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冬緊緊攥著方向盤,眼楮睜開閉上,閉上又睜開,始終不見城市的蹤影。
車流和奢侈品店,蕭慕和他女朋友,全都不見了,連天上的彎月也變成了淡紫色的球體。
眼前是高大茂密的森林,不遠處有幾座低矮的小山,遠方是高低起伏的山巒,連綿不絕,看不到盡頭。
但目前重要的不是山川的盡頭,而是車前這個瞪著眼楮看她的……大肚子男人。
淺褐色的半長發垂在肩上,一張很萌的臉和很明顯的喉結,穿著獸皮背心和獸皮裙,坐在一頭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的動物身上,睜大了蔚藍色的眼,直直地和沈小冬對視。
沈小冬艱難地咽了口吐沫,還是感覺嗓子發干,腦子也像沒上油的齒輪嘎吱嘎吱轉得緩慢。
從城市變山林到淡紫色的月亮,從那頭像鹿一樣有角,卻長著匕首一樣尖牙的動物,到坐在它身上那個月復部高高隆起的男人——
我就算是個孤兒也不想穿越啊!沈小冬欲哭無淚地想。還不是穿成公主小姐,偏偏到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啪嘰」一坨黃色的物體落在車窗上,天空中一只白色的鳥,翩然遠去……
「啊,是烏鴉啊,可惜不好吃。」男人遺憾地說。沈小冬默默地注視著白色的烏鴉遠去。
「請問你是獸神的使者嗎?」男人星星眼。
「呃,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對了,獸神的使者都不知道自己被獸神選中呢。」
那你問什麼。沈小冬黑線。
「這個是什麼?能吃嗎?」男人站起來,撲到越野車上猛拍。
顧不上心疼愛車,沈小冬趕忙下車扶住生猛的孕夫︰「當心孩子!呃,你這是懷孕吧?」
男人無比純潔的點點頭。
沈小冬不滿了︰「都懷孕的人了,還去打獵!」因為在孤兒院長大,沈小冬看不慣對孩子不好的事,哪怕還沒有出生的孩子。
「是它被這個東西嚇到,自己撞到樹上的。啊,幸好有它墊在下面,要不我就摔地上了。」男人也有些後怕的模模自己的肚子,又抬頭盯著沈小冬,「你還沒告訴我它是什麼呢?」
「這是越野車,能載人和東西,跑很快的。」
「真噠?!那它能飛嗎?」
「呃,不能。」
「我們這里的雄性都會飛。」男人嫌棄。
沈小冬默,沒開飛機來真是對不起了。
「那它能帶上這匹馬麼?」男人指著地上的動物。
沈小冬嘴角抽搐地看著它頭上無比熟悉地像樹枝一樣的角。
「我們的部落被瓦靼人佔領了,我和族人們走散了。你能帶我去找他們嗎?」
沈小冬發現對著一雙渴求又單純的藍眼楮還有一個大肚子,實在很難拒絕。
「你知道他們去哪里了嗎?」
男人誠實地搖搖頭,指著最近一處的山丘說︰「那里有個很大的山洞。華,就是我的伴侶,帶我去過那里。我們可以先到那里去等。華飛得很快噠,會找到我們的。那邊還有火石和石刀,我們可以烤馬肉吃。」
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也只好這樣。月亮都出來了,天快要黑了,就算躲在車里,帶著一個孕夫還是不安全的。
希望那個山洞足夠安全,合適過夜,等天亮,再做打算。
把工具箱塞到座位下面,小心翼翼地扶著孕夫到副駕駛位上坐好。看他在座位上扭來扭去,大肚子晃得讓人心驚,索性把安全帶放到最長,也給他扣上。
安頓好孕夫,從後備箱里,大米牛女乃下面,艱難地抽出登山繩。把如同一只成年山羊大小的、長著角的、被稱為馬的動物綁到了車頂。然後開著更飄的越野,穿過叢林,向丘陵駛去。
同一時間,某個山洞前。
一個赤發的高大男人,紅著眼楮怒吼著,想往外沖,可兩條手臂和肩膀被三四個男人拽著,有一個矮個子的青年,整個人都扒在他背上,雙腿扎在地上,想制住赤發男人,卻被他拖出去五六米遠,在地上犁出兩條深深的溝。
「華、華,你冷靜一點!小圓肯定會沒事的!」
「怎麼會沒事啊?!小圓他那麼可愛,瓦靼人不會放過他的!我要去救他!」
「瓦靼人來偷襲,還是小圓第一個發現的。我們都跑出來了,小圓肯定也跑掉了。」
「可是、可是他還懷著幼崽,萬一遇到野獸怎麼辦?!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華!冷靜!現在天還亮著,凶獸不會出來!再說小圓的運氣一向很好,你家的金羽獸,不就是他在森林迷路的時候撿到的?!連獸神殿的大祭司都說小圓是獸神的愛子,還會給部落帶來好運,他肯定……」
「我不信!你們騙我!小圓真有那麼幸運,我們就不會丟掉領地,躲到這個地方!放開我!」
赤發男人厲聲咆哮,肌肉暴漲。
猛地向前一撲,紅色毛發瞬間長滿全身,竟變成一只紅毛老虎。
背上生出雙翅,將扒著他的青年擊飛,緊接著又將拽著他的男人們全都甩了出去。
紅毛老虎抖了抖毛,暴喝一聲,展開雙翅,剛要飛走,從身後沖出一只純黑色的豹子,一爪子狠狠地將紅毛老虎拍到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黑色的豹子制服了老虎,跳回地面。用兩條後腿站了起來,毛發漸漸消失,身材也慢慢縮小,最終變成一個黑發黑眼的男人。
男人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紅毛老虎,沉聲說道︰「我們躲在這里,是因為我們太弱了!我們沒有一個族人被瓦靼人殺死,已經是獸神保佑了。這是我作為首領的失職。等過了這個冬天,我會請祭祀重新挑選首領。」男人頓了頓,接著說,「我們已經失去了領地和儲存的食物,更不能失去任何一個族人。等祭祀醒來,我們分頭去找,但要保證自己的安全!」
「是!」男人們齊聲回答。
紅毛老虎也哼哼了兩聲,安靜下來。
「寒,去看看祭祀怎麼樣了。」
「是,父親。」
「他已經醒了。」一個清亮的聲音從洞中傳出。
「祭祀情況怎麼樣?受傷了嗎?」
「沒有受傷,只是年紀大了,又受了驚嚇,需要靜養幾天,不能勞累。」聲音接著說:「再等一會兒,天就要黑了,去找人要快些出發了。該死的,表不知道掉哪里去了,也不知道幾點了。」
「北京時間,下午八時整。」
「誰?!」
一個黑色的物體緩緩向這邊過來——
「小祖宗!別亂按了!」
「小祖宗是什麼?好吃嗎?」
趴在地上的紅毛老虎,抖了抖耳朵,抬起頭看去,忽然瞳孔一縮,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猛地竄了過去。大腦袋剛湊到那個發出人聲的黑色怪物側面,就「嗷」地一聲,用大爪子捂著自己的鼻子,倒退了好幾步。
「你好厲害啊!居然能打退獸化的雄性!」
「雄性?」沈小冬甩著手問,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對啊!那個就是華,我伴侶,怎麼樣,很帥吧!紅色的老虎,整個貝內爾大陸只有他一只呢!」獻寶似的說完,又把身子探出窗外揮著手大喊︰「華——,我在這兒——」
「吼——」
沈小冬木然地為小圓解開安全帶,又看著山洞前的男人們,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了。
「現在我相信了,小圓果然是獸神偏愛的。」
一個男子緩步走出山洞,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穿一身修身的藏藍色長風衣,黑色的皮鞋很神奇地還是 亮如初。
不理會地上已經滾成一團的老虎和孕夫,也沒理會目瞪口呆看著他的沈小冬。
徑直打開越野車的後備箱,看到滿滿的各類物品,滿意地嘆口氣︰「這麼多年,我還是頭一次為你的購物成癮感到欣慰。或者,這就是獸神的恩賜?」
「沈清明,你怎麼會在這里?!」
沈清明挑挑眉︰「你叫我什麼?」
沈小冬一縮脖子︰「我是說哥哥大人,您老人家什麼時候過來的?」
「剛下班就過來了。」沈清明翻看車里的東西,隨意答道。
沈小冬狂汗︰大哥你別把穿越說得像下班去買菜一樣輕松愜意。
「哥哥大人是怎麼遇到這些人的?」
「過來就看到了。」繼續翻。
「呃……那哥哥大人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沈清明終于翻到了外科工具箱,勾起唇角︰「那是自然——歡迎來到貝內爾大陸,我親愛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