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過世的時候,聞百翎是守在身邊的,這時見這個世界上最疼她、最真心待她的母親過世了,不由難過地放聲大哭。
雖是異界穿過來的魂魄,但由于是胎穿,與李氏相處多年,對李氏早已感情深厚,這時會控制不住情緒地痛哭,也很正常。
在聞百翎痛哭的當兒,康定侯府已是忙起了喪事,往各處送訃聞。
不幾日各處親友接到了訃聞,紛紛過來吊喪。
只要是路近的親友都過了來,父親這邊,聞百翎的兩個姑媽(其中一個是聞老夫人的親生女兒,一個是庶出),一個已出嫁的堂姐(聞元娘),母親那邊,母親的一個姨媽,一個舅舅都過了來——其實聞百翎不止一個舅舅,不過還有一個在外地為官沒法過來;也不止一個姨媽,還有一個庶出的姨媽,因嫁到了外地,也沒過來。
聞百翎作為親生女兒,是需要在客人來吊喪時下跪磕頭行禮的。
李氏過世,作為舅家的李府自然也派人過來吊祭,除了李大太太等人,李三郎也在其內。
本朝男女大防雖也嚴厲,但因這是公共場合,所以倒不拘求。
聞百翎便在對方上香後,按例上前磕頭行禮。
上次李氏臨終轉交遺產給女兒,李三郎不便過來,這次姑姑過世,他自然要過來上香的。
看聞百翎神色憔悴,雙眸紅腫,李三郎心里既難過又心疼,十五六歲情竇初開的少年,已知道喜歡人是怎麼一回事了,而周圍這些姑娘中,李三郎最是喜愛溫柔文靜的表妹聞百翎——其實這是他對聞百翎不了解所誤以為的,聞百翎不愛說話,不是文靜,只是深知在大家族容易禍從口出,所以不是特別信任的人,不怎麼愛多話而已,至于溫柔更無從談起,事實上聞百翎的性格恰恰相反,溫柔這個詞很難用在她身上。
只是**眼里出西施,在李三郎眼里,聞百翎就是這樣的,所以就特別喜歡,覺得以後要是娶了這樣的娘子,該不會像大嫂跟大哥那樣,整天掐架了。
李大女乃女乃按這個時代的說法是,有些悍妒,一旦丈夫沾了哪個女人就會大吵大鬧,所以他大哥院里經常雞飛狗跳,他作為一個古代男人,自然是這個時代的價值觀,並不覺得男子與其他女子在一起有什麼不對,所以只會覺得他大嫂的脾氣實在不好,自然想找個好的,于是便想著聞表妹性格這樣好,肯定不會那樣的,那樣也能家宅安寧了。
雖然李三郎的想法就現代人看來可能不能接受,但李氏能看中的人,自然不錯的,這李三郎的性格其實相當不錯,是個很溫和而且很尊重嫡庶傳統的人,這樣的人,就算他跟古代男人一樣,可能沒法做到只對妻子忠貞,但絕不會做出**妾滅妻那種事,而且也很好相處,所以要不是因為他是聞百翎的表哥,可能聞百翎還真願意嫁給這樣的人,跟個能尊重嫡妻的人在一起,只要你沒做過分的事,至少能保證將來不會受**妾的閑氣,當然前提是別考慮一夫一妻這種事,得跟這個時代的女人一樣容忍丈夫有別的女人就成。
「表妹節哀。」李三郎不知道說什麼的好,只能這樣道。
聞百翎見李三郎關心地看著她,鼻子不由微微一酸,李氏去後,這世上真心對她好的人可沒多少了,這個表哥,雖不像李氏那樣全心地對她好,但也算真心關心她的,所以在這種脆弱的時候,看到他這樣關心自己,也難怪會因觸景生情而鼻頭發酸了,她雖堅強,但是人就有脆弱的時候,這會兒,她真想抱住哪個親人或朋友痛哭一場,不過這個時代有男女大防,她顯然不可能抱住李三郎痛哭的,所以雖然眼楮再次泛紅地掉淚,但也只能斂衽一禮,道︰「謝謝。」
一邊李三郎的母親、也就是聞百翎的舅媽李大太太亦道︰「要保重身體,你娘泉下有知,也不想你把身體折騰壞了的。」
聞百翎忙應了聲「是」。
因人太多,李三郎也沒法跟聞百翎敘什麼話,只得邊走邊回頭地跟著李大太太去了外間。
正在這時,又有下人通報說,鎮國公世子前來上祭。
聞百翎少不得又趕緊上前磕頭行禮。
跟著她一起磕頭的,自然還有聞六娘等庶子庶女,雖是庶出,但嫡母過世,他們也是要哭靈守喪的。
然後便听一道溫和的聲音道︰「快快請起。」
聞百翎便站了起來,抬頭看時,不由微微一怔。
這個所謂的鎮國公世子長身玉立,挺拔的身材猶如青松,風儀雍容敦雅,輕袍緩帶,面容俊美,目似點漆,鬢若刀裁,頭戴紫金冠,身著淺青色錦衣,端的好長相。
對方長相俊美,這不是讓她怔愣的原因,因為在現代見過不少男色(明星),俊美的人大把,所以鎮國公世子雖也俊美無儔,但還不會讓她一愣。
會讓她一愣是因為,她剛才听聲音已知道對方年紀應該不大,這會兒看時,見對方果然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然年紀雖小,但眼里的神色卻不動如山,內斂如海,成熟的很。
聞百翎知道古人早熟,但早熟成這樣的,還是讓她微微一愣。
宗俊卿看著聞百翎雙眸紅腫,憔悴哀涼,心中不由微微心疼。
前世這會兒他們還沒認識,聞百翎母喪之時他也沒來,只是繼母派人過來的,所以並不知道她這會兒會是這麼無助可憐,乍見之下,由不得他不心疼,也不由堅定了這一世一定不能讓聞百翎再像上一世那樣,被些魑魅魍魎的人算計,雖然聞百翎聰慧,一一化解了,但想來她肯定吃了不少苦頭,現在他來了,他不會讓她再吃那些苦頭,更不會讓某些人的陰謀得逞。
因知道聞百翎後來一直惦記著她的母親,再加上掛心她新喪無助,所以他實在忍不住,便過了來。
重生回來前,他公事方面,位高權重;私事方面,與聞百翎白頭偕老,琴瑟和諧,無論怎麼想,都幸福美滿的很,怎麼還讓他重生了,他一直想不明白,及至這會兒看到了年幼且可憐的聞百翎,便想著,也許老天讓他回來,是為了讓他來彌補遺憾的,畢竟人生再怎麼幸福美滿,也沒誰敢保證一生中沒有過一件遺憾的事,好比眼下,關照一下年幼的聞百翎,不讓他像上一世一樣,以後知道了她曾經受苦的過往感到心疼。
但他知道,這時候他們尚未見過面,他不能說些逾矩的話,只能像所有人那樣,勸她道︰「四姑娘節哀。」
一邊說一邊看著剛才離開的人,暗道剛才走的好像是李三郎啊,他知道李三郎喜歡聞百翎,人也還不錯,不過不錯歸不錯,那人性格溫和有余剛強不足——在他娘李大夫人听說聞百翎嫁妝被盜、沒嫁妝便不想再娶聞百翎後,他不敢違抗母命,于是他跟聞百翎的事也就那樣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