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琢只覺腦中轟然一聲,那一聲錦玉猶如一道天雷,狠狠的劈在她從來不曾設防的心上。
玄華醒來的時候,只覺得睡的極為不舒服,身旁空無一人。
他揉了會眉心,方才坐起來,這才發現玉琢坐在對面的木椅上正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玄華隨口問道,「今日怎麼起這麼早?」
玉琢緩緩的開口,聲音有些嘶啞,「玄華,我一直都忘了問你,你是真心喜歡上我了嗎?」
玄華起床時情緒一向不怎麼高,听她問話,不由得有些皺眉,「問這個做什麼?」
玉琢吸了口氣,再裝不下去,目光定定的扼住他,問道,「錦玉,是你什麼人?」
玄華已下了床,正要披上外衣,听見這句話,猛的回過頭來,幾乎有些凶狠的盯著她,「誰告訴你的。」
還用說什麼呢,他的表情他的話語已證實了一切。
其實玉琢昨晚一夜未睡,坐在那里將以往的所有慢慢的想了一遍,雖然思緒依然混亂,但到底還是明白了,為什麼在她提起貞榮寺的時候他會反應那麼大,為什麼他會下令不準旁人接近貞榮寺習武的地方,為什麼錦玉那日會對她露出那種憐憫的笑容。
而她恍惚的記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眼里那種熱切的光芒,以及後來對她的厭惡。
從始至終,她不過是一個影子,因為相似的容顏,成為了錦玉的影子。
錦玉才是他真正的心儀之人。
她卻直到現在才發現。
玉琢想笑一笑,卻嘴角僵硬,「你昨晚對著我叫了錦玉的名字。」
玄華一怔,見她臉上露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神情,他心頭一緊,卻沒法張口說出話來。
玉琢見他什麼解釋都沒有,再忍不住掉下眼淚來,她使勁咬著嘴唇抑制著自己,「你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玄華被她即刻掉下來的眼淚砸的一驚,又听她說這樣話,當下就急了,往前一步,站到她面前,「你趕我走?」
他平日里的清亮雙眸里是怎麼也壓制不住的怒意,「你趕我走,你什麼意思?」
玉琢傷心的不能自已。
她一夜未睡,想了種種可能,想了種種借口安慰自己,可玄華的態度輕易的就粉碎她最後的幻想,她含淚直直的看著他,「你問我什麼意思,我倒想問你什麼意思,玄華,這樣糟蹋人你覺得很好玩是嗎?可是我不想奉陪,所以,太子殿下,請你馬上走,我一刻也不想看到你。」
玄華努力抑制著火氣,「阿玉,你想怎樣?」
一聲阿玉,听在玉琢耳里只覺得異常諷刺,一聲聲的阿玉,也不過喚的是錦玉。
錦玉,我的阿玉,多麼動听親密的稱呼。
玉琢看著玄華,語氣顫抖,卻暗藏堅定,「我並不想做別人的影子,就這樣。你馬上走,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玄華沒想到玉琢這樣強硬的趕他走,他氣的臉色發白,死死的盯著玉琢,「你再說一遍。」
玉琢再不想多說什麼,見他不走,索性自己大步的往外走去,玄華喝一聲,「站住。」
玉琢腳下不停,玄華顧不得穿上外衣,疾步上去拉住她一只手。
玉琢反射性的猛力甩開他,大聲而厭惡的叫道,「別踫我。」
她使了十足的力氣,玄華沒有防備,一下子被她甩開,手重重的撞在了門上, 的一聲似是同玉琢的話一起砸在了自己心上。
玉琢甩開他後,跑的極快,倉皇的逃了出去。
玄華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房內,胸口劇烈的起伏著,茫然垂下的手上滴落下幾滴鮮血來,他也沒察覺到。
玉琢挑了僻靜的小道走著,好不容易到了萬靈的院落,卻見門上掛著一把黑色的大鎖,她哽咽的喊了兩聲師姐,也沒人應答。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就坐在門前抱著胳膊一聲不吭的靜靜呆著,腦中亂的很,心中又酸又漲,眼淚成串的不停落下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听到蕭炎的聲音,「你怎麼在這里,可叫我好找。」
玉琢胡亂的擦了兩把眼楮,站了起來。
蕭炎到了跟前,才發現她眼楮紅腫,他訝異的很,「你居然會哭,還哭的這樣厲害?」
玉琢聲音有些啞,只問道,「你找我做什麼?」
蕭炎正了正臉色,「那藥你不要再喝了,若是常喝,只怕會嚴重氣血淤滯,對女子身體危害極大。」
玉琢沒想到會是如此,她腦中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應道︰「好。」
蕭炎見她這幅模樣,意外又有些不放心,「跟太子吵架了還是誰欺負你了?」
玉琢心緒極亂,她此時什麼都不想說,只搖搖頭,「我去後庭走走,很快就沒事。」
蕭炎點點頭,又想起來一事,說道,「你之前說的靈珠之事有了消息,听說西域那邊進貢了兩顆給當今皇後,皇後感念青雲院女弟子的不易和奉獻,特設了一個武林大會,本月底舉行,凡是青雲院女弟子皆可參加,用任何特長獲勝,即可得到靈珠。你可要抓住機會,盡力得到它,靈珠本就天下少有,下回不見的還能尋到。」
玉琢應了聲好,心中更加苦澀。
她曾鄭重拜托過玄華幫她留意靈珠之事,而他這幾日也回了宮中,這種事情他自然知道的比別人早,昨夜卻壓根都沒提起。
她努力不去想這些事情,一個人去了後庭。
盲目亂轉的時候,心中的疑惑漸生,為什麼喝的藥會對身體不好,就算玄華是將她當做錦玉,又為何要讓她喝此種藥呢。
她腳步極輕,轉過庭院中一處廊檐的時候,突然听到有說話聲,正待往回走回避時,卻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你確定那玉琢都喝了?」
「是,奴婢確定,那小太監跟我說,每次都親眼看著她喝下後才離開的。」
玉琢心里突突的跳,往聲音來源處靠近了一些,借著轉角的遮擋,她微微偏頭,看清了說話的人。
她捂住心口,極力鎮定的听著她們的對話。
錦玉不緊不慢的聲音如同她的人一樣溫婉,「以後的藥丸可配制好了?」
春竹答道,「早已配好,她現在吃的藥會導致氣血淤滯葵水不至,而配的這藥丸只要在洞房前夜想辦法讓她吃了,洞房之時便會如處子一般流下血來,不會讓人生疑。」
錦玉哦了一聲,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來,「倒有幾分神奇。」
她頓了一下,再度叮囑道︰「畢竟是要替我嫁過去的人,此事你一定要辦妥,半分紕漏都出不得,以免到時候辜負了太子。」
春竹連連點頭,「那是自然,奴婢明白。」
玉琢渾身發涼,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去的,一路上渾渾噩噩,似乎連哭泣都忘了。
她沒有地方可去,只得繼續到萬靈那里去,那里依然是大門緊鎖,玉琢看著黑沉沉的大鎖,再也忍不住悲從中來,坐到門前嚎啕大哭起來。
她以為這世自己不會再哭泣,可不曾想,經歷了這麼多事後,她依然如前世一樣,又一次被人遺棄,甚至更甚于前次,她再一次以為幸福唾手可得又被狠狠遺棄背叛,她再一次為這種痛苦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那一次她的哭泣結束在鋪天蓋地的大雪中,那這一次呢,是否也要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方能最終消掉這巨大的痛苦。
如果是這樣,她願意,她實在快要承受不住了。
從白天到黑夜,玉琢沒有察覺到,只到後來,冰涼的石板讓她冷的全身顫抖時,她才發現已是深夜,這才站起來慢慢的往回走去。
她昏昏沉沉,根本不曾主意到房內的燭光,更不曾想到房中會有人。
以玄華的脾性,那樣的趕了他之後,他也決計不會再留在這里的。
她推開門的一剎那,就被里面的人大力的扯了進來。
她踉蹌了幾步,才勉強站穩身子,看清眼前的人後,就開始使勁想要掙開被拉住的手。
玄華分毫不松,雙眼了含了濃濃的怒意,「都什麼時候了,還知道回來?」
待看清她腫的不像樣子的眼楮時,他心頭一窒,不自覺的放松了幾分力道,第一次力圖解釋,「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听我說。」
玉琢掙不開,就任由他扯著,聞言抬頭看著他,「是,並不是我想的那樣,我想的太簡單了。我沒想到,你竟是打的如此好主意。」
她嘲諷的說道,「都說君心難測,太子殿下不愧是未來的帝王,如此心思平日里竟讓人半分都察覺不到。」
玄華看慣了她總是喜笑顏開的樣子,如今這樣一幅滿面淚痕的狼狽模樣,讓他接受不了。
又听她語出諷刺,不由得口不擇言的冷聲說道,「即使我喜歡錦玉又怎樣,你既跟了我,以後也必不會虧待你,何必做出這幅模樣。」
玉琢難受的嗓子里哽了一聲。
眼里的淚光迷蒙了視線,卻依然固執的盯著玄華,「你將我當做錦玉的影子,這樣來糟蹋侮辱我也就罷了,為何到了現在還要欺瞞我?」
「殿下,在你的計劃里,你究竟是準備什麼時候告訴我真相呢?莫非是要等到將我當做錦玉嫁往外邦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