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宜沒有進去看宋氏,大概她也不願意見到自己,囑咐了榆嬤嬤一聲,她低頭回了正院,在門口的時候,頓了一下。
「你們三個跟我來。」宛宜轉身去了隔壁的空屋子里去。
宛宜沉著臉,目光在紅日三個人中徘徊。
紅日一咬牙,跪了下來︰「福晉,奴婢錯了。」
杏雲和梅雪二人也嚇得跪了下來。
「誰讓你們這樣做的?」宛宜內心深處快氣爆炸了︰「是我嗎?還是四爺?別告訴我當時你們三個人一個都不在現場?榆嬤嬤去了小廚房,你們呢?」
「福晉,奴婢該死,都是奴婢的錯。」杏雲叩首,砰砰作響。
「不是的,是奴婢,是奴婢的錯。」梅雪朝宛宜膝行爬了過去,抱著腿哭道︰「是奴婢的錯,不關杏雲和紅日姐姐的事情。」
宛宜忍了忍,看向沒有出聲的紅日。
紅日左手疊在右手上平行額頭,彎腰說道︰「是奴婢的錯,明明知道爺的性子,還故意放了宋侍妾過去。」
宛宜皺眉,低斥︰「松開。」
梅雪慌張松了手。
宛宜起身︰「既然知道錯了,就該知道我的規矩,等榆嬤嬤那邊空了,就跟著去領罰吧。」若是外書房那邊,她還不能保證。
可是若是換了在自己內室里面的那個書房,宛宜相信若非這三個人故意,宋氏怎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就進去。
屋子里外不是沒有人,就是她們三個暫時沒看見,難道沒有其他小宮女看到?其實她也知道這三個人的意思。
出發點是好的,可造成的結果呢?
宋氏小產了。
這個結果雖說是宋氏自食其果,然而四阿哥和宛宜同樣逃不開自責。既然如此,這三個人她若是一點也不懲罰,難保不會有其他人見樣學樣。
蘇培盛守在寢屋的門前,看到宛宜來了,慌而甩袖。
宛宜攔住他的行禮,輕輕推了房門進去。
穿過擺著拔步床的中屋,鑽到落花罩里面,四阿哥正背對著她盤坐在窗邊的紫檀荷花紋的長榻上。
案桌上放著的紅瑪瑙盤螭洗已經不見了,替代它的是一只竹雕狩獵圖的香筒。宛宜往博古架上看去,最角落的那個小隔層里面已經空無一物。
宛宜輕輕走了過去,月兌了鞋子,跪坐在那人的右邊,低頭說道︰「過去的時候,宋氏已經小產了,太醫說是一個月了。許是年紀輕,大家都沒有經驗,否則也不會犯了這樣的錯誤。說來還是我的錯,早應該在安排侍寢的時候,就想到這麼一樁事情,應該在後院里安排一個年長經事的老嬤嬤。」
懷孕一個月不到,有時候就是請太醫來看,也不一定能通過診脈看出來,其實最清楚的還應該是本人,但同時最不清楚的也可能是本人。這一次的事情,其實就是個意外。宛宜從來沒有想過康熙三十三年前,四阿哥的後院中會出現小孩。
因為她總是忘記,其實歷史也不一定是歷史。
可這一次的小產,又讓宛宜困惑,或許也是因為歷史,宋氏這一胎是一定會沒的?她想這樣說服自己,可還是很難。
這可能是四阿哥的第一個孩子,十四歲的少年。她說不出責怪的話,而他應該也已經夠自責了。
「你們到底年輕不懂事,幸好……」太後話音一頓。
宛宜抿緊嘴唇,她猜到了太後話里的意思。幸好……不是她的,而只是宋氏的。雖說小產了,可畢竟皇家子嗣多早夭,就是四阿哥之前,其實已經有七、八個兄弟,只不過活下來,活到成年的只有大阿哥、太子和三阿哥。
早夭的孩子都這樣多了,一個不過臉胎兒都未成形的孩子,太後心里不一定會在意,除非那是太子的或者是皇子嫡福晉的。
「是。」宛宜垂眸看向地面。「原本皇額娘是留了一個方嬤嬤的,但爺是個念舊情的人,憐她辛苦半生,不忍讓她後半輩子繼續操勞,就送出宮去養老。孫媳婦身邊雖是有個嬤嬤,但平日幫著管理後院的事情,也沒有多余的精力。」
「方嬤嬤的確是老了。」太後略一嘆氣︰「行了,你的意思,哀家明白了。」
「謝皇瑪嬤。」宛宜叩首謝恩。
出了寧壽宮,宛宜走到了日精門就停下了。
梁久功被小太監叫了出去,沒一會兒進來的時候,走近康熙身邊。
康熙瞅了他一眼︰「何事?」
梁久功抬頭往跪在寶座前的四阿哥看去。
康熙皺眉。
梁久功低聲稟道︰「說是四福晉候在日精門那邊呢。」
「可有求見?」康熙挑眉︰「什麼話也沒有說?」
梁久功嘿嘿傻笑。
康熙搖頭,看向抿著嘴唇,一臉倔強的四阿哥,心中才熄一點下去的怒火又涌了上來,把手里握著的折子砸了過去。
四阿哥額頭一跳。
康熙冷笑︰「長本事了?」
四阿哥不吭聲。
「朕听說方嬤嬤死了。」康熙問。
四阿哥嘴唇抿得更用力。
康熙盛怒︰「梁久功,去,把福晉帶過來。」
「皇阿瑪。」四阿哥忍不住喊了一聲。
康熙冷笑連連︰「不是倔強著嗎?我倒看看你們小兩口是個什麼意思,還能倔強多久?梁久功……」
梁久功出了乾清宮,扯著袖子就擦了一頭的汗,深吸一口氣,眯了眯眼楮,果然見日精門方向有一個人影站在那里。
梁久功從側邊沿著牆根踱步小跑。
「四福晉,四福晉,奴才可找到你了?」
「梁久功,你這是?」宛宜吃驚問道︰「我們爺呢?」
梁久功苦笑︰「四福晉,萬歲爺請您過去呢。」
宛宜郁悶。
不是說宋氏的事情嗎?難道不是罵一罵就該好了嗎?怎麼找了自己過去?難道罵一個人不夠,還要她這個四福晉也在場?
若是可以,宛宜真想喊一聲大老婆難當啊。
然而等他跟著梁久功進了乾清宮後,更想說的是四阿哥的大老婆更難當。
宛宜雙手疊放在小月復上,低頭走路,經過四阿哥身邊余光一瞥,整個人一呆,被梁久功小聲喚了一下,立馬跪下來磕頭。
「烏喇那拉。」康熙道。
「臣媳在。」
「烏喇那拉,你覺得四阿哥該不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