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高峰期過後,季修宇隨便吃了點飯,然後就照舊開車去江一梵家給他家那四條觀賞魚喂食。
江一梵已經去了五天,再過兩天就回來了。這五天,季修宇天天到他家報道,並且每天三天短信一通電話,這種膩歪的程度讓江一梵有些吃不消。然後在季修宇說出原本想一天二十四小時給他發四十八條短信後,江一梵無語地妥協了。
江一梵不在的這幾天,季修宇可以說基本上是在他家住下了。于是,江一梵家里最近又添置了很多新東西,比如他一向都用不到的面包機和咖啡機,再比如什麼家庭投影儀等。
季修宇喂完魚後,給江一梵發了條短信,問他吃飯了沒,今天的體能擴展怎麼樣。發完短信,他把手機放到茶幾上,然後去廚房給自己泡了杯咖啡。
端著熱騰騰的咖啡,季修宇坐在沙發上,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江一梵還沒有回他短信,于是就打開電視機,一邊和咖啡一邊無聊地換著台。
突然,手機鈴聲伴隨著震動聲響了起來。原本正在認真看美食節目的季修宇被自己那過響的鈴聲嚇得手一抖,于是手里咖啡灑出一大半,弄髒了他的褲子以及江一梵家的沙發罩。
季修宇趕緊放下杯子,一邊抽了幾張面巾紙把那些咖啡漬吸干,一邊接通電話。
電話一接通,江一梵就好奇地問道,「師父你在做什麼?」因為平常季修宇接電話的速度只有一秒鐘,這次卻慢了很多。
季修宇看著那些不可能那麼簡單就被擦掉的咖啡印,深深地嘆了口氣,「小梵梵啊……」
「嗯?」江一梵被季修宇的語氣影響到了,也跟著緊張了一下,「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季修宇看著那女乃白色帶小清新花紋沙發罩上那明顯的咖啡漬,糾結地問道,「你家的沙發罩換掉怎麼樣?」
「啊?」江一梵不解,話題怎麼跳到這里,不過他還是回道,「你是看我家沙發罩不爽嗎?那個是我媽挑的,她當初還威脅我說要好好愛護來著。到底怎麼了?」
「原來是岳母大人挑的啊……」季修宇小聲嘀咕著,這就不好辦了啊。
江一梵沒听清季修宇說什麼,好奇地問道,「師父你說什麼啊?沙發罩怎麼了嗎?」
「沒有。」季修宇立馬否決,然後一邊動手把沙發罩掀起來,一邊轉移話題,「今天怎麼主動打電話給我?晚飯吃了嗎?」
「吃了,我們頭說明天再進行兩個項目就可以結束了,明晚上有聚會,後天可以讓我們睡到自然醒,然後回去後就直接放國慶,雖然只有三天,但也不錯啊。對了,我和你說,今天我們居然去攀岩,嚇死人了!」
江一梵躺在床上,舒坦著疲憊的身子,閉著眼楮和季修宇講著今天的項目和發生的趣事。而季修宇把手機夾在脖子處,雙手正努力著搓洗著咖啡漬。
季修宇一邊洗一邊听著江一梵越來越低的聲音,無語地笑了笑,知道最後電話那頭已經沒有江一梵的聲音,只剩下透過電流傳來的帶著雜音的輕微呼吸聲。
季修宇停下手里的動作,隨便擦了下手,拿起肩窩處的電話,對著話筒處輕輕地說道,「晚安,親愛的。」
掛掉電話,季修宇開始一心地清洗沙發罩,也許是清洗的及時,污漬最後被成功地清理掉了。看著盆里的沙發罩,季修宇想了想,又去客廳把剩下的幾塊一起摘了,然後連著最初的那塊都放進了洗衣機里,打算一起清洗。
季修宇正想著,要不然自己也洗個澡的時候,門鈴突然響了。稍微愣了一下後,季修宇還是去開了門。
門一打開,門里門外的兩個人表情都很平靜,並不是多麼吃驚,想來早就心里有底了。
季修宇認識江一梵這段時間里,對他的交友情況也很清楚,一邊這個時間找上門的除了住樓下林澤昭外就是姚栗了。然而最近姚栗因為懷孕幾乎不會隨便外出,更何況是晚上。那麼剩下的就只可能是好久沒踫過面的林澤昭了。
林澤昭站在門外,看著季修宇,心里的猜測得到證實,平靜中帶著些微苦澀,他已經沒有自由出入這間屋子的資格了。
季修宇往旁邊讓了讓,「進來坐會吧,你應該是有話要說。」
林澤昭沒有反駁,點點頭,第一次以客人的身份踏進他曾經熟悉的屋子。
換拖鞋的時候,林澤昭就發現這間屋子除了格局外,貌似越來越讓自己有種陌生的感覺,除了那些或大或小的變化,更大的變化是這里入住了一個人,而這個人卻不是他。
季修宇從廚房里又端了一杯咖啡出來,「咖啡可以嗎?還是你想和茶?」
林澤昭接過被子,禮貌地笑道,「不用了,咖啡就可以。」
林澤昭坐在靠門那邊的單人沙發上,剛好對著江一梵家的那一缸觀賞魚。
「它們吃了嗎?」
「嗯?」季修宇不解,然後順著林澤昭的目光看過去,才知道他問的是那些魚。
「吃了。」
「是嗎。」林澤昭收回目光,看著手里的咖啡,輕語道,「以前,小梵要出差或者回家的時候,都是拜托我幫他喂魚。」
季修宇坐在沙發上,一時間不知道要接什麼話,只好端起自己那杯已經涼掉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後皺起了眉頭——太難喝了。
林澤昭低著頭繼續說道,「以前,我覺得自己是離他最近的那個人,可是後來我才發現我離他還是那麼地遠,因為他一直想要靠近我,而我卻一直在制造著距離。所以,如今走到這個地步,算是我自食惡果吧。」
「……」季修宇默默無言,看來今天對方是打算來找個「傾听者」的?
「你們……」林澤昭握緊手里的被子,「你們在一起了吧。」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季修宇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這事他沒想瞞著,而且也瞞不了。
林澤昭說不上是什麼心情,苦澀地扯了下嘴角,不是明知故問的事嗎?兩人的互動那天不是看得很清楚嗎?
「你……」季修宇抓了抓頭發,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同情對方?還是安慰對方?
「祝福你們我做不到……」林澤昭抬起頭突然這麼說道,對著季修宇吃驚的表情,他無奈地說道,「現在還做不到,我現在還沒有辦法真心實意地去祝福你們。」
「都說人愛犯賤,終于喜歡等到失去後才知道後悔珍惜。」林澤昭道,「並且還是非要等到自己去經歷了才徹徹底底了解這句話。」
「現在的我深深地後悔著,但是也不願意去破壞小梵的幸福,然而也辦法違心地祝福你們。」
林澤昭認真地看著季修宇說道,「我知道你比我好很多很多,你也許會比我更適合他,帶給他更多的幸福,所以我會努力,在將來的某一天能夠真心實意地對你們說出我的祝福。」
「當然……那個時候如果你們還在一起的話。」
「會的。」季修宇面帶微笑,眼神堅定地回視著對方,「我們會等到那一天的,我相信。」
林澤昭愣了愣,然後露出一個放心的笑容,「我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季修宇默默地點頭,兩個沒有過多交集,本應該是敵人的男人在這一刻就這樣定下了某種約定。
「我後天就要去美國了……」
「嗯?」季修宇驚訝,「去做什麼?難道是為了……」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口。
林澤昭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替他把後面的話接下去,「你想我說我是為了逃避吧?說實話也有這個原因,不過我本來就有打算去那邊進修個一年半載的,只不過現在這個計劃提前了而已。」
「你上次說的對,我在處理感情的事上太過優柔寡斷,我帶著這種三心二意的感情是沒有辦法負起一個家庭的責任,也不配給一個女人想要的幸福,所以我和她解除了婚約……」
林澤昭想這件事應該是他做得最對的一件事,也許傷害到了對方,但比起結婚後才知道真相,這樣要好的多。這段時間,他常常在想,如果當初他能夠好好地面對自己的感情,好好地回應江一梵的感情,是不是現在他們兩人的光景就會不一樣。
然而這個世界上最無能為力的就是「如果」,因為「如果」並不存在。
離開前,林澤昭交給了季修宇一封信,「樓下那屋我已經退掉了,我現在也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所以才會趁這個時候來找你。」
林澤昭深吸一口氣,拍了拍季修宇的肩膀,故作輕松地笑道,「請容許我以學長的身份,將我最重要的學弟托付給你了,拜托了。」
「我會的,你也保重。」
「嗯,再見。」
「再見。」
季修宇看著電梯門合上,心情莫名復雜。這場看似是自己乘虛而入的戀情,到現在似乎沒有了任何的阻礙。他想,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認識林澤昭,也許他們會成為朋友。
就像江一梵說道,林澤昭是個溫柔又干練沉穩的人。對于工作朋友,他可以表現出獨擋的一面,但是對于感情,他也許還陷在當初那場失敗的愛情中,于是變得畏畏縮縮,不敢前進。
每個人都要對自己做出的決定負責,不論結果是好是壞。每個人也都沒有辦法替別人決定他的人生,因為自己的路只有自己走了才知道會遇見什麼。
未知的事物雖然讓人迷茫、害怕,但同時也讓人擁有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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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大廳某處,江一梵和他的同事都拎著自己的行李,等著他們主編做最後的演講。
「各位同志,我們的體能擴展到這一刻算是真正的結束了!」
眾人聞言一邊歡呼,一邊鼓掌,臉上都是解放了輕松笑容。
主編雙手往下壓了壓,等眾人安靜下來後他繼續說道,「等會如果有人來接你們的就直接走,沒有的話就跟公司的車走。接下來就是三天國慶假期,希望你們回去後好好休息,然後上班那天我要看到你們不一樣的精神面貌,做得到嗎?」
眾人異口同聲道,「做得到!」
「很好!那我們現在就解散!」
等主編這句話落下,已經有人來接的同事紛紛向大家打招呼告別,江一梵也和主編說了聲「再見」後,就背著行李沖出了大廳,然後在外頭的停車區很容易地就找到了向他招手的季修宇。
江一梵興高采烈地沖到季修宇面前,「不是說了不用來接嗎?怎麼還是還來了?」雖然是埋怨,但是看得出江一梵心里有多麼高興。
季修宇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把人從頭到尾看了看,飽了飽眼福後笑道道,「黑了不少啊!」
江一梵低頭看了眼自己相比之前偏白現在有點小麥色的皮膚,滿意地笑了,「不覺得我現在這樣更帥了嗎?而且肌肉也更結實了!」
「是嗎?」季修宇打開車門讓江一梵坐進去,自己繞到另一邊坐進駕駛座,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問道,「體能怎麼樣?」
「體能?」江一梵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回到,「比之前肯定好很多,我覺得我現在爬二十幾層樓梯都沒有問題!」
「是嗎?」季修宇意味深長地笑道,「那就好。」
「什麼那就好?」江一梵問道。
「我是說,這是件好事。」
江一梵點頭,很是贊同,「體能好確實是件好事,以後感冒病毒都不會太常找上門。」
季修宇聞言但笑不語,看了眼閉目養神的江一梵,然後認認真真地開車。
因為臨近中午,季修宇先帶著江一梵去吃了頓午飯後才帶著他回家。
回到家稍微休息了一會後,季修宇讓江一梵去洗澡然後去好好地睡個覺。
江一梵並沒有拒絕,每次體能擴展的時候,大家最希望的就是能在開著空調冰涼的房間里,躺在舒服的床上,美美地水上一覺。
當江一梵躺在床上後,季修宇拉上遮光窗簾,給他打開床頭的小夜燈。
「我在這里給你放了杯水,要是渴了就自己喝點。」
不論是精神還是身體,在回到熟悉的地方後都放松了下來。江一梵發現床單被套就已經換了一套,空調被應該也被拿出去曬過太陽,因為能夠聞到陽光的味道。
躺在熟悉的床上,有些昏昏欲睡的江一梵突然拉住要離開的季修宇,「你不用午休嗎?」
季修宇愣了一下,笑了。
彎腰湊到江一梵面前,季修宇嘴角的笑容有些玩味,「小梵梵你這是在邀請我嗎?」
「咳咳……」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的江一梵,臉有些不自在的發燙,「你少會錯意了!我又沒有說讓你睡在這里!」
季修宇低頭看了眼自己被某人拉住的手腕,壞笑道,「可是你拉著我。」
江一梵聞言立馬放了手,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燙了似的。
季修宇看著他那窘迫的表情忍俊不禁,低頭輕輕地吻了對方的唇。揉了揉江一梵的頭頂,看著他瞪圓的眼楮,季修宇笑道,「眼楮瞪得那麼大,不困了啊?你好好休息,我還要去分店,晚點過來找你,晚上想吃什麼?」
江一梵抓起被子將自己的臉埋在了里頭,悶聲悶氣地說道,「隨你便,本大爺現在要睡覺了,你哪邊涼快哪邊呆著去吧。」
「噗……」季修宇輕笑了一聲,拍了拍被子,「行了,我走了吧,你別把自己悶死了,要不然我會傷心的。」
江一梵屏住呼吸,听著臥室門開了,然後關了,最後大門輕輕地「 嚓」兩聲,季修宇的腳步聲徹底地听不見了。
江一梵從被子里探出口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左心房處不停地敲著鼓,吵得他耳朵都發了燙。
轉身閉上眼楮,江一梵抓住一旁的毛毛,嘴角卻不禁翹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