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父母?早就對這個問題波瀾不驚的秦崢此刻因听到吳婉卿提起她的父母,竟然泛起一陣久違的漣漪,頃刻便又再次回歸平靜。
秦崢也曾想過關于自己這方面的問題,只是曾經而已。時間可以沖淡一切,甚至沖淡這些關于人類本能的念想。或者,在秦崢的心里,甚至已經對這兩個字失去太多的概念,因為這些對他而言,記憶中完全就是一片空白。
「怎麼了?」吳婉卿察覺到秦崢變換的神色,有些茫然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卻又本能的感覺到,自己或許問到了他不該問的問題。
「我就是隨便問問,不好說就算了。」
「不是……就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秦崢搖了搖頭,一些細碎的記憶在腦海中慢慢的拼湊起來,一幕幕如幻燈片一樣在腦海中盤旋,從快要被逐漸淡忘的模糊逐漸的清晰起來。
「我也不知道他們是誰,或許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人知道吧……」秦崢娓娓道來著。逐漸清晰的記憶壓在心頭,讓他在听見吳婉卿父母和她之間的事情之後,時隔十多年,再一次有了一種想要一探究竟想要知道他們到底是誰的沖動,而有些東西壓在心底久了,找到合適的人,就有一種想要說出來的沖動。
其實有些記憶,即使是秦崢自己也真的模糊了,只記得很早的時候是在一家孤兒院長大,後來來了一對夫婦,說是要領養孩子,然後他就被挑選中了。卻還沒有來得及慶幸,卻發現自己被送到一個地方,一座孤立在海中的島嶼,那對夫婦說是要領養他的夫婦隨之也消失了,至此再也沒見到過。
而他被送到的那個地方,與其說那里是一座風景優美小島,不如說那里是地獄,甚至比地獄還要可怕。
秦崢永遠記得,在自己被送到那個地方的時候,那里已經集聚著一大群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孩子,有男孩也有女孩,後來陸陸續續的又被送來一批。當然除了孩子還有幾位比惡魔還要可怕的教官。隨之而來的是這些所謂的教官對他們這些人暗無天日不見盡頭的各種殘酷訓練和廝殺。
沒有同情和憐憫,即使會有一些孩子月兌力受傷到再也站不起來,也不會有人上來關心一句,有的只是那些如惡魔般的教官冷酷的眼神,然後會有一些人帶著同樣冷酷的神情把人帶走,然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那些人再回來過。後來秦崢才知道,那些倒下的孩子,從倒下的那一刻就已經被刻下了廢物的烙印,而那個地方需要的只是強者,廢物所面臨的後果只有一個,那便是徹底的小時。
五年的時間,原本兩百多個孩子剩下的卻不到五十,從來時的稚女敕、怯懦和茫然,也逐漸走向成熟,冷血和麻木。
即使所謂的成熟,卻也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年紀,這個年紀的普通孩子或許還會稍顯稚女敕,還在背著書包往來于中學的課堂,甚至稍微嬌寵一些的還會偶爾蜷縮在父母的懷抱里撒嬌受寵。
而對于這些經過五年此般生活的少年們來說,能存活下來,除了堅強的意志和體魄的支撐,每個人的手上都沾染過那些曾經還屬于自己同伴的鮮血。在那種殘忍的生存法則和與世隔絕的環境下,即使是需要訓練殺人的技巧,選擇的目標也只有自己身邊的這些同伴,殺人或者被殺,不管對方還不相識還是熟悉的伙伴,當面臨那一刻的時候,想要自己活下來,只有殺掉對方。
一開始或許還會考慮自己父母是誰,為什麼別人家的孩子可以有父母有家,可以去上學可以有游戲,而自己為什麼就偏偏只能在這種地方過著這種日子。而隨著時間的逐漸流逝,這種想法也在沒日沒夜的機械般的生活下完全消逝,唯一的能做的只有跟隨著求生的本能,用盡一切辦法活下去。
五年到底是怎麼過來的,秦崢已經記的不太清楚了,不僅是他,當初一起走出來的那些或許全都如此,沒有人願意去銘刻那些想起都讓人絕望的記憶,而且在那種疲勞,恐懼,戰戰兢兢直到最後麻木不仁的日子里,誰又有多余心思去記住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每個人只是如機械般的去完成自己所需要做的一切,或者努力的活下去,或者實在支撐不住以至于崩潰,然後在不知道的某一天就解月兌在同伴或者同伴的手中。
唯一讓秦崢慶幸的是,自己在那時候終究還是堅持到了最後,甚至成了其中的佼佼者。相比于那些麻木卻又膽戰心驚生怕一閉上眼楮就看不見明天太陽的孩子們來說,越發過人的實力是在那種環境中生存下去最有力的保障。
後來剩下的這些人被送離了那座囚禁他們五年的小島,就當以為一切就快要結束會重新獲得自由的時候,卻恍然發現,這只是個新的開始而已。月兌離了一座牢籠,又鑽進了另外一座。
接下來三年的時間過的同樣壓抑,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里沒有島上殘酷的生存法則,沒有流血也沒有死亡的威脅,所需要的只是不斷被形形色色的人去灌輸這一些了解或者不了解的知識,龐大而復雜到讓人腦袋發脹,卻必須要一一學會。
會有人不斷的告訴你,要麼學會這些想方設法的去殺人,或者在走出這里的那一刻被別人殺死。
這一刻,秦崢才第一次清楚的認識到,自己這些人正在一步步的被人訓練所謂成殺人機器。
明知道命運在被人安排卻反抗不了,結果卻也只能乖乖的屈服。整整八年的時間,除了後來的三年,期間作為嘗試他們這些人偶爾會被劃分出幾個小隊去完成一些所謂最基礎的實習任務外,大多數的時間都在學習各種用以配備自身任務的相關知識,槍械武器、各國語言、身份偽裝、禮儀氣質……如學生時代的學校一樣層層需要考核,不能過關便會被淘汰,淘汰的後果,誰都明白。
三年的磨練,等到一切駕輕就熟幾近于全能,最後完成被分派的正式考核任務之後還能活著回來的話,那就是圓滿的畢業了。
所謂的畢業,只不過是被那個組織正式接納而已,它會賦予你身份,分派你任務,給你行動的自由卻又時刻受到它的嚴密控制著。至于以前所幻想的那種完完全全的自由,卻是距離越來越遠。
秦崢獨自一人本就無牽無掛,甚至到了後來,當完全融入那個組織之後,甚至一度認為這便會是自己最終的歸宿。
自由這東西任何年代任何地方也都是相對的,憑著他的能力和在那個地方逐漸累積的威望,除了想要月兌離那個地方之外,剩余的一切自由應有盡有,財富女人和權利,這些全都唾手可得。
對于從小在那種環境中成長起來的人來說,所努力的一切只是為了活下去,而當真正月兌離當初的地獄之後,秦崢以為那種歸附于組織的生活會是他接下來一切的時候,卻也從來沒想到會發生那件事。
一場或許突然或許謀劃已久的事變,讓他失去曾經的所有,甚至差點失去自己的命。慶幸的是自己命硬,就當自己都認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卻奇跡般的再次活了過來。
仿佛新生一般,再當回頭再去看看過往的一切,卻恍然如一場夢境一般,一切遠去,唯有抱著最後的一份信念他來到這座城市。
就是秦崢自己以前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有一天如一個普通人一樣的生活如此的花花都市,朝九晚五,平淡卻充實。而當真的經歷過這些之後,發現自己已然喜歡上這種日子,或許這才是最適合自己活下去的方式。
思緒如潮水,封印在腦海中的記憶原本以為可以當做是一場夢不再去觸踫,此刻卻發現終究還是騙不了自己,那不是夢,而是他除了這半年以外幾乎所有的人生,又如何僅僅去把它當成是一場夢?
吳婉卿問起,秦崢回憶著,卻不敢說出所有的過程。
他清楚自己所經歷的那種日子對普通人的見解來說意味著什麼,尤其是在那個地獄般的地方的五年里的血腥殺戮,不要說她一個柔柔弱弱的女人,即使是心理素質過硬的別人完完全全的認真听下去也會覺得壓抑到幾乎不能呼吸。因為那是一個常人很難想象的充斥著恐懼和絕望的世界,如電影里面的鏡頭卻有真實存在,如果秦崢自己沒有親身經歷,乍聞之下也絕對會駭然失色。
秦崢只是說自己是個孤兒,被一對人販子夫婦用領養的方式騙走拐賣,然後訓練成雞鳴狗盜樣樣俱全,專門為他們賺錢牟利的工具,自己直到半年前才趁著一個偶然的機會逃出來,然後來到東海。
劇情相仿,只是簡單化一些,不算是欺騙,卻能讓她最大程度的在心理上能夠接受過來。秦崢能說的也就這些,至少她已經是自己的女人,解除她對自己過往的陌生,也是作為一個男人應有的責任。
吳婉卿听完秦崢說出他自己的故事,柔美的臉上此刻除了震驚還有心疼,她沒想到自己面前這個陽光滿面總是對自己露著很壞很壞笑意的男人竟然會是個孤兒,而且曾經還遭受過那麼多的苦難,所謂的顛沛流離也莫過于此吧。只覺得心髒一陣一陣的抽疼,仿佛窒息一般,也隱約的有些後悔,早知道這樣自己就不該問這些,讓他想起那些不愉快的經歷。
「說實話,我以前不是個好人,壞事做了不少。」秦崢陰霾的臉色轉瞬即逝,重新恢復到了平淡,見女人那副心疼的模樣,笑呵呵的說道︰「不過現在就是讓你知道後悔也晚了,反正都生米煮成熟飯了。」
「就會胡說,不管你以前怎麼樣,現在好好的就行。」吳婉卿收斂了一下心情,對于秦崢的話她沒放在心上,至于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半年的相處已然足夠了然于胸。
就算他說的是真的,以前做了不少壞事,可那一定也是他身不由己,是被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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