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襲人一直拉著晴雯,但晴雯依舊是一直把那小丫頭罵哭了才了事。襲人頗有些無奈的點了點晴雯的額頭,這才拉著哭哭啼啼的小丫頭往寶玉的房里去了。
而晴雯似乎依舊非常沮喪,並沒有跟著回房,而是悶悶不樂的向門口走來。一轉頭,見黛玉在紫鵑的陪伴下,正站在垂花門前,不由得一陣尷尬,愣了好一會兒才屈身行禮︰「林姑娘吉祥。」
黛玉這才和紫鵑結束了看熱鬧的模式,慢慢的走進院子。晴雯也許覺得太尷尬了,試圖想解釋什麼。而黛玉卻笑著拍了拍晴雯的肩膀,笑道︰「我知道,受了委屈說不出來,所以就只能罵人了。」
黛玉這話一出口,晴雯立刻就愣住了,就連紫鵑都萬萬沒想到黛玉會這樣說。因為剛剛她幾乎陪著黛玉听了全程,晴雯罵人的理由無非就是那小丫頭將早飯弄髒了,害的晴雯沒有飯吃而已。紫鵑一直有些緊張,本來她是不討厭晴雯的,所以和黛玉說的時候,還是偏向了一些晴雯,誰知道晴雯竟然給來了個現場演繹。
所以紫鵑難免有些埋怨晴雯,誰知道黛玉卻說了這樣一句話,所以不僅晴雯驚訝,就連紫鵑也跟著驚訝起來。紫鵑見晴雯那完全反應不過來的樣子,無奈的幫晴雯問著︰「姑娘為什麼這麼說,我可沒瞧出來這丫頭受了委屈。」
黛玉看晴雯那完全驚訝的樣子,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其實這種小把戲在後世也經常見到,最起碼黛玉以前就總是看到小姑娘們在自己的面前上演反間計。
面對紫鵑的疑問,黛玉笑著︰「你想啊,你們的早飯都用食盒裝好,一直到吃的時候才會打開。晴雯又不是非要那丫頭拿著碗喂她,如何就會弄髒了。若是灑了,或者是涼了更符合常理吧。」
紫鵑眨巴了一下眼楮,瞪大眼楮看著晴雯︰「姑娘可說對了?」晴雯此時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有些憤恨的點頭︰「那些丫頭總認為我抓不住把柄就肆意胡來,也不知道是誰給的膽子。今日那清粥里明明白白的一塊白,真當我是眼楮瞎的啊。」
紫鵑听了這話,頓時有些難受的咳嗽了一下。低聲道︰「這簡直太可惡了。」
黛玉輕輕一嘆,看來這惡作劇的法子,不管是這里還是後世都是如出一轍。不過黛玉認為晴雯還是年紀小,脾氣又太爆了,所以才會將自己的名聲也搭進去。黛玉看著晴雯,低聲笑著︰「我教你一個法子,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情,你也不用罵,直接將早飯賞給她吃就好了。若她說她吃過早飯了,就親手將那東西舀起來。讓她吃一勺就是了。」
紫鵑眼楮頓時亮了起來,笑道︰「姑娘這法子太好了。」晴雯想著那樣的場景,也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剛才的郁悶之氣全都消失不見了。
黛玉也不再耽擱,帶著紫鵑快步的走進了賈母的正廳。晴雯看著黛玉縴細的背影。突然有一種非常羨慕紫鵑的感覺。但晴雯馬上就搖了搖頭,知道她們這些做下人的,是不能任意選主子的,她們需要做的,不過就是服從而已。
而此時賈母的正廳里氣氛確實異常的凝重的,賈母見黛玉來了,忙招了招手︰「玉兒。到外祖母這里來。」黛玉知道,她沒到的這會兒功夫,尤氏應該已經匯報過了整體情況,因為王夫人此時已經跪在了大廳中央,顯然正在遭訓斥。
黛玉加快步伐來到賈母面前,低聲道︰「外祖母安好。這一路上可曾累著?」賈母和藹的笑了︰「不曾,有你母親陪著,自然勞累不到。」
黛玉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賈敏,眼楮里露出了一絲期盼的欣喜。賈母見黛玉對自己的母親這樣的一種孺慕之思,不由又是一陣心喜。
賈母摟著黛玉。頗有些心疼的說著︰「外祖母都听說了,昨夜可是勞煩玉兒了,若是沒有玉兒的機警,恐怕大姐兒這會兒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黛玉淡淡一笑︰「外祖母夸獎了,是紫鵑和琥珀、晴雯機警,黛玉趕來的時候,幾個丫頭已經將大姐兒妥帖的保護了起來。玉兒沒做什麼的。」
賈母自然知道黛玉不過是謙虛而已,但還是喜歡不已。又沖地上跪著的王夫人道︰「也不是我老太婆為難你,瞧你這些年在府上都做了什麼,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話,老太婆我不介意幫你一下。」
王夫人一臉的哀痛,沉聲道︰「讓母親擔心了,是兒媳無能。」
「你是無能,前些日子我說讓敏兒替你規整一下家風,敏兒還勸我,說這樣對你不好。我瞧著,也沒什麼不好的。」賈母看起來著實有些生氣,不然也不會在這麼多小輩面前,如此給王夫人沒臉。
賈敏在一旁勸道︰「母親快別責怪二嫂子了,下人們做這些事情,哪里會當著二嫂子的面,這次事情出來了,好生整治一番就是了。」
賈母哼了一聲,看著王夫人運了半天的氣,才道︰「還不快去,還等著我老太婆親自去處理不成。」
王夫人這才又謝過了賈母,才起身往東圍房去了。賈母見王夫人離開了自己的院子,才重重的嘆了口氣,對賈敏道︰「這鳳丫頭也是個糊涂的,瞧她挑的這兩個女乃娘,竟是沒有一個穩妥的。竟然敢丟下大姐兒去打吊子牌。」
賈敏也跟著嘆了口氣,半晌才道︰「母親勞累一天了,還是先換了衣裳,休息一會兒吧。」賈母也覺得自己身子頗乏,對邢夫人和李紈尤氏等人擺了擺手︰「你們都回去吧,這里讓敏兒陪著我就是了。」
邢夫人等人這才告退了,都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當然眾人回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清點院子里的人,看看有沒有被關在東圍房里的賭徒,但結果肯定是有的,只是大家出門時都將要緊的嬤嬤帶在了身邊,所以損失並不算大。
賈母自然也都知道眾人的想法,並沒想深究這件事兒。但是大姐兒的兩個女乃娘是不能再用了,這著實讓賈母想不通很久。畢竟一個小姐的貼身女乃嬤嬤,在榮國府可是地位頗高的,這兩個人又何必想不開如此自毀身份。
賈敏自是看出賈母的憂郁,笑著︰「母親快別發愁了,這也不是一時間就能解決的事情。說白了,不過還是咱們家的傳統問題,給了這些老嬤嬤們太大的重視,什麼女乃過哥兒姐兒的女乃嬤嬤比低一些的主子還要高一等,這種做派就是不可取的。母親要從您這里就斷絕了這點,其他人自然不敢造次了。」
賈母哀嘆了一聲,有些微怒的罵道︰「真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東西,給了臉面都不知道接著。」賈敏笑道︰「母親太高看她們了,不過都是些靠身體吃飯的人,如何能有多高的見識呢。如賴嬤嬤這樣的人咱們自該尊敬,那些渾水模魚的,趁早打發了了事。」
賈母正要說什麼,就听到外面小丫頭傳話進來︰「老太太,二姑娘來了,說是有事兒要求老太太。」
賈母一听就頗有些不喜,對賈敏道︰「瞧瞧這二丫頭,平日里對底下的人管不了,如今竟然又來跟我求情,真是個扶不上牆的,和她那死去的娘一般。」
黛玉在一旁听著,微微抿了抿嘴,但是卻沒有出聲。
賈母雖然這麼說著,但還是讓人傳了迎春進來。迎春也已經換了昨日的衣裳,只帶了司琪一人,想來是真的有話想要對賈母說。迎春一進來,見黛玉也在,便瞬間有主心骨多了︰「孫女兒見過老祖宗,老祖宗一路上辛苦了。」
賈母擺了擺手︰「行了,起來吧。」迎春這才緩緩的起身,剛要開口。賈母就說道︰「你也不用為你那女乃娘求情,我瞧她最是個不安分的,早打發出去早了事。」
迎春一愣,立刻道︰「老祖宗說的是,孫女兒再糊涂,也萬萬沒有為女乃娘求情的道理。」說到這兒,迎春深吸了一口氣,又看了黛玉一眼,才慢慢的開口︰「孫女兒倒是有一個想法,想讓老祖宗給拿個主意。孫女兒年幼,想的許是有些不周全,若是不妥,還請老祖宗提點。」
賈母一愣,對于迎春敢對自己說這樣的話,也頗為震驚。要知道自己這個孫女兒可平日里對什麼事兒都好啊好啊的,一點兒自己的主見都沒有的。想到這里,賈母又端詳了迎春一番,說道︰「你且說來听听。」
迎春听到這話,又深深的吸了口氣,鄭重的跪下來,條理清晰的說道︰「回老祖宗,孫女兒昨日仔細的想過了,咱們府上出現這次的事情,還是因為孫女兒平日里太軟弱了,對于女乃娘約束不夠。孫女兒很想對外祖母表一番決心,說孫女兒以後一定管好自己的奴才。可孫女兒的性子慢,說出這話來,就是老祖宗信了,孫女兒自己也不信。」
賈母點了點頭︰「這話說的倒是實在。」
迎春像是受了很大的鼓舞,又說道︰「所以,孫女兒想跟老祖宗求個恩旨,將孫女兒身邊跟著的人打發去一些,孫女兒只將心月復之人留下。這樣,孫女兒也有時間慢慢的改正自己的脾氣,對于那些下人也是好的選擇。」
迎春這話一出,賈母倒是深深的愣了,第一次仔細的打量起自己這位平日里甚是疏忽的孫女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