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撞傷的三人分別是婦女、青年和小孩,婦女連著買的一籃雞蛋撞飛了兩米遠,青年躲閃及時,只是手臂踫到了後視鏡,小孩被巨大的沖力帶到了懸掛下,頭重重磕在地上,流了一灘鮮血。
卡宴車主意識到自己闖禍了,窗戶升起車門鎖死,趕緊打電話。
汽車一停,危機解除,路人又一窩蜂圍上來,小孩還躺在車子底下,生死不知,婦女手腳嚴重擦傷,爬起來一瘸一拐走過去敲車窗,卡宴車主打完電話氣定神閑,對于路人的戳點和咒罵充耳不聞,你們這幫平民,豈能與我相提並論?
孩子的母親趴在地上,聲嘶力竭,伸長了手想把女圭女圭抓出來,一看才知道,卡宴懸掛降的很低,孩子的胛骨被壓扁,卡在車身下動彈不了,女人嚎啕大哭,瘋狂地鑽進去,卻怎麼也救不了自己的孩子。
張小慶瞠目結舌,義憤填膺,蹭蹭上前猛拍車窗,要求車主下車賠禮道歉,卡宴駕駛座的是個中年男人,襯衣領帶小西裝,大背頭油光鑒面,看了眼張小慶身上的制服,切,小小的協勤也敢對我指手畫腳,等下有你好看。
卡宴車窗是由有機玻璃和優質工程塑料經特殊加工得到的復合型玻璃,別說用拳頭,就算是磚頭、鐵錘、步槍都未必能打破,張小慶錘了十幾下,沒辦法,手都腫了也奈何不了它。
李增亮接到指示,園湖路250號發生車禍,卡宴軋上了人行道,撞傷了人,傷亡情況需要交警到達現場後才能確認,第一件事是疏散群眾,保護卡宴車主安全免受群眾暴亂毆打,其次,救護車已經在路上,十分鐘就能趕到。
二話不說,立即調頭,回到之前的紅綠燈路口,交通事故每天都會發生,漸漸習慣了為應對突發事故而東奔西走,但這次,隱隱覺得和以往不同,指示中竟然要求保護車主,這是什麼情況?
遠遠就見到一群人簇集在人行道,水泄不通,圍觀人數還有擴張的趨勢,再這樣發展下去,道路交通就會癱瘓,李增亮啟動警報器,聲音嘹亮,經久不竭,路人一見交警來了,紛紛讓道。
「別圍觀了,趕緊散了。」把車一停,說上兩句,收效甚微,國人圍觀心態古往今來從未改變,喜歡看熱鬧,喜歡隨波逐流,哪人多往哪涌,中國有著5000多年的傳統文化,在封建「皇權」思想影響下,人們都善于察言觀色,學會效仿別人,循規蹈矩,缺乏創新和**思想,所以,才造就了跟風這一奇特現象。
眾人包圍中,有輛保時捷卡宴,車牌號瀘00544,把數字換成中文,就是‘動動我試試’,囂張而低調,低調而張揚,不用說,車主一定非富即貴。
車身底座流出一灘血跡,刺目驚心,車下有人!李增亮趕緊上前單膝跪地,低頭一看,一五六歲的小男孩卡在間隙中哭泣,圓乎乎的臉被兩只手抹得到處是血,萬幸,人沒死。
招了十幾個身強體壯的年輕人,李增亮準備把卡宴搬起來救人,車主有些慌亂,這該死的交警,不是來救我的麼,伙同一幫刁民想干嘛?
隨著三聲口令,卡宴被抬了起來,小孩的母親趕緊把人抱走,孩子一身是血,胛骨也斷了,淒慘的模樣,刺痛著身為母親的心靈,哭的更大聲了。
卡宴被重重拋下,沒人會憐惜它,車主顛簸一下,手忙腳亂檢查車子有沒出故障,李增亮叩響車窗,出示警官證和執法上崗證,說︰「麻煩下車配合檢查。」重復了三遍,依然沒有動靜。
保時捷卡宴重新啟動,發動機轟鳴,‘既然這交警不是來幫我月兌困的,那我先走了,再滯留下去,就趕不上任選制度改革大會了。’蕭士林掛檔倒車,直接撞開攔路的群眾,‘一群刁民,也配阻攔我?’
砰的巨響,限行桿由上至下砸在擋風玻上,玻璃龜裂,爬滿了蜘蛛網狀的裂紋,限行桿是之前被撞斷的那根,車蓋上蹲著一個人,齊眉的劉海,平凡的五官,普通的外表,卻有著犀利的目光和難言的氣質,一錘一砸,閑庭信步,從容不迫。
是王老師!張小慶一驚,他是什麼時候跳上去的?「老師,你真棒,砸爛它!」一看徐鵬輝還在發愣,一腳踢過去,小胖子哎呀一聲,立即會意,拍巴掌帶頭喊「砸爛它!砸爛它!砸爛它!」
群眾被一牽引,漸漸爆發出了浪潮般的響聲,隔著幾條街都能听到︰砸爛它!砸爛它!砸爛它……
李增亮看著四周躁動的人群,聲音浩蕩,振聾發聵,這事態已經不是他一人之力所能控制的了,只希望王東生不會那麼沖動。
緊張的氣氛,讓李增亮忽然想起,保時捷卡宴上的牌照是00,這是市宣傳部部長蕭士林的車啊,市委常委兼常務副市長,中海市第三把手,難怪上級要下達保護指令。
蕭士林並沒有被這一砸嚇怕,擋風玻璃的堅硬他再熟悉不過,ak47連續射擊都沒打穿,還怕他區區一塊鐵坨子,卡宴再次啟動,慢慢倒騰出人行道。
‘傻瓜才砸擋風玻璃。’王東生雙手抓桿,揚起朝車頂篷一砸,那里只是鐵皮加縴維,一個通透,限行桿洞穿了那層薄薄的防護,使勁一撬,裂口又大了幾分,把桿往里一扔,砸中了蕭士林的手臂,車子急剎,停了下來。
群眾爆發出雷鳴般的叫好聲和掌聲,這事只發生在電影和小說里,沒想到現實中真有,看向王東生的眼光,頓時充滿了崇拜和狂熱。
一伸手,把肇事者從破洞揪了出來,洞口太小,只容得下一顆腦袋,蕭士林拼命掙扎也無濟于事,只能喊︰「你個刁民,你知道你在干什麼嘛,還不放開我!」
「刁民?謝謝夸獎,我很清楚我在干什麼,但是你就不一定了,酒後駕車,不怕被吊銷駕照嗎?」車內有濃濃的酒味,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這是茅台,而且還是真品。
蕭士林冷哼,交警看到這車牌,查都不敢查,還敢吊銷駕照,對王東生說句︰「再動我試試?」宣傳部經常對外溝通交流,養成了說話只說一半,意思含糊不清的言辭,這種話,可謂毫無破綻,單從表面意思,是看不出惡意還是善意。
國人除了圍觀心態,最近還興起了刷微博,轉發動態的娛樂方式,很多年輕人不約而同,舉起手機錄像,拍攝,並附帶一句,‘事故現場,死傷三人,肇事車主囂張無度,揚言再動我試試。’上傳至貼吧,貓撲,天涯,新浪,人人,豆瓣,糗百等各大社交平台,只是這種司空見慣的事故,並沒有引起多大的反響,像丟進一片湖泊的石頭,蕩起一點漣漪後,又迅速歸于平靜。
這個時候,交警大隊及武警支隊驅車趕到,涂裝公安和交警字樣的馬自達、依維柯停在交通路口,車上下來兩分隊,藏青色制服,反光背心,反光手套,防爆鋼叉,伸縮警棍,手銬,左輪手槍。
交警疏散群眾,武警控制現場,一水的柯爾特左輪手槍對準了保時捷上的王東生,武警支隊蘇隊長嚴肅說道︰「你被包圍了,放開蕭部長。」
王東生樂了,難怪這人這麼囂張,敢情是高干政要,有警方做後盾,才敢把酒駕、撞人,不當一回事。
看著黑洞洞的槍口,老王只能放人,手一松,只听噗通聲,蕭士林摔在座椅上,還被尖銳的鐵皮扎傷了臉,伸手一抹,全是血,拿鏡子一照,右臉上豁開一條口子,皮肉翻起,破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