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才翻起了魚肚白，養蜂夾道就有腳步聲響起。
梁九功站在門前，剛要抬手去推，里面的人已經先一步開了門。
蘇培盛果然見到梁九功，心里一喜，有了底，面上的表情倒沒有太多遮掩，而是許久不見的那種欣喜。
「梁公公，你來了啊，許久不見啊。」
梁九功微微頷首，天色還不太亮，但兩個人都在外面，可以清晰地看到對方的長相。蘇培盛似乎比前些年高了些不說還胖了不少。
可見在外頭的日子是過得極為舒心。
想想也是，至少比讓他在宮里面面對那麼多想要從萬歲爺身邊打探消息，無論去了哪里都是服窩。
「許久不見，你的氣色瞧著不錯。」梁九功笑著說道。
蘇培盛側了側身，笑眯眯地說道︰「大家都好，說句笑言，跟著四爺的人，多多少少都胖了一些。您是沒有看到十阿哥，可惜十爺不在。」
「哦？」梁九功心知康熙的一些小心思，對幾個孩子甚是關心，其他人牽扯到朝堂、繼位感情可能無法外放，但是現在還小的十三阿哥和十阿哥卻是從不掩飾關心。十三阿哥這一次跟著一起回來，倒是十阿哥沒有。
康熙昨晚還提起了一次呢，梁九功也是惦記在心里。本來就打算找個機會問一問，如今便是瞌睡了有人送了枕頭來。
兩個人先後往里面走去。
「十爺怎麼沒跟著一起回來？萬歲爺還提了呢。」
「沒辦法，十爺不肯回來。固執起來我們爺也沒有辦法。」蘇培盛壓低了聲音說道︰「您又不知道，雖說我們爺不在京城，可這里面的一些消息還是知道的。十爺這是自個兒不樂意呢。」
梁九功聞言每天一皺，很快又松了開。
蘇培盛領著他去廳里坐。
此時的四阿哥還沒有起身，不過在梁九功出門的時候，那邊也已經早就醒過來了。是以，梁九功並未等上多久。
四阿哥見到梁九功，接了聖旨，臉上卻是一點也不焦急。扔就是平靜地喝著茶。就好像呆在這里習慣了，不著急離開。
梁九功斟酌了一會兒，說了蘇麻喇姑的事情。
「蘇麻姑姑身子這些年就不大好了。強撐著求了萬歲爺給十二阿哥定了婚事。太醫院那邊是輪番看診，說也就是兩、三年的時間了。」
四阿哥臉色動容。
梁九功低了低頭，嘆氣。
蘇麻撐了那些年再撐一、兩年也不是難事，她不是病來如山倒。而是年歲大了。可是真要死。也只是一口氣的事情。
可以說，蘇麻是因為四阿哥和四福晉死的，也是因為萬歲爺死的。
可這是四阿哥他們的錯嗎？
他們是無辜的，可能說萬歲爺嗎？不能，蘇麻喇姑完全是心甘情願地選擇了自己的人生結局。
因為蘇麻的原因，宮中幾個皇子，雖未言明必須戴孝，但她所撫養的十二阿哥卻是被康熙吩咐。
至于四阿哥……
梁九功剛才已經看到四阿哥身上不戴一點東西。就是下人都是素色或是深色。
難怪蘇麻曾經說過，四阿哥是外冷內熱。
「蘇培盛。去看看阿哥格格醒了沒？」四阿哥說完看了梁九功一眼。
梁九功忙起身說道︰「不必，不必。是奴才來得太早了。」頓了一頓又道︰「萬歲爺知道雍郡王回來了，昨夜就想見您呢。」他真怕一句話，讓四阿哥又繼續呆到下午。
實際上，四阿哥本來就是這麼打主意的。
蘇培盛過來，說阿哥和格格醒了。
也是，這屋子弄得再暖，還是比不上之前的。
這個地方，就是最酷熱的時候，四阿哥也是不想來第二次了。心里有了惦記，四阿哥安排人早早回府。
無論如何，先回府。
梁九功來得太早了，這個時候宮門都沒有開呢。
想來是拿了牌子才能出來的。
四阿哥卻不願意這麼早進去。
弘暉是自己穿戴整齊出來的，見了梁九功還非常有禮貌地問了好，喝過下人端上來的小米粥吃了一塊饃饃，就上了馬車。
同馬車一起的是，直接被被褥一卷的兩個格格。
一行人離開養蜂夾道，在某個胡同口上停了下來，馬車簾子就被掀開。
弘暉看到出現的宛宜，高興地喊道︰「額娘。」從離開京城那些年後，他甚少超過一個夜晚的時間沒有見到宛宜。
宛宜捏了捏弘暉的臉，把手中的油紙包遞過去，小聲道︰「是煎包，你快吃。她們兩個人睡覺就不叫她們起來。」
弘暉眼楮一亮。
年紀再大，也是有想要成為最重要的情感，特別是在父母面前。只是因為是三胞胎，好好和壞壞是女孩子，大家都會偏疼她們一些。
弘暉是習慣了，可還是喜歡額娘這樣說。
不過……弘暉捏了捏油紙包，還是熱乎乎地，就道︰「還是叫了她們醒了一起吃吧。」
宛宜一怔，旋即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快吃，小馬駒也帶來了，你不是要騎馬嗎？吃完了就去吧。不會餓了好好她們，她們遲一點再跟額娘進宮。」
弘暉這才哦了一聲。
四爺府那里，榆嬤嬤和楊嬤嬤已經開了正門，帶著府中的下人靜靜等待。
四阿哥把人送到門前，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進去，而是招來因為新鮮還摟著小馬駒脖子的弘暉。
那馬已經三歲了，是成年馬了。
不算小。
不過大家都習慣這樣叫，好像就成了馬的名字一樣。
因而弘暉騎著高大的小馬駒到了四阿哥身邊。父子二人說了一會兒話，時不時看到弘暉在點頭。
宛宜放下簾子，一個一個去叫醒。
好好和暖暖打著哈欠。嬌氣地皺了皺鼻子。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性格迥異的姐妹是一模一樣的可愛。
四阿哥直接帶著弘暉就走了。
馬車沒有在大門前停下，直接過了影壁，往正院去了。
許久沒有人氣的院子此時張燈結彩，到處掛著喜慶的紅綢，這要是不知道的人都以為這一家在辦喜事呢。
宛宜才撩開簾子就看得一笑，笑著笑著眼里就泛出了淚花。
終于回來了。
「暖暖、好好。我們回家了。」宛宜探到馬車里溫柔地說道。
「回家？」好好咕噥了一聲，半個身子趴在宛宜的身上探出去看了一眼，她怔了一聲。發現有個人正盯著她看。
宛宜感應到她的情緒，回頭一看，來不及收斂臉色表情的大格格心中一慌，忙垂下了頭。
宛宜嘆了一口氣。招手叫來楊嬤嬤︰「不在的時候。二阿哥身子怎麼樣？」
楊嬤嬤直接說好，又讓人帶了二阿哥過來。
看到仍舊是瘦弱的弘昐，母女三人齊齊皺了眉。
弘昐身子微微一顫，長而又密的眼睫毛跟著顫動了起來。
宛宜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這性子瞧著也是病嬌嬌的。
她早就吩咐過，不願意一回家就看到那一屋子鶯鶯燕燕的，是以在外面的只有四阿哥的另外兩個孩子。
宛宜按著規矩每個人問了問，就先讓他們各自跟著伺候的丫鬟回去。
她這是才回來，不急在這一時半刻怕事情處理完。
說句心里話。只要四阿哥一如既往地信任她，如同在外面的日子。這府里的女人再多。她也不懼怕。
真正重要的還是四阿哥在沉穩邁出去的步子，每一步都重要，重要到攸關闔府上下的性命，因此宛宜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分清主次輕重。
帶來的箱籠依次被送進院子，排滿了一地。
雖說這些東西養蜂夾道放不進去的，但現在也沒有人會說這些。
人都回來了，還說什麼。
何況是康熙應允的。
屋子里面是打掃地干淨光亮，兩個孩子一到，就拉著手蹦跳著進屋，直嚷著還要睡。宛宜是不知道她們昨晚折騰到幾點睡的，但估計是真的沒有睡飽，就應允了。自己這邊則留出時間先處理一些事情。
紅日過來請示。
宛宜沉吟一番︰「紅日，你帶人把弘暉的箱籠搬回院子去。而你的話……休息一個月。」
紅日一怔，張了張嘴想要說話。
宛宜就笑︰「你也是時候生個孩子了。」
紅日目光微一閃爍，余光瞥見福晉的小月復，恭順地應了喏。
不只是如此，宛宜還讓人連帶她的丈夫都一塊放了一個月的休息，還笑著說是帶著月銀的休息。
這就是奉命生子，倒是弄得紅日鬧了個大臉紅，被幾個小丫鬟拉著走了。
宛宜正坐在主位上。
榆嬤嬤和楊嬤嬤並肩站了出來，齊齊跪在地上，身後的人也是跪了一片。
「奴婢恭迎福晉回府。」
「恭迎福晉回府。」
宛宜點了點頭，笑︰「是啊，回家了呢。」
「我不在的時候，辛苦各位了。所有的所有我都知道，還是那句話，就像我離開時說的，有功必賞，有過這罰懲也不能幸免。」
幾年不在，人心易變。
宛宜回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給府中的人緊一緊。老虎不在家，猴子敢撐霸。宛宜抿了一口茶，低低地一笑。
不去看個別人臉色變了好幾遍，宛宜轉頭對楊嬤嬤道︰「好好和暖暖也大了，院子就收拾出來，不要離得太遠，就近找一處出來。現在的話，還是暫時住在正院。」一時間讓她們馬上搬離，宛宜心里也是舍不得。
但這搬也是必須了，都是八歲的人了，在外面耽誤的事情都要開始學了。宛宜估模著這一次進宮，還能得了名字。
那在清皇室，就代表是一個真正的皇家格格了。(未完待續……)
PS︰晚上還有一更，換了酒店房間，老子終于有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