遞到了她的手中。那是一塊瑩白的玉佩,其上刻著繁復的花紋,雖只見過一次,但司焉還是一眼便將那東西給認了出來,那就是之前商虞說要贈給司焉的玉佩,其上抹了迷藥,司焉拿到之後隨手便扔給了一名下人讓他拿去扔了。
沒有想到那玉佩不見之後,果真是被商虞給偷了回去。
「商虞公主贈的玉佩,不知為何,又回到了公主的手中?」司焉沉聲問道。
商虞公主輕哼一聲,道︰「這就是你要的證據,我送的時候玉佩是好好地,但現在這玉佩上面卻被人給抹上了迷藥,我已經找人看過了,這東西帶在身邊會讓人昏迷好幾個時辰。我送禮的時候這玉佩還好好地,現在上面卻被人涂滿了迷藥,你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商虞將目光轉向了司焉,司焉面無表情,只道︰「商虞公主就那麼確定你送的時候,玉佩是好好的?」
「哦?那麼國師是認為迷藥是我下的?」商虞眯著眼冷冷笑道。
司焉垂眸︰「我並未如此說。」如今還不到與商虞沖突的時候,事實雖是如此,但卻誰也不能將其說出來。他接著又問道︰「那玉佩我本是讓下人收起來了,為何會又出現在公主的手中?」
商虞便是心中明了司焉絕不敢當面頂撞自己,當即接著道︰「我離開國師府的時候便覺得這小姑娘不大對勁,所以擔心國師的安全,特地命人回來國師府調查,沒有想到正好叫我看到了這玉佩。我送玉佩的時候,國師的身旁只有這一個小姑娘,能夠在玉佩上面下迷藥,拐走國師的,非這小姑娘莫屬,是也不是?」
司焉盯著商虞,沒有說話。寧袖兒看著這一幕,覺得自己有必要說些什麼,于是她道︰「你怎麼一上來就確定那是我干的,萬一那玉佩上面的迷藥或許是司焉自己無聊了涂在上面玩的呢……」
「……」商虞怔了怔,好似沒有反應過來。
「……」秀書頓了片刻,隨即點頭道︰「她說得有道理,我家國師自小便天資聰慧,與其他小孩兒有所不同,沒事的時候就喜歡拿著迷藥涂涂抹抹,把毒藥當補藥磕,搞不好現在這大堂當中就有他灑下的毒藥呢。」
眾人看向了身為被描述對象的國師大人,司焉默然片刻之後,認真點頭道︰「不錯,這玉佩上面的迷藥,的確是我閑來無事涂上去的。」
寧袖兒原本只是隨口說一說,她沒有想到秀書和司焉會如此配合,霎時之間連第二句話也不用說了。
于是商虞又怔住了。
隔了半晌之後,她極為蠻不講理的道︰「你們竟敢懷疑我的判斷?!」
所以這已經完全不是懷疑那麼簡單了,寧袖兒發覺這位商虞公主就是單純跟她過不去而已。商虞接著又道︰「我之前派人調查過,這個小姑娘來歷不明,不過是在路上救了司焉一命,便一定要在國師府住下,此等行為,難道不可疑?司焉,你便是一點防人之心也無?」
司焉淡然道︰「她若是想害我,又何必救我?」
司焉這般維護,寧袖兒也不禁有些動容,但商虞卻接著又道︰「你又怎麼知道她救你,不是為了接近你以達到其他目的?」
「所以你便是想要對付寧袖兒就是了?」司焉終于抬眸看著商虞,直言道。
商虞咬唇︰「我不過是為你好。」
「公主還請不要無理取鬧。」司焉皺眉。
商虞公主在國師府這番大鬧,實在是任性之極,寧袖兒本以為這商虞公主乃是個多才女子,卻沒有料到最後竟是這般情景,她想了想覺得還是需要將事情給解釋清楚,讓司焉替自己得罪了公主也不是什麼好事,于是她小聲道︰「那個……別吵了……」
「你住口!」商虞朝她冷哼一聲。
司焉立即道︰「你憑什麼叫她住口?」
商虞道︰「憑我的身份,她算是什麼身份?不過是個有所圖謀的小丫頭罷了!」
寧袖兒嘆了口氣,又道︰「其實不必如此,你們……」
「我讓你住口你听不見麼?!」商虞正好在氣頭上,逮誰罵誰。
還讓不讓人好好說話了……寧袖兒一句話又被噴了回去,當即也不管不顧了,上前兩步提高了聲音道︰「不就是個身份問題嗎,只要我說出了我的身份,公主你就不會再繼續懷疑我了對不對?」
「那也得看看你究竟是什麼身份。」商虞冷哼。
司焉朝寧袖兒看去,寧袖兒與司焉對視一眼,安撫般的對他笑笑︰「沒事的。」她回頭對那邊的商虞道︰「我不是什麼南疆來的妖女,對司焉也沒有什麼企圖,我的真名叫寧淮,是清遠將軍寧穆和的女兒。」
「寧穆和?」商虞被寧袖兒這番氣勢給鎮了一下,霎時間又重復了一遍︰「寧淮?」
「對……」寧淮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以後,這個身體所擁有的名字,但在穿越之前,她的名字確實是寧袖兒,寧袖兒沒有辦法解釋,只得道︰「我在離家出走,所以換了個名字而已。」
她的身份,的確是叫人沒有料到,即使是司焉和秀書,也因為她的這句話而沉默了下來。
寧袖兒怎麼也沒有想到,寧穆和這個名字一出口,竟會讓他們都做出這般嚴肅的樣子,她還記得這個身體家的將軍府一直是十分簡陋的,將軍府的飯菜一直都是只有兩菜一湯的,將軍在家里面穿的衣服一直都是有補丁的,這樣想來……寧袖兒再看了看四周其他人的表情,聯合將軍府的情形,突然之間有了某種猜測……
她輕咳一聲,試探著問道︰「那個……我爹欠了你們多少錢?」
「三千二百兩。」一個聲音忽的道。
寧袖兒被這個數字嚇了一跳,連忙對司焉求證道︰「真的?」
「咳,假的。」旁邊秀書連忙安撫道。
寧袖兒拍了拍胸口,她險些就要賣身在國師府替自家爹還債了。而另一邊,商虞听說了寧袖兒的身份之後,仍舊沒有辦法平靜下來,她又問了一次︰「你當真是寧穆和的女兒?」
不知為何,提起寧穆和這個名字,商虞的神色顯得十分難看。寧袖兒才知道自己爹的名字還有嚇唬小孩兒的作用,她連忙點頭︰「不錯。」
商虞仔細盯著寧袖兒看了半晌,沒有說話,卻是忽的轉身而去,一面走一面對身後的下人吩咐道︰「去,將寧將軍找來。」
寧袖兒聞言苦笑,最終還是將她爹給找來了。
其實寧袖兒並不討厭寧穆和,她穿越來這里的時間不短,在將軍府當中待的時間也不算短,將軍府每日雖過得清平,但爹娘對她也極為疼愛,從未讓她受過半分委屈。只是某一日寧穆和突然拿了一袋銀子便要她離開,還最好往江南而去。她雖是疑惑,卻也仍是兩句話就被寧穆和給趕出了家門。原本與她同行的還有一名將軍府的老僕,但當初她為了救司焉,與那位老僕走失,如今也尋不回來了。寧袖兒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被趕出去,若說是做錯了什麼事情惹了他們生氣,卻也沒有,總之她就是毫無理由的,就被寧穆和給從將軍府里面拎著扔了出去。
為此寧袖兒還腦補出了許多的原因,或許是將軍府即將出什麼大事,所以寧穆和一心要讓她出去避難,這才托老僕將她給帶去江南。又或者將軍想要和夫人過過卿卿我我的日子,覺得她太過電燈泡,所以將她給扔了出去。
總之,寧袖兒對將軍府仍是有些放心不下,所以雖然離開了那里,也沒有走得太遠,只留在了京城,還找了個理由在國師府住了下來。
她本是不願再牽扯到將軍府,但事情到了這個份上,若是她不肯說出自己的身份,怕是連司焉也會因為自己而受到牽連。
不過听先前商虞所說,寧穆和不久之後應當也會往國師府趕來了,那時候她就得離開國師府,回到將軍府中去了。
當天夜里,寧袖兒有些沉郁的敲開了司焉的房門。
司焉正在看書,見了寧袖兒的神色,便放下書問道︰「怎麼了?」
「今天多謝你替我說話。」寧袖兒猶豫了一下,決定先道謝再道別。
司焉听她這般說法,便道︰「不必。」
司焉說話太短,寧袖兒反而不知道怎麼接下去了。她頓了一會兒,小聲問道︰「我一直沒有對你說我的身份,你有沒有生氣?」
「沒有。」
回應還是那麼短。
寧袖兒想了想,決定還是將該說的話都給說出來,她接著道︰「商虞公主要將我爹給找過來了,等我爹找到了我,肯定要將我接回將軍府當中去了,那樣我就不能繼續留在這里了,這些天多謝你的收留。」
司焉神情不變,好似早已經猜到了寧袖兒將要離開,他默然了片刻才道︰「我說過了,不必言謝。」
「不說謝謝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你就讓我多說兩句話吧……」寧袖兒無奈的笑了笑,她抬了手似乎想要踫一踫司焉的臉,但一會兒又頓住了,只道︰「還有那個商虞公主,她看起來不會善罷甘休,她的目標應該是你,對付我只是順帶,你一定要小心,如果她欺負你,你一定要想辦法……比如去皇上面前哭訴,去太子面前撒嬌,去晉王面前打滾……嗯,這個就不用了,總之千萬要保護好自己。」
司焉的神色終于因為寧袖兒這一席話有了些許變化,說不清是什麼情緒,司焉搖頭輕聲道︰「我不會有事的,你不用擔心。倒是你,最近有些不太平,你回去之後讓寧將軍小心太子。」
「嗯,我一定將話帶到。」寧袖兒點頭,不舍的道,「那我明天就走了。」
「嗯。」司焉應了一句。
寧袖兒道︰「我真的走了。」
司焉沒有嫌她煩,只接著應︰「好。」
寧袖兒又道︰「我喜歡你。」
「嗯。」司焉本是習慣性的點頭,但片刻後才忽的頓住動作,抬目朝寧袖兒看去。
寧袖兒看他的模樣,只覺得從未有人能夠那麼好看,那麼順眼,那麼叫人喜歡。她上前一把抱住司焉,然後在他的唇上輕輕啄了一口,淺淺的淡淡的,如同清風拂過一般。她盯著司焉的眼楮,眸中晶晶亮亮,一字一句道︰「這個不是打招呼的意思,這個是喜歡的意思。」
見司焉沒說話,寧袖兒又道︰「你現在還小不懂,我先給你蓋個章,你要是也喜歡我,以後等我們長大了,你就娶我好不好?」
司焉仍是沒說話,他看著寧袖兒,眸子深沉漆黑,好似看不出任何東西。
寧袖兒心中有些慌,對方雖然只是個小孩兒,但表白就是表白,不論是多厚的臉皮難免也會不好意思。她長長吐了一口氣,沒有等到司焉說話,轉身就往外跑去,一路上也不知道撞了多少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