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謝堂前燕 第91章 對談

作者 ︰ 青木源

王翁愛穿越以前,看那些電視上喜聞樂見的宅斗劇里都會有這麼一個場景,兒媳懷孕了,婆婆在歡天喜地之余,還來面帶笑容來關心兒子的生理需要,‘好孩子,要听話’媳婦悲催的強作歡笑,把自己的陪嫁丫鬟塞給老公睡。

王翁愛以前不覺得,等自己肚子也有孩子之後,警覺性愣是比以前高了不少!王氏在她懷孕之後,半點沒有給兒子塞人的打算,建康里正妻們彪悍成風,都不喜丈夫有小妾,敢納小妾,還有被老婆一紙休書給休了的。

王氏才不會管兒子的房內事,她又不是那種寒門的阿家,一雙眼楮全盯著怎麼開枝散葉上了,多幾個庶孫在建康里不是什麼長臉面的事情。別家結親,也要看男方家里家風如何,要是庶子和寒門里的那樣十幾個,基本上兒孫們就不用在世家里娶婦了。那麼多的庶子庶女誰不嘀咕這家的門風?但凡有點良心的父母都不會把女兒往這家里嫁。

于是王翁愛提高警覺,就差沒和兔子一樣豎起耳朵了,等到漸漸月份大了,肚子大起來,也沒等到婆母要往自己房里塞人的事情。

她心放下一半了。

「現在建康里都在議論朝廷會不會讓荊州刺史伐蜀的事情。」王翁愛肚月復已經鼓了起來,五個月的身孕在春衫中越發明顯。

謝安坐在她身邊,身上是家產的打扮,甚至里頭的中衣都不穿,外面的袍子套在身上空空落落的,一抬手,衣袖滑落一段光潔的手臂露出來。

他捻起一顆青梅,親手送到王翁愛面前,王翁愛也不講究什麼,直接一口接了。

謝安早已經習慣了,他笑笑,然後繼續在裝著青梅的陶罐中尋找看起來個大的,「現在朝堂上都不看好荊州刺史。」他一邊尋找一邊說道,「畢竟以一州之力征伐之事,前所未有。」

「那阿大覺得,這位桓使君能不能成行?」王翁愛轉頭在侍女手中的孟中吐出果核問道。她手里的帕子捂住嘴,擦拭干淨後開口說道。

「岷岷你覺得呢?」謝安笑問,他將挑選出來的梅子用箸夾到另外一只陶盞里。

「我覺得說不定會。」王翁愛說道。

「哦?」謝安淺笑抬首,「自古以來,以一州之力滅一國者,古今未有。而且蜀道險難,稍有不慎,便會全軍覆沒。大軍西進,也怕偽趙會趁機南下。」

他聲音如同幽深泉水里滴落的回音一般好听。

王翁愛點點頭,這話的確是說的非常有道理,尤其是石虎還曾經將庾亮給打的落花流水。

「石趙的確是值得警惕,不過相比較石虎而言,不覺得蜀國更加弱一些麼?而且蜀國我听說最近亂象叢生,國內變亂連連。蜀國的確是有天險可守,可是蜀人自持依靠天險便後顧無憂的話,若以奇兵突襲,也不是完全沒有勝算。至于石虎……我听說此人多疑,大軍出發,他恐怕也不會冒冒然然就會前來進犯,至少也會做個試探。」

這樣的人倒是有些像司馬懿,多疑。她記得空城計呢。

謝安望著她,凝望她一會,臉上露出笑容來。

「原來岷岷有如此的見解。」謝安笑道。

王翁愛一听就要炸毛,她那話其實也是說著好玩,反正和自己老公說話,自在的很也沒多少顧慮,又不是吵架,說就說了。但是他這麼一講,她渾身不自在了。

這個可是以少勝多,打出草木皆兵這樣一個成語出來的主將!雖然她看著他也沒多大的武力值,但人不可貌相麼。

「我說著好玩的,不準笑我!」王翁愛揚起頭對他說道,臉上也是氣鼓鼓的。

「哎?」明明剛才還是言笑晏晏的,怎麼瞬間就變臉了?謝安有些反應不過來,不過他還是將一個大個的青梅挑出來。他最近問了良醫,良醫說婦人重身的時候脾性會大變。他也沒將妻子方才的話當回事。

「我哪里是笑岷岷。」謝安抬頭有些哭笑不得,「剛剛那話,岷岷說的的確很好不是麼?石虎那人生性多疑,就算听到大軍西進,也不會直接派兵前來。」

說著,他將那盤挑選好的青梅遞給他,剩下來的青梅他也不打算浪費,讓侍女拿來蜂蜜自己沾著吃幾顆。

「其實啊,這也就是賭。」王翁愛說完,手指拈起一顆梅子放入口中。

家里常常有食不言寢不語,可惜門一關都想在自己房中過的舒暢些,那些小節基本也就被忽視過去,不然謝安也不會連中衣都不穿,套了一件袍子了事。要是父母有事找他,再去換套就是。

「听說那位府君曾經便是一個賭徒。」謝安笑道。他見著王翁愛咳嗽了幾聲,連忙伸手給她拍拍背,好順氣些。

王翁愛剛剛不小心被嗆著了,咳嗽一下,喝了口溫水之後,覺得好多了。

「沒事吧?要不要讓良醫過來看一下?」他隔著一台憑幾,小心翼翼的抱住她的肩膀,問道。

「只是嗆到了而已。」王翁愛說話里聲音還帶著些許的嘶啞,對于謝安的話,她覺得有些小題大做,這良醫老是這麼叫,回頭王氏就要問她是不是真的身體不好了,到時候少不得要有些麻煩。

「真的無事?」謝安仔仔細細的打量她。

王翁愛懶得去理他了,「最近大兄來書信了沒有?」

謝奕去做了桓溫的司馬,如今桓溫想要動用荊州的力量去攻打蜀地的成漢,謝奕身為司馬說不定也要跟著大軍前往。謝奕她在家中見過幾次,倒是非常有一股放蕩不羈的名士風度,喝酒起來能不要命,為此大嫂阮容可沒少發愁。

名士風度在江左自然是非常受到推崇的,可是在外面誰認啊。她那個要風度有風度要美貌有美貌的堂伯還被胡人給壓死了呢。

「來了,信中說是一切都好。關于府君想要出兵的事,大兄沒提。」謝安說道,其實謝奕在荊州如何,前來送家書的家僕也知道,能問出來。

謝安年幼的時候,就曾經見過兄長灌老翁酒的,這愛喝酒的習慣一直就沒變過,到了荊州繼續喝,還偏偏喜歡追著桓溫跑,要桓溫陪著喝酒。有一次直接追進內室了,桓溫一見他管不住的逍遙司馬來了,嚇得連忙遁逃一路到南康長公主那里了。

結果謝奕也不當回事,找不到正主,隨便在堂下抓了一個兵士,說道,「跑了一個老兵,又抓了一個老兵。」

在此時,說人是兵等于是將人和部曲之類的奴婢們等同,相當羞辱人的。

不過這話說也說了,桓溫也沒將說他「老兵」的謝奕怎麼樣,這事就算這麼過去了。

王翁愛打量了一下謝安的表情,他在外面自然是沉穩的簡直就不像個青年人,不過在家里在她面前有事沒事裝深沉給誰看呢?她又不會派去和士林的那些人說她老公真是太值得信賴了,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

「大兄在荊州……」做了什麼事情吧?王翁愛從謝安的表情上猜到一點,那位照著那位大兄名士風流愛喝酒的習慣來看,估計是做了點讓人囧然的事情了。

不過應該也不傷大雅……吧?

「大兄想要溫府君一同飲酒,府君不在,他便讓個軍士陪他了。」謝安說道。

王翁愛點點頭,「大兄不在……」她想起那個小佷兒的臉,露出微笑來,「佷兒們……」

她以前還逗著孩子玩,阿羯很活潑好動,一只球能骨碌碌的和人玩好久。

但是她被診出懷孕之後,也不敢和以前那樣和孩子一起玩鬧,畢竟二三歲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頑皮的很。她不敢拿孩子開玩笑,尤其肚子鼓起來之後,行動和過去更加不方便了。

「佷兒們我會看著的。」謝安說道,他向來是管弟弟們管順手了,弟弟們如今長大了,再管也是多余,不如來教導一下佷兒們。

王翁愛點了點頭。

「四郎面上好多了吧?」她輕聲問道,她最近很少見到謝石,上回看著面上似乎好了不少。青春期的孩子長青春痘,她覺得要麼是激素的問題,要麼就是上火了,再要不然那就是殺菌了。

溫泉水里有硫磺成分,她造不出硫磺皂,那就發揮優勢好了。

「好了許多了。」謝安回憶起四弟,面上的紅疙瘩的紅腫也有漸漸褪去的趨勢。

「看著他,別讓他吃羊肉之類的肉食。」王翁愛揮揮手讓侍女將手邊的陶盞捧下去,說道。

謝安應了,「這些四郎自己也不敢食用。」

關系到臉面問題,就是再饞肉,也不能拿自己的臉來開玩笑。

不過他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佷子們也就算了,四弟也被她問到過幾次,就有些不太樂意了。

他伸手輕輕的覆在王翁愛已經隆起的肚月復上,這會肚子里的孩子能稍微的動一下,但是不多。

初為人父,對于孩子他很好奇。

「要不要听听?」王翁愛看著他手按在自己肚子上,輕聲問道。

她有心讓謝安也參與到孩子的成長過程里來,即使孩子還在她肚子里。

她屏退室內的侍女,自己躺下來,側著身子。,很是期待的望著他。

謝安猶豫一會,終于靠了上去,但是動作里還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不知道等肚子里的孩子出生,能不能看到荊州刺史出征。」她躺在那里,又把話題給轉回去了。

謝安正听著肚里孩子的動靜,听她這麼說不禁莞爾。

事實證明,等她孩子生下來了,桓溫還是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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