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殊不知,這話听在戚家人耳中,又是讓所有原本松下來的神情,再次變得沉重了起來,戚嶸鐵面無瀾,戚家兩姐妹則面面相覷,各有心思。
方儂分明,每字每句都針對著今日戚少崇縱馬踐踏聖旨之事,還如此殷切的懇求聖上降罪于自己。誰都知道這踐踏聖旨之人是戚少崇,方儂此為,分明是指桑罵槐之舉,意在禍水東移。
皇帝雖說是上了年紀,可是在听到方儂這話的時候,則是雙眉一挑,饒有意思。遂後,便是哈哈大笑了起來,此舉,又是讓戚家人不明所以。
聖意難測,皇上又是這等心思沉重之人,方儂如若是當真有心將這事咬著不放的話,或許早已忌憚戚家的皇上,難保會借由此事殺雞儆猴。
莫非,這方儂也是這等心思?
可她才一個方剛進京的小女子,如何有這等盤算,又如何將事情看得如此透徹?這便是戚家人此刻所不能明了之事。
「看你這小小年紀,又是一介女流之輩,卻不想這麼方剛不阿,處事分明,朕倒喜歡得緊哪!」皇帝隨意的說出口,此一言,便讓在場所有人皆都鐵青了臉色。
皇後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一人,她緊朝著自家小弟使了一個眼色,站立在邊庭上的戚少崇立刻朝著方儂所跪之處,也忽地一下跪倒在了地上。
誰都明白皇帝的陰晴不定的背後代表著什麼。如若是戚少崇不明白這些的話的,恐怕戚家也會跟著遭受連累。
「求皇上降罪責罰,少崇自幼莽撞,偏偏又自來喜歡玩那烈性駿馬,不誠想畜生無知,竟闖下如此彌天大禍,自知罪無可恕,還求皇上降罪,千刀萬剮,少崇也不敢推辭,只求皇上開恩,不要禍及我家人!」戚少崇鏗鏘說道,語氣不再似之前那般,有戚家人保護一般的無謂的模樣。
皇帝端坐在龍庭之上,一只手的手肘撐著龍椅,輕撫著齶下略顯花白的胡須,認真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這才是為人臣子該有的姿態。皇帝雖年邁,可又豈會不明白這個中的迂回。而此刻,更讓皇帝在意的則是方儂,好一個小女子,竟然能夠如此洞察天听,知道他的心思。
皇帝的沉默不語,就連皇後也在一邊暗中絞著手指。
她想開口,可事情又再度陷入了僵局當中。原本先前已經在殿中看似解決了事情,如今卻被方儂這一番話輕易的再度挑了起來,可見皇上心底的意思到底如何。
天子到底是天子,被戚家掣肘下的免罪,更弗如此刻戚少崇請罪的虔誠來得讓皇帝心生快意。而皇後也是豁然明白了這一點,這才讓她才剛剛欲以啟齒的動作停頓了下來。
整個殿中,一時陷入了沉寂當中。
「有錯當罰,朕決不姑息!」皇帝姍姍說來,也只有這麼一句話,緩解了現下殿中所有的尷尬。
跪著的方儂暗地里一笑,她明知道,以戚家現在如日中天的勢力,皇帝哪怕真是要罰,戚少崇也不會有多大的影響。
但是于皇帝而言卻非如此,哪怕只是輕輕一罰,也是直接打在戚家人的臉面上,而更重要的是,這一巴掌,是方儂借由皇帝之手打出去,而皇帝也借由方儂所造的這勢打了出去,這才是皇帝所想要的,警告戚家人一番。
「就罰你禁閉府中半月,府內所有馬匹盡數絞殺了,以後戚家出行,不許用馬!」皇帝輕而易舉的說道,這看起來不似責罰的責罰,讓戚家人啞口無言。
「謝,謝皇上隆恩!」戚少崇未曾開口的時候,戚嶸老奸巨猾,率先跪下謝恩叩首。
「方家小女是個聰慧的人兒,當朕的兒媳看來也不算虧待旭兒,你就回去好好學習規矩,安心等待完婚吧!」皇帝賜了方儂平身,兀自如此說道,對于方儂知悉自己天子尊嚴這一點,皇帝一時心情大好。
「只是朕听說你才剛剛從鄉下歸來,恐怕裁裳作料等事也不盡熟悉,不如朕就賞你……」
「啟稟皇上,方儂乃是我方家女兒,這次奉命歸來與五皇子完婚,成婚日子即將到來,妾身身為方家主母,定當會為她打點好一切,保證風風光光,皇上大可放心!」戚少雲隱約之間似乎嗅到了皇帝對方儂的厚愛,深怕此風一漲的話,方儂先在宮里得寵,再回府想收拾她的話,可就難了。
故而戚少雲在皇帝開口欲賞的時候,陡然出聲阻止。
方儂無聲諷笑,她可從不知自己的後娘,居然是有這麼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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