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丁組好了,一月一斗雜糧,實際給的時候,里面浮糠、帶皮麥籽粒、夾棒玉蜀黍、碎石子,用團丁自己的話,雞食都不如!
干了一個月,到四十天頭上領這樣的「俸祿」!團丁自然不干了。可不干,自己撐著肚皮干這一月,不太虧欠的慌?
幾個一商量,好了,爺哩,既然你不仁,咱也別講義了。咋著也不能白白人五人六這幾天街道上橫行!
集市上,看啥不順眼,收,啥賣糧哩,不是給土匪當眼線的吧?賣扁擔,好唻,前個李家墩家被搶,就有人拿扁擔挑走三斗銀子,莫不是你串通的?咋沒錢?不是剛賣給人家仨嗎?拿出錢來,不然,哼哼,全收繳了!
這是你家雞?叫它喊你名字讓俺听听,是不是你自己養熟哩?它叫的你听不懂?那這雞肯定是偷來的!看你賊眉鼠眼,幾輩子偷雞的家風才生出你這麼個貨!哎哎——看啥哩?褡褳里是不是煙土啊?革命政府抓的就是你!啥不是煙土,銀元,俺看就是煙土!煙土呢?藏哪了?搜,就看他下邊****里是不是臭烘烘的?肯定藏著幾十斤大煙土哩……
,一會集市上人,跑光了。
跑光了不要緊,不是還有坐地戶嗎?
你家鋪子咋朝南開口哩?人家告你影響人家風水了,十幾天了,人家害病都二三十口人,你賠不?誰家?這是你該知道的嗎?想耍賴不是?弟兄們,上,先砸鋪子,再替苦主要債!
「 …… ……」
「啊呀,爺們別砸了,別砸了,俺賠!」
早迷瞪過來,啥不都好說了。這累得俺,小腰都細了,晚上咋使勁哩!
看你還算機靈,五十兩。咋,還討價?不中,咋著也得十兩!沒有?三兩。啥你可憐哩,俺們才可憐哩,一天才喝兩回酒。一兩就一兩,下次可沒恁便宜你!
門市都關了。關了,好哩,俺說你個鱉孫,方圓就數你臉面大,你不開張,不是瞧不起俺們保長麼;瞧不起保長,不就是瞧不起革命政府;瞧不起革命政府不就是反革命,反革命可是殺頭罪哩!兄弟們,抖抖精神,上去,綁嘍!砍嘍!
呼啦,二三十個癟肚子漢踢踢嗆嗆、咋咋呼呼,駝背的、歪眼的、疤瘌頭的、羅圈腿的、鴨子步的……撿拾起地上沾滿雞屎狗尿樹枝要過來綁人!
說好說歹,拿出一百文錢,才罵罵咧咧走了。
不多遠,噗嗤,笑出來……
要飯的打身邊過,也要分個饃渣;女的,相中了,拉走說是借用兩天;瞧著別扭,腳底板踹兩腳……
爽快了兩天,保長爺派人來找,你們有吃的了,想過保長肚里還沒油水沒?
領頭的哈喇子趕緊低頭認錯,孝敬一塊銀元。記住,你開張不開張,見天,給保長……嗯?
哈喇子趕緊滴滴滴答答著哈喇子,點頭應「是,是,是」!
來人出門,差點叫地上哈喇子滑一跤……
劉時方先從學堂里出來,要去給干娘買點心。
听同窗說,看見他干娘昨天傍黑家里亮著燈,好像是他干娘在說話。這不,趕著鐘聲敲了,就跑來買了去瞧干娘哩。
「哎呦,新鮮哩。拿來俺看看,誰家的麥子做的?」
劉時方扭頭,見身後站著上身光著麻花腰人,後面牆豁口,還有幾個正鑽過來。
「啥新鮮?半月了,才賣這點。誰有錢吃這哩!」
「小孩子家,咋一買就是一兜哩?銀子是騙誰哩?快交出來!不然,哼哼,有你好看……」
「俺自己的錢,自己花,咋會是偷的?恐怕,你是你娘偷人偷出來的吧。」
「這孩子多大了,俺家陳芝麻爛谷子事你咋曉得?不中,莫非你是俺舅舅?」
「你舅舅是汪汪。」
「不對。俺舅舅是雞家村人,咋能是汪汪哩。」
「那你舅舅是**。不知是幾雞?」
「俺舅舅是三雞。哎呦,真是俺舅舅哩,不然,咋恁清楚俺家事哩!」
後邊人起哄,「陀螺,趕快給舅舅磕頭!見著親舅了。」
陀螺彎身,旋了半天,也沒有跪下去,反而上半身不當家地撞翻了後邊幾個人,滾地上鬧哄哄……
「哎呀,那孩子是咱今兒個財神爺哩,咋叫溜了——」
「都怨陀螺認啥舅哩,白跑半天沒個抓撓!」
劉時方買點心時候,知道來到的是團丁,嘴角長瘡,手上長癤,腳底板流膿,壞事做盡的貨色。看前面帶頭走路搖擺的陀螺,就哄他不著北幾句,迷暈了,抽身走了。
暗自思量,現在是小惡,膽子練大了,自會遇到釘子踫,那時會吃不了兜著走、自然有收拾他們的人出現哩!
到干娘家,果然看見干娘在院里椅子上斜躺著,臉色蠟黃,老了許多,不禁哽咽。
干娘听見熟悉腳步,勉強睜開眼,「乖,俺的親孩哩。俺還以為這回見不著乖哩!」摟住大哭。
干爹听見,趕緊出來,「你看你,別把孩子給嚇著嘍。乖,別听你娘干嚎。好好地不活著哩!來,吃糖。洛陽大地方,你看,多好的糖哩……」
干娘哭兩聲,听漢子「嚇唬孩子」,抽抽噎噎地止住,劉時方遞過熱毛巾,喜得干娘一把拽過摟著,「還是俺孩貼俺心哩!」
「你干娘沒見著她哥嫂,憂心哩。孩,別記怪。」
「俺干娘沒見著,也是好事,。干娘想干舅舅,干舅舅就不想干娘?說不定,錯天干舅舅過來看干娘哩!」
「真的?還是俺孩過書,明事理。不想你干爹傻老頭,只會搓手。真不枉俺疼愛乖孩一場。中,听孩話,咋著也是吉言哩!沒見著,說明地下十八層沒有排上隊哩!來,看俺孩給俺拿的啥寶貝。哎呦,嘖嘖——嘖嘖——看俺孩多會買,多孝順,知道俺牙疼。俺吃一塊,多活一年壽哩。喂,老漢,你也沾點光,多活幾年,好照應咱孩!」
三口歡歡喜喜,臨黑,干娘囑咐,明兒個放學早點過來,「娘給你包餃子吃!」
拐彎芳芳家,見上房屋里黑,知道她爹娘省燈油早睡了,就敲敲窗欞。
里邊芳芳听了,急忙過來開門,牽著手模黑進去。
劉時方點亮油燈,見芳芳身上啥也沒穿,面龐圓圓的,白白的,鼻子和嘴唇的輪廓,都很周正而縴秀。她那鵝蛋臉兒像百合花般潔白,腮幫上泛起玫瑰色,顯得純淨而又嫵媚。上去攬住,撮磨唇口,「別受涼啦!」
「俺又不是紙糊哩,哪有恁嬌貴!」伸手除去他衣服,不時掐捏他肌膚,這兒肉開始多了,那兒結實了,好好地把哥哥捏了一大遍,油燈都耗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