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正院離開回到自己的院子,有一段不小的路程。這一點時間足夠讓一個人思考,甚至做出決定。
大格格低著頭,幾次差一點把自己絆倒,等站在院門口的時候,終于抬頭說道︰「嫡額娘回來了,該收的就收了,往後就不必做了。」
「可……」旁邊的丫鬟一听,著急了。「格格,奴婢哥哥他說一個月也是有一百兩銀子呢。」格格的月銀才二十兩,能抵五個月的月銀了。
「你怎麼不想想,福晉回來了,誰敢明目張膽地去做?」大格格斂下眼眸,那點銀子其實她並不放在心上。
雖說一個月有一百兩,一年一千兩百兩,實在不是一筆小數。這些年阿瑪、額娘都不在,她手上多了差不多五千兩的銀子。
這不少,可也不多。
四爺不在京城中,可四福晉斷然沒有讓人委屈了庶子、庶女的道理。宛宜完美地演繹了什麼叫有錢任性。
除去府里定例的開銷,每個月拔給大格格小院的銀子就有兩百兩,更別說人雖被「禁閉」,可逢年過節宮里下來的賞賜除去不能動用的,也是一股腦的讓大格格和弘昐二人均分。這樣一算,反而是身邊丫鬟的哥哥在采買上做手腳,每個月得的孝敬銀子都是小頭了。
大格格也不是為了這些銀子。
在成長過程中,漸漸明白自己的定位,才會越來越想了解外頭的情況。正好阿瑪、額娘都不在。不鬧上一場也是對不起這個好天時地利。
雖然可惜,可她對那個女人還是膽戰心驚。
小丫鬟還待說話。
大格格立時沉了臉。
「怎麼,你都能做我的主意了?」
「奴婢。奴婢這全是為了格格啊。」丫鬟眼紅叫屈,固然有擔心少了這麼一個斂財渠道後,兄長那邊不好交代。
可她更明白唯有哄住了大格格,才是正理。
……
發生在大格格那邊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宛宜耳朵里。
宛宜笑道︰「我听說那陳嬤嬤有個遠房佷兒?」
「是,不過據說是過繼給她了。」這種事情對于宮人來說都是常有的,只是有的人運氣好。家里人有良心,有的是有了別的心思,但最可憐的是死後無人捧幡。
「幾歲了?」
「十四、五歲。有一次在府里門口的時候。瞧過一回,看著是個機靈的。」楊嬤嬤這個時候已經大概猜出福晉的意思來了。
宛宜點點頭︰「找個人去看看,安排一下,不拘是莊子里還是鋪面上。」這些年陳嬤嬤還算盡心盡力。
她相信親近的人完全可以影響一個懵懂孩童的是非觀。
大格格這些年做的事情。不說好。但也絕對不是什麼壞事。誰沒有一點自私心態,在可用的條件上讓自己掌握主動權也不是什麼不好的心思。
這要是換了她,也會有這些舉動。
畢竟她不是自己親生的,若是有一天必須放棄一個,大格格或許首當其沖。這一點,宛宜也從未否認過。
她是做不到看著自己的孩子受苦而去關愛別人。
這完全與她的是非觀不同。若是在自己身邊,自己生的兒子都要比別人收到的待遇差,那麼她何必做哪些許多事情呢。
大格格總是要嫁出去。宛宜已經沒有了親近的心思,就像現在不淡不近的關系最好。所以在嫁人前。能讓大格格領悟多少生活技能全憑她自己。
說完大格格的事情,宛宜問起弘昐。
「這一次也找一座院子出來,身邊放幾個人。內外院也不能在像之前一樣常來常往,有些規矩還是得守起來。」
楊嬤嬤應是。
這些在福晉沒回來的時候,就已經陸陸續續地在準備了。
楊嬤嬤出去做事。
榆嬤嬤就留了下來。
宛宜問了一些京城里的事情,雖說信件往來不斷,可有些事情不是幾句話能說得清楚的,且也不是書信里面方便說的。
雖說還得進宮一趟,但好好兩個人還沒有醒,宛宜也舍不得叫醒她們,想這干脆等宮里面結束了早朝再過去。
到時候也就是和四阿哥他們一道了。
她這邊算著時間,已經先一步進宮的四阿哥帶著弘暉,在梁九功地帶領下經過月精門,到了南書房。
南書房里,康熙正在吃著燕窩粥,听到稟報就揮手讓人收拾下去。
梁九功帶著人進去,自己悄悄地站在一邊。
四阿哥領著弘暉跪在地上,不發一言。
康熙堵了一喉嚨的氣,終究沒辦法,開口說道︰「回來了啊,回來就好。弘暉。」
「皇瑪法。」弘暉倒沒有四阿哥的情緒,听到叫聲就抬起頭干干脆脆地又磕了一回頭,才眨巴著眼楮看康熙。
三個孩子中,長相是好好最像四阿哥,弘昐的五官反而是比較柔和的那種。兩父子在一起,一冷一熱,看著不太像父子。
但弘暉打小就在四阿哥的跟前長大。
行事、原則,其實都是受到四阿哥的言傳身教,只是他的脾性看著轎溫和一些,不像四阿哥那樣,一看就是臭烘烘的硬石頭。
因此,弘暉喊了一聲吼,就沒有下文了。
康熙的胸口更悶了。
這要是換了其他孫子,那眼力見肯定不一般,早就打蛇隨棍上了。
「這麼早過來,用過早膳了沒有?」康熙努力和藹地問道。
弘暉愣愣道︰「阿瑪不讓吃。」
康熙一怔,然後就明白了。
像是官員拜見皇上,為了怕君前失儀。很少吃東西或是基本上不吃的。他沒有想到有一天這種事情會這麼直白地被孫子講出來。
為了在康熙面前有好的表現,皇子皇孫就算年紀小,其實都被教得很好。有什麼話該講,有什麼話不該講。
這本來不該講出來的。
但是康熙想到造成這一結果的原因,不就是因為他讓老四一行人在外面游蕩了幾年,沒有固定的住處,到處走,又怎麼能像在京城里有上書房一批的大儒教導學習呢。這本該是雍王府的嫡長子,說不得還是世子。
想到這。康熙的愧疚情緒一點點地滋生起來。
這要是在以往是不能的。
一來,對于四阿哥一家人離京的愧疚這些年並未方家,又有蘇麻拉姑的死。三來。康熙到底老了。
年紀一大,有時候會心軟糊涂,想萬事得過且過。更多的是會情緒化一些,不會時刻想著皇帝的身份。
康熙做不出對兒子的關懷。對于孫子卻是能的。
「梁九功。」
梁九功從旁邊走了出來。
康熙說道︰「去讓人送一些吃食過來。你帶了弘暉去旁邊吃。」
這是寒暄過後,準備講正事了。
弘暉偷偷看了四阿哥一眼。
四阿哥微微頷首。
弘暉就定了心,笑眯眯地起身跟著梁九功走,一點也不緊張。還在南書房里的父子二人還能听到門外他的聲音響起︰「……好久沒吃到了,我可是饞了。梁公公要讓人多送一些吃食過來才好啊。」
「奴才記得,送阿哥喜歡的來,多多地送。」
然後就听到輕快地笑聲。
聲音一停下來,南書房里的氣氛就變得緊張起來。
「匠人都帶進京了?」
「在後一批。有人護送。」
「有幾成把握?」
「據說可以更好,但目前的穩定性已經不錯。只是不能鋪蓋太長,過了兩丈遠就得間隔開。這是目前推測出來最合適的長度。」
康熙臉上欣喜若狂。
雖早早接到密折,上面說的和自己問的也沒有什麼出入。可有時候就算沒有親眼見到,但也想親耳听上一句。
配方容易,材料隨處可尋,省時省利還省銀子。天知道大清朝到處要銀子,軍餉、維修、賞賜一堆一堆的。
這一次不但省銀子,說不定還能賺上一筆。
「在外面這些年,就做了這一件事情?」康熙問道。
四阿哥面色不改︰「兒臣愚鈍。」
康熙突然覺得這個兒子回來,心情其實也不那麼美妙,反而覺得礙眼得厲害了。他愚鈍?怎麼不見其他人想出來。
康熙突然眯了眯眼楮︰「那水泥听說和四福晉有關?」
四阿哥心里一緊,面上不顯,說話的語氣終于帶了一絲情緒,似乎有一點在顯擺的意思。「出門在外,許多不便。福晉是找著機會就像教育三個孩子,勞逸結合,不能只讀書卻不知身邊事。」
若是瞞著遮著反而會讓皇阿瑪懷疑,還不如明亮亮地提出來。
巧合這樣的事情在歷史上舉不勝數。
四阿哥信了這個「巧合」,自然也得讓別人去信。當然在康熙面前,就不必讓他自己去想到。
康熙果然不再多說,當時發生的事情,明面上的內容早就躺在他的密折箱里了,所料不差,合情合理,的確是巧合。
至于發生在廣州府的事情,四阿哥沒瞞,康熙也知道,當然他的幾個皇子野心勃勃想插手海運這件事情,康熙大帝還不清楚。
若是知道的話,此時擺在右手邊的雕花筆筒就該砸在四阿哥的頭上了。
「這水泥的事情就讓你來……」
康熙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外面的聲音打斷。
太子來了。
康熙盯著殿門看,表情上看不出青溪。
四阿哥垂下頭,藏住了眼底的駭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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