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揚古能想到的，康熙爺不會沒有想到。
「這件事情……」康熙的目光落在四阿哥身上，猶豫了一會兒，似在考慮什麼原因。
四阿哥不說話，當做沒有看到康熙的態度。
十阿哥則是低著頭掰手玩。
費揚古似在低頭研究手中的那把新式武器。
一切的一切，康熙都看在眼里。這話時候他的腦海里升起一個念頭，這些年他打壓胤禛的意思，是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了嗎？康熙雖說六歲就當了皇帝，身份榮尊，可在這之前，順治帝還在的時候，他的生活顯然也有遭到過冷眼。
在宮里這種事情實在是太普遍了，大家見多了也習以為常了。下面的人都會看上頭人的眼色行事，康熙一直擺明了事事壓著四阿哥一頭，那麼是不是那些人在其他事情上也曾給過自己這個兒子難堪？
雖說事情沒有康熙想得那麼夸張，可還是讓他忍不住一頓。就是現在，其實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為何一定要打壓著胤禛。或許最開始是因為太子還小，佟佳皇後心大，後來就慢慢成為本能的反應了。
五格此時突然湊到四阿哥身邊，似乎在咬耳朵。
康熙一個晃神，收回目光，問︰「老四，五格在跟你說什麼？」
五格被抓到了小動作一樣，瞪圓了眼楮，身子往後縮了一縮，又覺得不對，往前傾斜了一些。
四阿哥看了五格一眼。
「……是這樣的，這東西不只可以做軍刺，還比如鏟子……」
康熙大帝一听就明白了。
其實說白了就是洛陽鏟的一種，洛陽鏟有時候長度不夠，就接的白蠟桿。費揚古能相處這個東西，還真不算什麼。
說起來，很多開國勛臣都是富可敵國，發了不少戰爭財。更是有不少人是帶著軍隊刨了一些墳墓，挖出的古物件就做了傳家寶。
興許費揚古就是從這里有了感想，哄女兒的說法倒可能是玩笑之語。既然是費揚古的功勞，又是四福晉做出來的。
康熙爺不能真的做寒了這個兒子心的事情。
同樣一塊跟過來的十阿哥和五格也是皆大歡喜。就連五格擔心康熙會不會問他方才怎麼突然和四阿哥說話已經暗暗想好的理由都沒有派上用場的機會。
從乾清宮走出來。相對于前面兩個活蹦爛跳的少年，四阿哥的表情有些低沉。他並沒有因為康熙把這件差事交給他後而感到高興。
康熙把差事交給他是有前提的。
而這個前提是太子掛名負責，四阿哥和富賚管事。
看來還是要去二哥那邊一趟。
胤禛停下腳步，看著打打鬧鬧要往後宮走去的兩個少年︰「我還有事，你們兩個玩玩就夠了，可別惹出什麼不知輕重的事情來。」
十阿哥模了模腦袋︰「四爺要回去了？」
五格點頭︰「那我跟姐夫一起回去吧。」
十阿哥一听，委屈了。「爺也想回去。」可是進了宮之後哪里那麼容易就再出宮，這有時候，他這個皇子阿哥的進出自由還及不上一個大臣之子呢。、
四阿哥是去辦事，自然不能帶著兩個拖油瓶。
「……所以是皇阿瑪的意思？孤知道了。四弟好好做，多盡心。日後這等事情，好歹還要先與孤商量之後再說。」
四阿哥恭敬地告退後，太子朝屏風後面問道︰「你說孤這四弟有沒有異心？」他心里是相信四阿哥的，這件事情是湊巧。也是好事。
這些年來，太子讓四阿哥做什麼，四阿哥都認真照做。這麼一個听話能干的左膀右臂，著實讓太子壓力頓減。
可人有時候，一些危機感總是會出現的莫名其妙。
明知道自己應該相信對方，可還是忍不住擔憂了起來。畢竟先頭已經有一個大阿哥蠢蠢欲動，宮里那些有兒子有地位的妃嬪同樣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太子的壓力實在是非常大。對誰都要防著，就怕將才還能談天說笑的人，下一刻就會翻臉無情。
「我現在瞧不出來，看著就是有點小心思也是正常的。若是真的無欲無求，才應該防備。」太子妃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太子皺眉，有些不理解她的話。
「怎麼說？」
「……皇阿瑪是真的對太子好。」
太子得意地笑了起來。「孤可是皇阿瑪帶大的。小時候讀書習字，穿衣吃飯都是皇阿瑪手把手地教導的。」
太子一出生就沒了額娘，還在襁褓中的時候，身邊就離不開人，康熙爺不放心。有時候明明是很嚴肅地同官員們商討政事。那個時候太子就睡在康熙手一伸就能夠得著的地方。能享受到這個待遇的只有太子一個人，而同樣大不了幾歲的大阿哥不過是養在官員的家中。就是後來在身份上可以做了半個嫡子的四阿哥都沒有這個待遇，反而是因為太子小時候喜歡這個四弟，偶爾能出現在康熙身邊。
太子妃一邊听著太子的話，一邊心里嘆氣。所以太子一出生就是眾人羨慕的，畢竟一生下來就是太子，皇阿瑪又幾乎無原則地在疼愛。可……在外面見多了類似情況的太子妃心中也是有隱憂的。
一個人被寵壞了，若是……
那點情況她不敢想下去，一絲一毫都不敢。就這樣吧，四阿哥已經算是不錯了，有點小私心正常，被康熙那邊對待，還能念著太子，這個弟弟已經是非常難得了。皇阿瑪的兒子不少，可能和太子走得近的，太子妃掰指頭數，也數不出兩個人來。這種情況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可她能叫康熙別寵著太子嗎？
別說不能，若是康熙真不寵了，還有得他們夫妻二人哭呢。太子妃想這一點情況太子也應該知道。人人都羨慕他們夫妻住在毓慶宮里，卻不想想他們同意是在走鋼索，一個不小心就很容易粉身碎骨。
「……皇阿瑪對爺是最好的。」太子妃隱晦地暗示。
太子一怔，搖頭︰「是呢，明明這一件事情是老四家的事情，皇阿瑪也依然會想到我。這些年孤也習慣了。算了……這件事情就讓四弟看著吧，不用找人盯著。’
太子妃想了想著軍用兵器的事情，料誰也不敢耽誤，何況四阿哥性子嚴謹，太子到時候什麼都不用做，反而白白領了功勞。如今不去插手插腳，或許還能得對方的感激。
太子妃笑著轉移話題︰「上次和爺說的事情，爺還記得嗎？」
太子哪里還記得住。
太子妃不點破︰「成日大阿哥、大阿哥叫著得也不妥當，是不是該請皇阿瑪賜名，就是那邊不好說。爺是不是也要準備準備了。」
李佳氏死的時候，大阿哥已經有些印象了。孩子雖給了太子妃，可對于這個嫡母一直不親近，反而當時還在襁褓中的二阿哥能吃能睡，對太子妃有幾分親近。有時候被大阿哥看到，就偷偷找上二阿哥一直罵他。
二阿哥還小听不懂，可身邊的女乃嬤嬤不小啊。
太子也不是真的什麼都相信太子妃的人。李佳氏死後，他也有些後悔。可人都死了，當時皇阿瑪震怒，而太子妃也的確因此失去了一個孩子。故而，太子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在兩個兒子身邊還是安排了自己人。
太子妃對兩個庶子的確好，但對二阿哥更好。太子也不會怪他，畢竟若是大阿哥這樣對他，他也會不高興。
這要是沒第二個兒子的時候，太子也挺喜歡大阿哥的。可有了兩個兒子，對比就出來了。大阿哥的不孝，毓慶宮大阿哥同康熙的大阿哥稱呼差不多，連帶著太子對他也有點不喜歡。說起來，這種個人喜歡就會打壓另一個兒子的做法，太子還和康熙挺像的。
太子妃提了一句，太子就以等太子妃生了兒子再去求賜名更好。康熙第一個給孫子賜名這個可是極為難得的。
太子妃心里微微發苦。
孩子她也想要，但不知道怎麼的。這一次怎麼努力卻是一直懷不上，她甚至想是不是菩薩看不過眼了，她……
「那也總先起個小名吧。」
「就這樣叫著吧，哪里有那麼時間。」太子擺擺手，康熙準備用一年半的時間來征討葛爾丹，到時候可能又大部分時間不在京城。為了鍛煉太子，這幾個月已經開始漸漸放手，很多不重要的折子都是已經直接送到毓慶宮里來了。
太子是真的忙，卻也不一定忙到連個想名字的時間都沒有。
可太子妃會揭穿嗎？
當然不會，若只是二阿哥，她興許會慈愛一把。可那個大阿哥，有時候看她的眼神，都不像一個孩子。實在讓人喜歡不起來。
太子去了毓慶宮里專門設立的書房，哪里暫時做處理折子的地方。一打開，入眼的就是請求讓大阿哥做將軍的折子。
將軍，將軍……
憑什麼！
太子心煩意亂地把折子扔在地上。他能讓大阿哥不去？那就是有點難度了。而且大阿哥不去，留在京都里，太子同樣不放心。
畢竟明珠那一黨雖是沉寂了，可朝中的勢力仍然在。
怎麼想心情都是不虞，再想想四阿哥，太子覺得這個弟弟還真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