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晴光瀲灩,日頭漸寒。
我趴在潔白如玉的大理石桌子上,目光空洞無神的瞭望著遠方,手中握著的杯蓋順勢轉著,一不小心‘砰’的摔落在地。這一聲響立即引來了我的貼身丫鬟綺羅,她穿著一襲粉紅色的衣衫,低著頭疾步走來,先是檢查了我是否受傷,隨即彎下腰收拾遍地狼藉。
浮在水上的碧綠色茶葉泛著淡淡的清波,我吐了吐舌頭,睇著正在忙活著的綺羅。明眸皓齒,皎若秋月,一雙眼楮仿佛會說話一樣,無時無刻閃爍著明亮的光彩。這個勤快又可愛的小丫鬟是前兩天鷺陽帶來的,恐是秦樺為了防止我再有什麼別的心思,派來監視我的。
兩天的接觸下來,我倒是覺得秦樺有些笨,有些蠢。綺羅這丫頭單純的很,完全的無害。所以我準備出逃的第二次計劃和她透露了一絲,但令我想不到的是,不過一個時辰,鷺陽突然悄然無聲的出現在了門口,像個鬼魅的影子一樣,護著胸前的劍站在那兒。
我問他︰「你來作甚?」
他說,明天是你和王爺的成婚之日,屬下理應保護好公主。
我抽了抽嘴角,盡量克制內心的滾滾怒火,用著平靜的語調說︰「難得你對主子這麼上心,真是百年都不曾見到一次。」
我的余光瞥向了垂著頭的綺羅,嘴角一勾,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她正好抬頭,一見我犀利的眸光立即將頭低了下去,我清楚的瞧見她的兩只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似是很緊張的樣子。
我並沒有去過多的責怪綺羅,畢竟她只是一個丫鬟,主子吩咐下來的話必須去听。
我若有所思道︰「對于你,我很失望,我將你當做姐妹看待,你,又將我當成什麼看待了?」
夜沉沉,風瑟瑟,心事兩重重。我幾乎不能寧靜下來,躺在榻上,靜靜的沉思。窗外的月光劃過精致的角樓,給屋內灑下一片朦朧昏黃的光,燭光搖曳里,我仿佛透過那輕紗似的月華看見了一張溫潤如玉,月兌塵超俗的面龐,我仿佛看見了生活在碧雲山七年的種種景象。那些美好的回憶,我怕是再也忘不了了。
我想起東方緒對我說過的那兩句話,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說,要讓我用自己的武器殺了我的良人。我的良人,此刻他在這里。可我卻下不了手,雖和秦樺鬧了些別扭,但絕達不到深仇大恨的地步。況且,一直以來,東方緒都未曾告訴我。
我的武器,到底是什麼?身子?臉蛋?
「刺客,抓刺客啊!」外面突然傳來一陣焦急的喊聲,應是從長廊那邊傳來的。
我一向是個愛多管閑事的人,正準備穿上鞋子,出去查看一番。那扇雕花門便被‘轟’的一聲撞開了,風吹了進來,吹的燭光搖擺不定。我一臉的平靜,沒有一絲的緊張。打量著闖入的男人,著一襲黑色夜行衣,身泛殺氣,面罩擋著臉,卻依稀能感受到那雙眸子里的凜冽寒氣。比秦樺還要濃重上幾分冰寒,唯一不同的是,他並未讓我背脊發涼,反倒多了分好奇。
「救我,我會幫你實現你一直想做的事情。」低沉的聲音透著絲絲虛弱,他目光灼灼的盯著我,欲要將我看透,語氣里透著的是不可違抗。
我驚訝道︰「真的?」
他冷冷看我一眼,我被那目光逼的不敢直視,耳聞門外傳來一陣細碎輕盈的腳步聲,我拉住了他的手,朝著那張紅木大床走去,他的眼底閃過一絲訝然和驚詫,漸漸染起一層笑意。
我撇撇嘴,淡然道︰「快點躲進去,我幫你渡過今晚的劫難,明天你也得幫我才行。」
門被人一腳踢開了,是鷺陽。我故作不解,將被子往上拉了拉,顫聲問道︰「鷺陽,你要作甚,不會你的主子不在,你想xx我吧?」
鷺陽臉一紅,瞄了我一眼,立即轉過了身去。略帶歉意的說︰「屬下在追刺客,無意闖進來。」
「你搜吧!對了,床上要不要搜搜,不過你得先出去一下,本公主喜歡luo睡,沒穿衣服。」
我睜著眼,一眨不眨的看著鷺陽僵直的背,一想到那漲紅了的臉,不由自主的想笑,最終硬是給憋住了。而鷺陽則是身形一怔,似是未曾想過我會說的這麼直白,片刻的思量後,終是離開了。這可憐的女圭女圭定是經過了一番心理的大戰,搜的話我得穿衣服,要花上一些時間,不搜的話,又怕刺客恰好躲在這里。
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隱去後,我才安心下來,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我揭開被子,打量著夜闖我屋的男人,這麼近距離的細看,簡直飽了一下眼福。那雙烏黑的眸子明亮極了,多看上一眼,都會把我吸進去一樣。
「你不會是看上我了吧?」他用著極為蠱惑人心的聲音對我說。
我瞪他一眼,沒好氣的說︰「登徒浪子。」
他臨走的時候,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沉聲道︰「我叫做赫連宸,明天我會來救你的。」
赫連宸一雙幽黑瞳孔,在月光中閃爍著明亮的光,我竟在他眼底看見濃厚的笑意。
「我叫錦瑟,錦瑟花的那個錦瑟。」這世間我並不知有無錦瑟花,但東風緒曾對我說過一句話︰任何事情,只要你願意去相信,一直堅守下去,且會成為真實。
赫連宸離開了,我嘴角的笑容漸漸斂去,繼而躺在了床上,瞪著褶褶大眼,沉思……
這個夜晚,我注定是無眠。心里有了一份期待,等著明天,等著赫連宸來帶我離開。赫連宸對我來說,算是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可我願意相信他,因為在這里,我沒有人敢去相信。
隔著紅塵三十里的碧雲山上,那開得正為茂盛鮮艷的花朵,定又在晚風中搖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