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低著頭說話。
遠處地蘇培盛暗自感嘆，自家爺是個不喜歡麻煩的人，可若是親近的人，對于這些那些的麻煩卻是甘之如飴。
按理來說九格格這事，四阿哥根本就不應該介入。
說不定一個不好，就更讓德妃娘娘記恨上了。
只蘇培盛也清楚，自家爺是個嘴硬心軟，口是心非，嘴里說不管，其實這些年就是十四阿哥那邊也沒少幫了一把子。
商定好接下來的事情，四阿哥拍了拍五兒的腦瓜子︰「不要因為著急而傷了其他人的心。」
五兒心中一軟，笑道︰「四哥，謝謝你。」
四阿哥只道︰「回去吧，皇瑪嬤總是疼你的。草原是皇瑪嬤的娘家，她是從那里出來的，老祖宗也是，蘇麻也是。」
要說康熙重視蒙古草原那是必然的，可也不願意勢力過大，這件事單從後/宮的妃嬪里就可以看出來。
康熙不會讓草原上的蒙妃們繼續生下下一任繼承者，讓她們勢大。但一個地方減弱另一個地方就得增強，這也是為何康熙的幾個女兒基本上都是嫁到蒙古去。
五兒听懂了四阿哥的意思。
這是讓她去求一求，她是小輩，其實並不用說其他，只要撒嬌就好，她喜歡草原，想要去，皇家也需要女兒嫁過去。
相比較其他人的委屈，不願意，五兒直說了，說不定還能得康熙和太後更多的疼惜。
四阿哥離宮後，五兒先跑去了慈寧宮。
她听了四阿哥的話，非常坦誠。
蘇麻听後，半晌不語。
五兒有些緊張，只能盯著蘇麻拉姑看。這是她的第一步，她需要得到蘇麻的支持，實在不希望出師就不利。
「你可知道草原上的生活與格格現在過得是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說是天差地別的。那里的女人有時候要當男人來用，格格可是做好嫁過去要學著擠羊女乃趕羊的日子？」看著五兒有些怔楞的反應，蘇麻嘆氣︰「主子那個時候也是這麼過來的。」
她口中的主子，自然是孝莊太後。
五兒的確有些意外，她是知道那邊的日子肯定不會像現在這般，不過……她的眼楮亮亮地。
「是不是也可以騎馬？」
蘇麻看了她一眼。
五兒笑眯眯地說道︰「蘇麻，您說的那些我都不會，可是我可以學。」她笑著說道︰「我不笨的，肯定能學會。」
九格格自然不笨。
蘇麻在她小時候，還曾經教過一段時間，那個時候正是太後有一陣子身子不好，寧壽宮里沒有人能照顧九格格。按理說自然是把她暫時送回到德妃那里更好，不過當時德妃身邊有個十四阿哥。
德妃再喜歡五兒，但受寵的兒子和受寵的女兒還是有著差別的。
這接手的人，就變成蘇麻拉姑。
蘇麻當然知道她聰明，對于九格格的選擇，她並不怎麼贊同。可若是她真的有這個勇氣，卻也是一件好事。
人活在世上本來就被條條框框束縛住，人人都想要隨心所欲，可能做到的人寥寥無幾。在宮里這些寂寞的日子里，蘇麻也不只一次想過回到科爾沁的草原上，那是她年幼時的記憶。可以策馬奔騰，歡聲笑語，而不是像現在對著佛堂誦念佛經。
只是她已經沒有了隨心所欲的機會。
她老了，五兒卻沒有。
面前的少女在說話的時候表情是眉飛色舞，神情愉悅。很像……未嫁進愛新覺羅家的主子。
「好久沒去寧壽宮了，下午去去走走。」蘇麻說道。
五兒撫掌歡呼，並沒有因為蘇麻拉姑在而隱藏自己的歡欣。
蘇麻也跟著笑了起來。
四阿哥出了宮，卻是暗中叫了人，讓宮里有適齡女兒的妃嬪們知道了五兒的事情。
接下來就是願者上鉤了。
至于四阿哥則是繼續被康熙召見詢問曹家的事情。
從他回來後，康熙就沒有讓他管曹家的事情，而是另外派了人去查詢。說到底，康熙還是不太相信。
不是不相信這個兒子。
而是若是就這麼相信了，康熙實在不甘心。
這曹家是因為他的恩賜才發家的，可以說若是沒有康熙的默許，曹家最多就是能做富家翁。
而四阿哥呈上來的那些有關曹家的罪證涉及到了數十條的性命，若是坐實了，這些人雖不是康熙讓他們死的，卻也是因為他的原因。
康熙怎麼能就此承認。
四阿哥心里也清楚，同時這些天他的壓力非常大。
康熙沒給他好臉色看，太子同樣是如此，至于其他兄弟們沒有落進下石已經是非常好了。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們這些人早就耳聞了曹家的事情。
曹家最後的結局已經可以預見，所以恨不必要這個時候把自己的人手給折到這件事情去。
而宛宜則是收拾收拾準備去參加三阿哥家里大阿哥的洗三了。
這也是許久後第一次見董鄂月如。
才下了馬車，就听到五兒的聲音。
宛宜抬頭看去。
五兒已經小跑了過來，一到她面前，就往馬車里面看。
宛宜道︰「他們沒來。」
五兒露出可惜的神色。
宛宜搖頭︰「今日是三嫂家大阿哥的洗三。」她家若是一個孩子就算了，最多吸引一點目光。
可是三個呢，三胞胎。
其中一個還像四阿哥。
若是真的抱了過來，只要想想到時候的場面，宛宜就覺得有些頭疼了。索性三個孩子小，就算帶過來伺候的人也多。
宛宜怕麻煩，也不願意怕麻煩。
見到三附近的時候，她果然問起了宛宜的三個孩子。
宛宜照舊解釋道︰「鬧騰地很，出發前才睡下，就沒帶過來了。等三嫂出了月子，回頭再見就是了。」
「是啊，三嫂我今天出宮來可就是為了見大佷子的。」五兒在一旁笑著說道。雖說兩個都是嫂子，可她顯然是要站在四嫂這邊的。
剛才是可惜了，但她也明白道理，若是真的帶過來了，肯定會被搶了風頭。三嫂不高興是一回事，可別因此惱了三個佷子佷女。
「女乃嬤嬤剛剛抱下去換衣服，九妹妹等一會就能看見。」
宛宜來得不算早。
但也是在坐了兩盞茶後，陸續有其他妯娌們上門。
三阿哥家的大阿哥長得有點瘦弱，不過比起壞壞當時剛出生的時候是要大多了。也就才三天，一時看不出來長得像誰。
等三福晉娘家人過來了，宛宜就帶著五兒出去。
姑嫂二人站在空當處，離了人群，紅日和跟著五兒來的宮女就站在一旁說話也順便望風。
「我出來的時候，听說皇阿瑪翻了通嬪的牌子。」五兒說起這件事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還一臉興奮。
「會不會小了些？」通嬪是有個女兒的。
「不小了，今年都十四了，又不是馬上嫁人，過年就十五了呢。再說了嫂子你嫁給四哥的時候不是更小。」
宛宜想說那不一樣。
轉念一想，其實也是差不多。
她是一直沒有圓房，但是在這個時代十三、四歲就圓房的人可不少，還真的沒什麼好驚訝的。
這又是別人的事情，她和通嬪母女統共就沒有說過幾句話。誰都有親疏關系，關于這一次的事情，顯然她是要站在五兒這邊的。
而且這是通嬪自己求的。
舜安顏的話，就四阿哥對她說的，其實也算是個不錯的男人。嫁到佟佳府里去，絕對比她一個沒有兄長依靠又不受康熙喜愛的格格嫁到草原上要來得好太多。
「你可是真的決定了？」
五兒點頭笑道︰「這幾日，我一直和蘇麻拉姑在一起。听她說著草原上的事情，我發現其實我是真的有了向往。」
之前只是為了逃離舜安顏這門婚事。
可久了，她也想見一見蘇麻拉姑提起的時候臉上會出現夢幻表情的科爾沁草原。
「額娘那邊你說了嗎？」。
五兒皺了皺鼻子︰「應該吧。」她的動作不大，可德妃有心的話還是應該能知道的。之所以沒有動靜，是德妃也在等待。
或者說……她到底是疼五兒的。
不願意母女真的有對峙吵架的時刻。
宛宜聞言蹙起眉頭。
舍不得五兒，那四阿哥呢？
宛宜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估計就舍得了吧。
也不知道四阿哥是不是知道會有這個情況，想以他的聰明，肯定是知道的，卻也願意繼續。
大概這個男人太重情了。
三阿哥家的洗三，三阿哥是有心大辦，只可惜時間不太對。康熙因為曹家的事情，已經幾日沒什麼好笑容了。
太子妃今天也沒有來。
幾個兄弟除了年紀小還不到上差年齡的，其他都沒有來。
對比一下同樣生了兒子的四阿哥，三阿哥心里越發地不得勁。當時的熱鬧與現在的情況一對比，讓他覺得實在憋屈。
偏這一次的事情，還有四阿哥的原因。
三阿哥甚至還陰暗地想著是不是四弟故意挑這個時候把曹家的事情捅了出來，就是故意觸他的眉頭。
好好的一個嫡子的洗三，也沒有多大的熱鬧。
四阿哥當然不可能是這樣。
別說他不能預知三福晉什麼時候生，這曹家的事情是正好那邊的事情處理完畢了，才被桶了出來。
要真說起來，這時間的先後。
三阿哥家的嫡子還是後來者呢。
……
「通嬪提了，不過皇阿瑪沒有答應。」
宛宜听了點頭︰「這也是當然的。」不重要的人康熙自然不會放在心里，何況五兒的事情，康熙這回估計還不知道。
一個不受寵甚至可能沒有見過幾次面的女兒想搶走養在太後身邊生母還是四大妃之一的女兒的好姻緣。
想想康熙爺不是昏庸的人，不至于沒枕頭風一吹，就改變了主意。
「這件事情既然是五兒自個兒的意思，爺你就不好做太多。自己想要的東西，需要她自己去爭取。這樣即使日後後悔了，那也是她自己的原因。」宛宜不確定五兒嫁到草原會不會就比歷史上的遭遇更好。
昨天的時候再五兒心中親疏是四嫂重于三嫂。
那麼今天，在宛宜的心中，自然是四阿哥更重要一些。
「爺也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做對了。這幾日，空閑的時候也查閱了之前的記錄，皇家嫁過去的大多……」四阿哥眼神一黯。
「這一點，我也覺得奇怪。按理來說咱們滿族的姑女乃女乃們雖沒有草原上的女人那麼彪悍，可騎馬射箭也是會的。縱然一時吃不消，可公主們嫁過去又不是真的做苦力，那些陪嫁的人員難道是擺設？」可人都沒有活過多久。
通常兩年、三年，或者八年就人沒了。
這人美了，為了平衡科爾沁草原上各個部落的勢力，就得繼續把皇家的女兒嫁過去。以此就成為了一個死循環。
公主嫁過去，沒幾年——死。
再嫁人過去——再死！
康熙再能生，也扛不住這樣的事情啊。
所以接下來遭殃的就是宗室的格格們了。
宛宜一直覺得若是死一、兩個還能說水土不服，或者之前嬌生慣養了，可若是都這麼沒好命，肯定有其他原因。
重視了蒙古草原上的公主們，那麼嫁在京城里的呢？
宛宜低了低頭，余光看見四阿哥一臉深思，知道他是听進去了，甚至想得應該會更多。其實按理來說，在他現在被曹家的事情束縛了手腳後，不應該拿其他事情打擾他。
不過曹家事情不比其他，四阿哥最先應該做的是把自己摘出去。
或許多一件事情讓他折騰一下？
宛宜心里笑了笑，有些期待接下來幾天的事情了。
許是有了底氣，五兒的動作越來越大。
德妃剛開始的時候還能讓自己不要去在意，總覺得在蹦了只要自己不同意，還能有她一個姑娘家什麼事情。
但……等到五兒有一天找上了通嬪。
德妃終于坐不住了。
五兒這一天從外面回來，一進寧壽宮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
在一名宮女過來請了她去正殿後，五兒當下就一個想法，事情終于是要暴露出來了。
正殿里坐了康熙、太後和德妃。
就是康熙在旁邊，德妃的臉色還是陰沉地厲害。
五兒原以為自己應該會害怕。
但奇怪的是病沒有。
反而有一種事情終于被知道了的輕松感。
「五兒。」太後招手︰「來。」
五兒踱步上前，低著頭站在太後邊上。
德妃心里不高興，太後這是要站在五兒身邊同自己對著干了。
「萬歲爺。」
「朕已經讓人去叫老四過來了，一切事情等他來了再說。」康熙很心煩的，在剛開始听到這件事情的時候就覺得怎麼哪里都有老四。
原以為他戒急用忍，變穩重了。
現在看來，哪里是變穩重了，盡是折騰事情了。
「皇阿瑪。」五兒嚇了一跳。
「等一會兒就有你的事情。」康熙非常不高興，他都覺得女兒不夠用了，可因為太後和德妃的原因之前就選定了她嫁在京城里。
沒想到卻是對方不接受，還在私底下做小動作。
五兒咬了咬嘴唇，差點要哭出來了。
太後輕輕拍了拍五兒的手，示意她放心。
五兒還是有些不安。
生怕因為自己的事情不只讓額娘生四哥的氣，皇阿瑪還因此遷怒四哥，若真是這樣的話，她還不如現在立刻一頭撞牆上去。
四爺府里的四阿哥和宛宜並不知道等一下他們將要迎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宮里已經有人來找他們了。
四阿哥回來好幾天了，李氏那幾個人冷著冷著，也不能真的把人仍在一旁不管。就算四阿哥不說，宛宜這個四福晉也得有表態。
至少李氏是一定要見一見的，她肚子里還懷著孩子呢。
正好就是這一天，看著天氣不錯，這兩日也沒有下雪，地面非常干淨，也不擔心誰走過來一不小心路滑什麼的。
當然宛宜也沒有直接放心，而是讓紅日找了蘇培盛，然後派了幾個人去把主要的道路仔細檢查了一遍。
確定沒有什麼容易路滑、打滑的東西後，正院就讓人準備期吃食了。這些準備一下也要一個多時辰。
孕婦吃的和別人的額不一樣，宛宜也不可能讓四阿哥遷就李氏，當然她自己也不會去遷就，除非是四阿哥有所要求。
但是四阿哥還真沒想過在吃食上委屈四福晉。
在宛宜不知道的時候，因為五兒的一番話，四阿哥的心境又發生了一些變化，雖然仍舊是非常細微。
可積少成多，四阿哥又是聰明人。
宛宜若是知道了，定會更加努力一些。
只是現在對此，她是什麼都不知道。
作為嫡福晉，對于府里其他的女人們，就是做做樣子，至少也應該表現地比較賢惠。
李氏的飯菜自然不可能是榆嬤嬤做的。
她老人家現在已經是直接負責三個小孩子的事情了，把他們的吃穿住行都包辦了，交付給別人宛宜自己也不放心。
楊嬤嬤做些點心不錯，其他就有些差了。
好在廚娘們的技術還是非常專心，平日榆嬤嬤做菜的時候也沒有故意不讓他們看。杏雲去了廚房吩咐道︰「抓緊時間，李格格的飯菜分出來，清淡一些，調料也少放一些。」這樣簡單一點，也不怕對方折騰什麼。
「杏雲姑娘，我給福晉做了豆腐羹。你看這是……」
「豆腐羹？」杏雲想起上一次福晉的確隨口說了一句在金壇縣那邊吃了一道豆腐羹覺得不錯，沒想到會被廚娘听見了。
廚娘趕緊把瓷碗斷了出來。
杏雲看了一眼，至少色香不錯，就點頭︰「到時候一起呈上去，主要的是李格格那份可不能出錯。」
廚娘點頭。
「我一準盯著，不離開眼楮。」
杏雲這才回去。
屋子里四阿哥剛換好衣服，腳上穿的那雙靴子有些顯眼。靴子的樣式不太像往常看到的那種。
怎麼說呢，杏雲反正是覺得非常好看。
四阿哥的心情顯然也不錯。
這位爺自己到處放冷氣，平日衣服穿得也少，偏偏又是個冬天畏寒夏天胃熱的人。今天福晉拿出來的靴子，雖然奇奇怪怪的，但他是爺們怎麼能和一個娘們計較呢。所以就勉為其難地穿上了。
這一穿，他心里舒坦了。
靴子里面是毛柔柔的面里，外面是鹿皮，腳底板則是一層厚厚的牛皮跟，總之穿上不知舒服暖和。
四阿哥的心情是最高興的。
他就知道自家福晉怎麼可能不在乎她，所以大概……她應該也會吃醋吧。就像五兒說的那樣。
所以到目前為止，四阿哥甚至還臉上帶了笑容。
女乃嬤嬤抱了三個孩子過來的時候，四阿哥難得主動的一個個抱過來。不是說這位爺不抱孩子，他反而沒有這種說法。
宛宜是知道古代有抱孫不抱子的。
不過四阿哥經常和宛宜在一起，宛宜又不喜歡和兒子女兒在一起的時候身邊還跟著女乃嬤嬤。
有時候三個孩子忙不開的時候，難免就有四阿哥抱到壞壞的時候。一來二去，四阿哥自然就習慣了。
四阿哥抱孩子的動作有些生疏，但也不會讓孩子們不舒服。
特別是好好，非常夸張愜意地閉上眼楮。
父女兩個人相似的面孔，同樣差不多愉悅的心情，這畫面竟是有些美好。
李氏等人就是這個時候來的。
宛宜事先就反復不用讓人通稟，李氏若是來了的話，就直接帶進來。不成想，就讓李氏看到了這麼一個刺眼刺心的畫面。
一時幾個人都僵在那里。
李氏覺得福晉定是故意的，否則怎麼會這一次連通報都不用。她甚至在心里想會不會她這一胎是兒子的事情被福晉知道了。
李氏心里油然升起一股危機感。
宛宜是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知道了肯定會大呼。李氏這一胎是男是女她雖然知道哦李氏上應該是弘盼，可這一次真的沒有問過人。
至于這一次讓李氏看到的畫面。
宛宜心里想，她哪里會知道四阿哥會這麼配合。本來她打的主意是讓四阿哥知道她這個福晉的賢惠。
等李氏進來的時候，她可以解釋說怕她一個孕婦大著肚子在外面呆久了不妥當。
倒是沒有想到……現在會是這麼一個意外的狀況。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