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尤氏見到榮國府這重大的賭局,重重的嘆起了氣,直對黛玉感慨了一番。雖然是榮國府的事情,但尤氏畢竟也是當家女乃女乃當慣了的,非常有魄力的將所有人都捆了起來,就在院子里罰跪,並揚言,除非老太太和太太們回來親自赦免,不然全部都打發出府去。
黛玉安靜的站在尤氏的身邊,看著跪在院子里那黑壓壓的一片人,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突然,她感覺到有一個惡意的目光正在跟隨著自己,展目望去,只見那迎春身邊的老嬤嬤竟然也赫然在列。
黛玉冷笑,覺得這榮國府真的是如一顆大樹腐爛到骨子里了,不施重手,恐怕是救不活了。那老嬤嬤正是迎春的女乃娘,見黛玉發現了她,忙低下了頭。
而此時,尤氏正在讓身邊的丫頭按個的記錄嬤嬤們的身份。其實她對這些事情早就司空見慣了,不止是榮國府,就是寧國府現在也肯定有一幫人正玩的高興呢。只不過她們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不像黛玉竟然帶著家丁們就直接來抄人家的賭局。所以,別看現在尤氏嚷嚷的嚴重,但她始終認為,等老太太回來,也就是訓斥一番,罰幾個月的月錢了事的小事兒。
黛玉也不是不明白這里面的事情,但黛玉卻知道,如果說下人聚賭的事情還能緩一緩的話,那麼有人竟然想要賣掉大姐兒的事兒就一點兒都不能耽擱了。她再次審視了一番院子里的人群,低聲問著尤氏︰「嫂子可知,這里面誰是大姐兒的女乃娘?」尤氏一愣,自然感覺出黛玉這話中有話,但尤氏卻一廂情願的以為是黛玉想要賣王熙鳳一個面子,便笑著審視了一番那龐大的隊伍,叫出了兩個二十七八歲的婦人。
兩個婦人顯然也認為尤氏和黛玉想要放她們一馬,忙態度端正的跪下來,求尤氏開恩。尤氏似笑非笑的看著兩人。沒好氣的說道︰「你們二女乃女乃是個多麼爭強好勝的人,怎麼就挑中你們這兩個不知上進的了,竟然還在這里打吊子牌,大姐兒那兒可安置妥當了?」
兩個婦人一听這話。就知道尤氏並不想難為她們,互相對視一眼之後,由一個人出面說明︰「大姐兒已經睡下了,有人在看著。」尤氏佯裝怒道︰「你們倒還有理了,也用不著我罰你們,待二女乃女乃回來,自然有你們好瞧的,還愣著干嘛,還不趕緊去瞧瞧大姐兒去,若大姐兒睡個不踏實。就拔了你們的皮。」
兩個婦人顯然心里一松,千恩萬謝的沖尤氏跪拜下去,轉身就欲走。誰知黛玉卻突然開了口︰「尤嫂子也不用打發她們回去看大姐兒了,反正去了也是見不到大姐兒的。」
尤氏一驚,不敢相信的看著黛玉︰「林妹妹在說什麼?為何見不到大姐兒。大姐兒沒有在睡覺嗎?」
黛玉笑道︰「這就要問兩位你女乃娘了,為了打這吊子牌,把大姐兒怎麼了。」
兩個婦人震驚的互相看了看,那稍微膽子大一些的,站出來道︰「林姑娘可不要信口胡言,咱們明明是伺候著大姐兒睡了,才到這里來的。」
黛玉沒有說話。香凝已經怒道︰「放肆,怎麼跟我們姑娘說話呢,還不跪下賠禮!」兩個婦人面面相覷,但是卻都沒有跪下,一個人依舊在狡辯著︰「林姑娘,我們出來的時候。大姐兒的確已經睡了,我們還特意交代了人要好生的看著大姐兒。」
黛玉看著兩個人,冷笑道︰「原來你們還知道要交代人看著?真是難得?」
兩個人自是听出了黛玉話語中的諷刺之意,都閉上了嘴巴,默不作聲起來。黛玉也沒心思管兩個人現在是什麼心情。直接問道︰「我且問你們,是誰招呼你們來打吊子牌的?」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才道︰「沒人招呼我們,就是我們常常听說這里有這個,心里癢癢,一直想過來瞧瞧,今日時候難得,所以我們才……」
黛玉微微皺眉,不知道這女乃娘說的話有幾分真實。她又看向那下面跪著的一堆人,聲音微微大了一些︰「誰是這賭局的組織者?」黛玉這話一問出口,所有人的頭都低了下來。尤氏也有些無奈,看向黛玉。覺得這黛玉雖然聰慧,但畢竟年歲還小,這樣的審問一點兒用處都沒有,還平白的讓這些已經成精的老嬤嬤們小瞧了去。
果然,那地上跪著的迎春的女乃娘就露出了一個諷刺的笑容,覺得這位林姑娘也不過爾爾。而黛玉卻絲毫不知道大家的想法,依舊揚聲道︰「本姑娘知道你們的顧慮,之所以沒有將你們一個一個的叫進屋子分別審問,就是想要告訴你們,法不責眾,如果大家一同指出主謀者是誰,任憑她有天大的本事,也動不了這麼多人的。」
黛玉說的很清楚,但地上跪著的人卻依舊沒有動靜。黛玉繼續笑道︰「現在本姑娘給大家一個機會,以賭局的主謀者為中心,左邊的向左橫挪一步,右邊的向右橫挪一步,只要大家動了,本姑娘自會親自向外祖母求情,免了大家的責罰。」說完,黛玉又看向香凝︰「你可要記好了,屆時我是要求情之用的。」
香凝道︰「姑娘放心吧,我記這個可是很棒的,誰慢一步,誰快一步我都能瞧的清清楚楚。」說完,香凝就特意上前了一步,似乎想要把這些人都映現在腦海里。尤氏雖然不知道黛玉要做什麼,但還是附和著︰「林妹妹這法子可真真是好,誰有二心,都能一目了然。」
黛玉笑道︰「我數到十,大家可以做最後的考慮。」說著,黛玉就開始慢慢悠悠的數了起來,眾人都面面相覷,但是卻沒有任何人行動。迎春的女乃娘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舉得這林姑娘可真是天真。誰知道黛玉卻在數了五之後,聲音越來越大,頻率也越來越急,當十字的話音落下的時候,所有人都動了起來。
只有迎春的女乃娘被剩在了中間,雖然迎春的女乃娘只是愣了一小下,就迅速的靠了邊。但那些人的眼神兒已經出賣了她,黛玉冷笑︰「真是讓人出乎意料啊。」
黛玉似笑非笑的瞧著迎春的女乃娘,磚頭對尤氏笑了笑︰「嫂子瞧出來了吧,這人真是永遠都不能太自信了。」說完,黛玉就慢慢的走到了迎春的女乃娘面前,低聲笑道︰「您是二姐姐的你女乃娘吧,咱們晌午的時候就見過一面,我對女乃娘可真是印象深刻啊!女乃娘可否和我說說,您要把大姐兒怎麼著啊?」
迎春的女乃娘立刻瞪大了眼楮,不可思議的看著黛玉︰「林姑娘莫要血口噴人,老奴怎麼知道大姐兒被人帶走了?」
迎春女乃娘這話一出,尤氏不由得瞪大了眼楮,而黛玉笑的更是開心了︰「女乃娘是怎麼知道大姐兒被人帶走了?」迎春的女乃娘臉色猛的一愣,神情不由得有些慌張起來。
黛玉冷冷的一笑,轉身回到尤氏身邊,厲聲道︰「還不俱實交代,你究竟想要做什麼?這府里的同盟者又是誰?」
迎春的女乃娘卻沒有受了黛玉的嚇唬,只是對尤氏求饒道︰「大女乃女乃,老奴冤枉啊。這林姑娘分明就是要為自己的丫頭拔份兒,這才拿老奴開刀啊。老奴冤枉,老奴冤枉啊。」
黛玉頗有些無奈的看著迎春的女乃娘撒潑,重重的嘆了口氣。反正事情也稍微有些眉目了,黛玉也不想在這里糾纏,對尤氏道︰「大嫂子在這里審問吧,我先回老祖宗的院子里。」
尤氏眼眸一動,笑道︰「這些都是德高望重的嬤嬤們,我哪里發落的了,全部都鎖在這里,等老祖宗回來發落吧。」說完,尤氏就晚上了黛玉的手臂︰「我送林妹妹過去吧,正巧有些事兒要向林妹妹請教。」
黛玉自然欣然允諾,她只有將尤氏帶離這個地方,才能和尤氏說起大姐兒的事兒。而那迎春的女乃娘見兩個人想要離開,又是一番哭天抹淚,尤氏不耐煩的吩咐著︰「把這婆子關起來,沒有老太太的命令,誰都不準放她出來。」
這時,迎春也听到了消息趕到了,見自己的女乃嬤嬤正被人拉著往拆房走去,卻什麼聲音都沒出,自顧自的像尤氏行禮。迎春的女乃娘不可思議的喊著︰「二姑娘,好賴老奴還是女乃你一場呢,您不能如此見死不救。二姑娘,老奴是冤枉的,是冤枉的。」
而迎春卻似乎並沒有听見這句話,只是挽住了黛玉的手,低聲道︰「辛苦妹妹,讓妹妹受累了。」黛玉搖頭,與迎春、尤氏一起回了賈母的院子。
至此,榮國府的重大賭博事件被黛玉和尤氏聯手查處,但結果卻是在人的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黛玉知道,不管迎春女乃娘在這里充當一個什麼樣的角色,都不是自己能管的事兒了。
而且黛玉也深深的認識到了,賈府其實就猶如一個深潭,想要觸及到最核心的黑幕,簡直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