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手,司馬青檸有些不確定地看了白司顏一眼,抬眸便見對方彎著眉眼對她投來安撫的笑意……剎那之間,司馬青檸的心境突然就安定了下來,有一種莫名的可靠。
垂眸瞄了瞄手里的兩張卡牌,白司顏從中抽了一張,貼著桌面緩緩推到了桌子的中央。
與此同時,秦狼姬也挑了一張蓋在桌面上,拿長長的金鉤將卡牌掃了過來。
金燦燦的賭桌上,兩人抬頭對望,四目相交,繼而在同一時刻用金鉤翻開了桌面上蓋著的兩張卡牌,霎時間,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過去。
卻見在那兩抹暗沉的紅底之上,用金色描繪了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赫然是一「大」一「小」兩個對立的抉擇!
如此,便可以開筒驗明點數。
若不然,還需再重復剛才的搖筒,繼續押大小,直到出現賭桌上有不同的選擇為止。
對此,白司顏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吐槽了一句……其實就是最簡單最普通的押大小啊,都沒什麼技術含量的,是個傻子都會玩好嗎?結果對方還那麼認真嚴肅地弄得這麼復雜繁瑣,一副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樣子,搞得她也很緊張,還以為堂主大人是在放什麼絕招。
斜斜勾了勾嘴角,白司顏凝眸看向秦狼姬。
「可以開了嗎?」
見狀,雀作勢就要去開金筒,只是還沒來得及俯身,就被秦狼姬抬手擋了一道。
「等一下。」
白司顏挑眉︰「堂主還有什麼意見?」
「意見沒有,只不過……」邪笑著扯起眼尾,秦狼姬懶懶地抬起眼皮,躍過白司顏的肩頭,毫不遮掩地筆直看向站在她身後的東傾夜,「百里少爺似乎還沒有說,如果你們輸了,該怎麼辦?」
看到她的表情,白司顏就是用腳趾頭想也能猜到她的意思,但還是笑著反問了一句。
「堂主想要怎麼辦?」
「你們是客人,本堂主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若不是百里少爺出手打傷了本堂主的手下,本堂主也不會把司馬四少抓到這里來……所以,別的要求本堂主就不為難你們了,還是按照之前說的那樣……」笑盈盈地抬起手來,秦狼姬提指一掃,對準東傾夜的鼻尖就點了過去,「你們若是輸了,就把他留下來。」
皺了皺鼻子,東傾夜面露不快,表示被人盯上的感覺非常不好,不由伸手拽了一下白司顏的袖子,可憐兮兮地委屈道。
「阿言,現在可不是一夜換一命那麼簡單了,根本就是一命換一命好嗎?!你該不會真的要把我留下來吧?!」
白司顏卻是無動于衷,頭也沒回一下,依舊正臉對著秦狼姬。
「只留一夜?」
秦狼姬頷首,卻是不貪心。
「只有一夜。」
白司顏揚眉淺笑,彎著食指在桌面上輕叩了一下,道。
「成交。」
話音落下,東傾夜立刻忍無可忍地變了臉色,淒厲地怪叫了起來!
「阿言!你怎麼可以這樣?!你居然真的答應了!難道我在你的心里連一個司馬重偃都比不上嗎?!你就不想想,司馬重偃是怎麼對你的?我又是怎麼對你的?!你竟然為了救他,不惜把我往火坑里推?!」
听他這麼說,司馬青檸頓時就不樂意了,雖然她是沒理由要求東傾夜搭救阿偃,但立場上的事情,還是得說明白!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本來我家四哥就是阿言的未……咳,就是阿言青梅竹馬的好兄弟!我們司馬府和聖宣王府兩家可是世交好嗎?世交你懂不懂?倒是看看你自己,跟阿言才認識幾天啊,就蹬鼻子上臉的,搞得好像你們很熟一樣……」
「我們當然熟了!」東傾夜不甘示弱,直接就吼了過去,「睡都睡過了,還能說不熟嗎?!司馬重偃他有跟阿言睡過嗎?!」
話音落下,白司顏臉色一黑,獨孤鳳凜眸光一冷,秦狼姬和雀則是面面相覷,覺得苗頭好像有點兒不太對勁。
沒想到東傾夜會那麼不要臉,當著眾人的面說這種話,司馬青檸先是愣了一愣,繼而更加霸道地吼了回去!
「你這不是廢話嗎?阿言來我們家玩的時候,就是睡四哥房里的!從小到大,睡了都不知道幾十回了,就差沒揣出個球來了,你以為呢?!」
听到這話,獨孤鳳凜的眸光更冷了,白司顏的臉色更黑了。
偏那兩人掐上了癮,卻是渾然不知。
尤其是東傾夜,在得知司馬重偃是白司顏的未婚夫後,本來就很介意,又見她跟司馬青檸交情好,眼下听到司馬青檸說的這樣信誓旦旦,難免心生懷疑,立刻就轉過頭來向白司顏確認。
「阿言,她說的是真的嗎?!」
司馬青檸不甘心被拆台,跟著一揚手拍到了白司顏的肩頭上,隨即遞過去渴求的眼神。
「阿言!告訴他,是真的!」
「你們兩個……」
面無表情地撇了撇嘴角,白司顏抬起兩只手,對著站在左右兩側的家伙輕輕招了招,示意他們靠過來,下一秒……待兩人乖乖地俯身湊過來之後,白司顏即便毫不猶豫地拍上了他們的後腦勺,「啪」的一下重重地摁在了桌面上!
隨即,在秦狼姬略顯呆滯的目光下,白司顏勾唇一笑,溫柔道。
「好了,現在安靜了,我們繼續吧。」
「那……」垂眸瞅了眼被面朝下摁在桌面上,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一動也動不了的東傾夜,秦狼姬不免有些猶豫,「本堂主的條件……他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沒問題,他答不答應都無所謂,只要我答應就行了……」說完,白司顏才緩緩松開了手,低下頭笑盈盈地看著東傾夜,溫柔如水地問他,「你說呢?」
東傾夜終于不敢再造次,沒有馬上開口否認,只眼巴巴地瞅著她。
「阿言……就算只是一個晚上,就算我不會死,可你就真的這麼不在乎我的清白嗎?」
白司顏還是笑得一臉溫存。
「睡都睡過了,已經膩了,還有什麼好在乎的?」
東傾夜瞬間淚流滿面!
「那怎麼能算睡過?!衣服都還沒月兌呢!」
聞言,獨孤鳳凜的眸光瞬間就回溫了,秦狼姬的眼神卻開始變得有些苦澀了。
「什麼……你、你們……是斷袖?!」
「是的!」東傾夜當機立斷地應聲,「所以我對女人一點都不感興趣,你趁早死心吧!」
微蹙眉梢,秦狼姬模了模下巴,轉而把視線移向了邊上那個長得同樣十分俊美,但就是性格過于陰冷的少年。
然而,不等她開口,獨孤鳳凜就淡淡地哼了一聲。
「別看我,我也是。」
感覺到秦狼姬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司馬青檸緊跟著點頭︰「我也是我也是!我們都是!」
只可惜,堂堂屠龍堂的堂主卻不是那麼容易糊弄的,听他們這麼一說,不由冷笑著扯了扯嘴角,將目光挪回到了最合胃口的東傾夜身上。
「罷了……斷袖就斷袖吧,下點藥一樣生猛……」
東傾夜冷不丁地渾身一顫,當時就震驚了︰「禽獸……禽獸一樣的女人……好可怕!」
司馬青檸也是心有余悸……幸好阿偃不是堂主大人喜歡的類型,不然,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看到秦狼姬的視線火辣辣地纏在東傾夜身上,好像要把他從頭到腳看光一樣,白司顏莫名地有些小不爽,雖然能趁機報復一下東傾夜是很不錯,但自己的人被別人欺負,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兒了。
「怕什麼?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嗎?就算不為了你,為了司馬重偃,我也一定會贏了這一局!」
听到白司顏這樣的安慰,東傾夜卻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說前半句就好了,干嘛還要加上後半句啊摔?果然未婚夫的待遇就是不一樣嗎?他能不能也報名參加這種包辦婚姻的活動?買一送娘子什麼的,簡直不能更贊好嗎?!
對上白司顏挑釁的視線,秦狼姬跟著也收斂了幾分神態,轉眼朝雀遞了個眼色。
白司顏押的是小,而秦狼姬押的則是大。
翹著蘭花指,雀伸手拿起了桌面上擺著的另一根足金打磨而成的細長桿子,在桿子的前端有個圓弧形狀的夾子,是專門用來開金筒的。
只見雀輕車熟路地將長桿伸到金筒上,繼而精準無誤地套了進去,爾後輕輕一扣,夾緊之後迅速將金筒挑了起來,一番動作行雲流水,別有一番韻味。
然而,在場眾人卻是沒有那種閑情逸致去欣賞他苦練多時的動作,數十道視線在剎那間齊刷刷地射到了金筒之下的六顆骰子上,而最後的結果是——
六點,六點,六點。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呢!
在看到另外三顆四分五裂的骰子的尸體的一瞬間,秦狼姬「砰」的拍了一把賭桌,猛地就站了起來,怒容滿面地掃向白司顏,憤懣之余甚至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操你大爺!你他媽耍詐?!」
半倚著靠背,白司顏卻是怡然自得地翹著二郎腿,既沒有陰謀得逞的得意,也沒有被揭破詭計的心虛,只淡笑著從嘴里吐出了幾個慢條斯理的字節,像秦狼姬剛才怠慢他們一樣,怠慢著她。
「賭場如戰場,本來就是兵不厭詐,這一點堂主想必心知肚明,就不用本少爺來強調了吧?」
「就是!阿言說的沒錯!」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本著堅強小後盾的立場,司馬青檸仍舊是第一時間站了出來,無條件支持白司顏,「你們開賭場的不是經常說願賭服輸嗎?怎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你們賺了黑心錢就是願賭服輸,你們輸了就是別人耍詐,那這賭局還有什麼意思啊?!」
捏了捏拳頭,看了眼桌面上那裂開的骰子,又瞥了眼不溫不火的白司顏,秦狼姬冷哼一聲,轉而又坐回了位置上。
「好,願賭服輸就願賭服輸,這一局算你贏!我們接著來賭第二場!」
白司顏微抬眉梢。
「這次又賭什麼?」
「骰子構造最簡單,難免會被人做手腳……所以這第二局嘛,怎麼說也該玩個復雜點的,至少得讓人動不了歪心思耍不小小聰明,要贏就憑真本事……」
知道秦狼姬被涮了面子很不甘心,叨叨了好一陣也沒說到點子上,白司顏的面上依然不動聲色,卻是輕輕地開口打斷了她。
「所以……玩什麼才算復雜?」
大概是對第二局勝券在握,秦狼姬也就沒去計較白司顏這種無聲的嘲諷,只笑著勾起了眼角,擲地有聲地從紅唇里扔出了兩個字。
「盲棋。」
聞言,白司顏心頭不由咯 了一下……完了,還真是有夠復雜的,這麼高級的她不會啊!
好在她剛才裝逼裝慣了,臉皮僵僵的,還沒表現出慌張來,就听秦狼姬接著說。
「這一局,由雀代本堂主出面。」
听到這話,白司顏驀地就松了一口氣,看出了這個沉湎于美色和肌肉之間的女人,大抵對棋藝這種高智商的游戲不太精通,在賭桌上拼的就是一股子霸氣和魄力……而真正在他身後出謀劃策的,恐怕是那個叫雀的男人。
既然堂主大人主動言明可以讓別人代勞,那麼她自然也能把這個燙手山芋拋給別人。
只是……這盲棋,實在是個技術活兒,除此之外還需要配備絕佳的記憶力,否則就算棋藝再好,也不見得能派上用場。
見白司顏沉默不語,秦狼姬又挑釁地催了一聲。
「怎麼?百里少爺該不會不戰而敗吧?」
「呵……堂主多慮了,本少爺既然來了這里,就只想過一件事,那就是把司馬重偃帶回去。」
「難得百里少爺這麼在乎司馬四少,那不妨再添點兒熱鬧……」半眯起眸子,秦狼姬忽然間像是想到了什麼,于嘴角處扯起一抹幽詭的笑意,繼而抬手輕輕拍了兩下,吩咐道,「把人帶出來吧。」
說著,就听「 當」一聲,屋內的一面牆壁忽然翻了下來,背面上扎滿鋒利而尖銳的長刺,像是叢林中捕獵猛獸的那種釘板,細長的尖頭在陽光下閃爍著鋒銳的光芒,叫人一眼看去頗為觸目驚心。
蹙了蹙眉頭,不知道秦狼姬這是什麼意思,白司顏正要開口問,驟然間又听「嘩啦」一下,頂板上忽然破開了一個洞口,繼而吊著一個人影飛快地墜了下來,一直到距離釘板三米的地方,才堪堪停住!
認出了那個被拴著手腳橫掛在半空中的人影,司馬青檸忍不住快步上前,憂切地喚了一聲。
「阿偃!」
听到她的叫喚,司馬重偃立刻抬眸掃了過來,但是礙著嘴里塞了布條開不了口,就沒哼聲,只目光沉沉地看了眾人一眼。
「叮!」
不等司馬青檸走上前,就有人揮出兩把大砍刀擋在了她的跟前。
雀適時地開口叫住她,翹著蘭花指掩嘴嘻嘻一笑,威脅道。
「你再往前一步,我就隔斷他的繩子。」
不得已,司馬青檸只能止步,繼而扭過頭來焦慮地看向白司顏︰「阿言,四哥他……」
白司顏點點頭,朝她遞去了安撫的眼色,隨後回眸問向秦狼姬。
「堂主這又是什麼意思?」
「剛才不是說了嗎?加點樂子而已,」看到對方終于沉不住氣露出了急切的表情,秦狼姬頗為享受地揚起眉梢,繼續慵懶地靠在椅子上,悠悠然地開口解釋,「從現在開始,每過一盞茶的時間,吊著司馬四少的繩索就下放一尺,直到第二局分出勝負為止……所以,百里少爺,你準備好了嗎?」
聞得此言,司馬青檸面色一沉,忍不住開口罵了她一句。
「這算什麼賭局?你不要欺人太甚!」
「不不不,」晃了晃手指,秦狼姬笑意滿滿,似乎非常喜歡看到他們氣急敗壞的模樣,「這不叫欺人太甚,這叫入鄉隨俗……在蘅陽島,無論什麼樣的賭局都只有輸贏二字,就看你賭得起還是賭不起了……」
她說這話是為了回應司馬青檸,然而視線卻一直落在了白司顏的臉上,從剛才輸了第一局之後,秦狼姬對白司顏的興趣就遠遠地超過了東傾夜。
因為她是這里的老大,她必須要奪回剛剛不小心弄丟的臉面!
白司顏目光沉然,面色如常,既沒有開口諷刺,也沒有立刻答應,只暗暗琢磨著該怎麼應對這第二場賭局。
雖然說第一局是她們贏,且不乏算計的成分在里面,但真要計較起來,卻是十之七八都是僥幸…倘若秦狼姬稍微轉個心思,沒按著她猜測的那樣把骰子都往大的方向動手腳,她一早準備好的骰子可能就派不上用場了,好在屠龍堂在蘅陽島上稱霸慣了,秦狼姬也跟著妄自尊大,才讓她見縫插針有機可乘。
畢竟,一般人只會想到將骰子往小的點數動手腳,而不會想到把骰子毀掉,更何況……若不是在這樣的場面,只是正兒八經的賭場,白司顏這種耍無賴般的手段,也是不會被認可的。
所以說,秦狼姬並不是一個好對付的女人,她既然放心把第二局交給雀,那個男人必然是下盲棋的個中高手!
而她……壓根兒不會!
就是不造另外三個……會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