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群人風風火火地追在白司顏的身後趕了出去,司馬青檸沒來由的眼眶一暖。
其實阿言一點都不傻,她心里比誰都明白,阿偃是個什麼樣的人,九爺是個什麼樣的性子,東傾夜又是個什麼樣的家伙……但就算所有人都在嘲笑她,諷刺她,高高在上地用自以為是的眼光去評判她的所作所為,白司顏還是義無反顧地堅持著她自己的信念,用她那在眾人眼中看起來近乎「愚蠢」的行為,來表達她的不滿與抗爭。
哪怕沒有人支持她,甚至沒有人看好她,僅僅憑借她一個人的力量,也要孤注一擲地跟這個弱肉強食而又冷漠無溫的世界對峙到底!
白司顏是傻,而且是真正的傻,她明明知道這是強者的天下,卻依然不吝于對弱者伸出援手,乃至不惜因此而得罪強權霸主!
但是,誰又能說她這麼做是錯的呢?
司馬青檸想做而心有猶疑的事,白司顏搶先一步毫不猶豫地做了。
倘若白司顏不出手,司馬青檸或許也會暗中出手進行搭救,那樣一來,一旦被發現了什麼端倪,得罪屠龍堂的人就變成了她,而眼下白司顏只是取代了她的位置。
當然,她們之間多少還是有些差別的。
司馬青檸忌憚對方的勢力,不敢輕舉妄動,即便不會袖手旁觀,也不會當面跟那群人起沖突。
而白司顏卻是無所顧忌,她想做的大概不僅僅是搭救那對當眾受辱的母女,更多的……恐怕是想借機打壓那群地痞惡霸的囂張氣焰,讓他們踫個釘子吃個苦頭,收斂幾分為所欲為的猖獗,弘揚一番在強權的壓制下愈漸微弱的正氣。
所以,如果一定要說白司顏有什麼智商上的硬傷的話,那就是——
她太正直了!
正直得摻不了半點兒沙子,正直得不屑于半分的圓滑和世故,也許這並不是一種成熟通達的表現,甚至顯得有些執拗而任性,可是……正因為如此,才造就了白司顏不同于他人的性情,才成全了她這樣一種特別的人格。
她狂放,她粗暴,她肆無忌憚,她桀驁不馴……都只不過是因為,她是白司顏!
抬眸,看著門外匆忙躍上馬背,于驕陽之下揚鞭策馬飛馳而去的那個嬌小的身影,雖然看起來一點都不高大,但卻讓司馬青檸莫名地生出一種感覺……仿佛只要有白司顏在的話,或許過不了多久,那幾個高傲自負冷血無情的家伙,會變得不一樣,更甚者,終有那麼一天,在這片強權稱霸的陰霾天空下,也會隨之漏下幾縷和煦的光芒,不需要有多溫暖,但至少……不會都是絕望。
「駕!」
高高地揚起手臂,猛的一甩韁繩,司馬青檸後一步快馬加鞭地追了上去,鐵蹄踏過青石板,砸出了清脆而響亮的節奏,一下,一下,擊打在飛揚的塵埃里。
路旁,花草搖曳,鳥語花香。
司馬青檸追上白司顏,同她並駕齊驅。
「阿言,要去就一起去!」
白司顏側過頭來,對她揚眉一笑,秀氣的面龐上毫無懼意,有的只是灼眼的燦爛。
「好,一起去!什麼屠龍堂,趕著請老子過去踢館,那就別怪老子把它整成龜龍堂!」
司馬青檸聞言不由大喜!
「這麼說來,你已經怎麼想好應付他們了嗎?」
撇了撇嘴角,白司顏一臉自信,擲地有聲!
「暫時還沒有。」
「 !」
司馬青檸差點一頭從馬背上栽下去!
是的,她忘了……這家伙做事從來都是心急火燎趕鴨子上架,什麼都是現場發揮,從來沒有運籌帷幄絕勝千里一說,分分鐘都是在挑戰心理承受能力,玩的就是心跳!
像是篤定了白司顏會來,那個叫秦爺的男人一早就侯在了府宅的門口,見到他們一行四人踏馬而來,率先迎上前打招呼的卻不是白司顏,甚至不是獨孤鳳凜,而是……東傾夜!
「依著堂主原來的意思,是只讓百里司言一人進門,但既然十七殿下跟著來了,堂主特意又吩咐了一句……若是十七殿下肯伺候堂主一個晚上,那麼堂主就不計前嫌,立刻放了司馬四少。」
不過是短短的幾句話,話音一落地,頓時就叫白司顏幾人傻了眼。
這……什麼情況?!
為什麼有種信息量很大的感覺?
屠龍堂先是殺氣騰騰地送了一只死貓過來,並揚言囚禁了司馬重偃,指名道姓要白司顏孤身一人前來應戰,結果他們氣勢洶洶地跑了過來,對方卻直接把她甩在了一邊,趕著湊到東傾夜面前,要他去……給堂主侍寢?!
畫風轉得太快,完全無法理解好嗎?!
默了一默,在反應過來之後,白司顏想也不想就隨口答應了下來。
「沒問題!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下一秒,東傾夜立刻一記眼刀殺了過來,怨念地擰著好看的眉頭連連怪叫了起來。
「愉快你個鬼啦!你答應不算!司馬重偃是死是活跟我有什麼關系?!為什麼要我犧牲色相去伺候那什麼堂主……還是個男人?!我不干!」
听到秦爺將他們的身份刻意地都說了一遍,獨孤鳳凜不由微斂神色,知道對方這是在威脅他們,暗示他們屠龍堂的人已經將他們的底細都模了個一清二楚,並且明知道他們來歷不凡,也要讓他們幾人明白……在這個天高皇帝遠的蘅陽島上,他們屠龍堂的人才是說一不二的老大!
對于屠龍堂這樣的挑釁,獨孤鳳凜自然不能容忍,然而……轉眼听到秦爺提出了那麼一個條件之後,獨孤鳳凜的神態便又緩和了幾分,隨即開口淡淡地解釋了一句。
「你放心,屠龍堂的堂主,實際上不是男人,而是一個女人……據說還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
果然,一听這話,那個叫秦爺的人立時就變了臉色,微張著嘴巴投來了幾許驚詫的目光,夾雜著隱隱的忌憚。
「哈,原來是個女人,」見到秦爺敗了神色,司馬青檸不由勾唇一哂,趁勢捏著嗓子煽風點火,堅定不移地揚九爺威風滅敵方士氣!「難怪貴堂主從來都不在外人面前露面,這隱藏得可夠深的啊……」
「是女人那就更好了啊!听到沒有,還是個很漂亮的女人……」捅了一下東傾夜,沒想到屠龍堂的堂主春心蕩漾色迷心竅這麼好說話,倒是省了她一番力氣免去了不少廝殺,白司顏自然樂見其成,繼續眉開眼笑地當說客,「這買賣咱不虧,你就不要再扭扭捏捏的啦!現在正是你一展雄風的好時機,難得人家堂主這麼盛情相邀,你就不要大意的上吧!」
「怎麼不虧了?!」听白司顏這麼一說,東傾夜瞬間就氣歪了鼻子,立刻開口爭辯了一句,「她再漂亮,能有我好看嗎?!」
抬眸對上東傾夜那雙瞪得圓滾滾的鳳眼,縴長濃密的睫毛像是扇子一樣蓋在眼瞼上,天生的自然的微卷上揚,一雙美眸亮光閃閃楚楚動人,就連生氣的時候都美得撩人心弦……白司顏不免有些動搖了,先是捏著下巴點了點頭,爾後又立馬說服了自己!
「你說的也有道理……但是,怎麼說呢……一個晚上換一條人命,簡直超值啊有沒?!」
話音落下,東傾夜頓時氣得連腮幫子都鼓起來了!
「在你眼里,司馬重偃的命就有那麼重要嗎?比我還重要?!什麼叫一個晚上換一條人命?你怎麼知道那一晚上不會發生什麼慘絕人寰的事情?萬一那個女人把我玩死了呢?!」
聞言,秦爺立即上前討好著附和了一聲。
「十七殿下放心,堂主說了,會將十七殿下奉為上賓的。」
挑了挑眉梢,白司顏笑嘻嘻地遞過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拉長了聲調繼續勸。
「听到沒有,奉為上賓哦,說不定還能吃到很多外面買不到的美味佳肴……」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東傾夜感覺自己快要被氣死了!
「你就知道吃!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是不會去的!」
「不肯救人,那你跟來干嘛?」
「哼……我只是想看看他是怎麼死的!」
「那你走吧,我自己去就我自己去。」
淡淡地應了一聲,白司顏轉身便朝府宅的大門邁步走了過去,果然沒再繼續糾纏東傾夜……她一走,司馬青檸和獨孤鳳凜跟著也下了馬背,後一腳追了上去。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東傾夜就被孤零零的一個人留了下來,咬著薄唇不無怨念地盯著白司顏的背影,默默地散發著冷氣,眼見著白司顏就要進到了府里,東傾夜忍不住跺了一下腳,低低罵了一聲「白痴!」,隨即忙不迭地開口喊住了她。
「等一下!」
白司顏應聲止步,回過頭來掃了他一道。
「嗯?改變主意了嗎?」
「哼!」氣急敗壞地哼了兩下,東傾夜到底還是答應了下來,「我去就我去,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你過來,我只跟你一個人說!」
不得已,白司顏只好又轉身走了回來,行至東傾夜的跟前,低聲道︰「說吧,什麼條件?」
抬頭瞟了眼獨孤鳳凜,東傾夜幽幽一笑,湊到白司顏的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听到的音量小聲地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