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藤光有些沮喪地放下了手機。
這已經是這個星期的第三次了,他的借住人告訴他有事要忙讓他自己解決晚飯。
「真有這麼忙嗎?」男孩鼓起腮幫子,有些抱怨地嘟囔著。
他已經連續好幾天沒見過緒方了。明明同住一個屋檐下,對方就是有本事早出晚歸得兩人連個照面都沒打過。
並非進藤光在這短短不到一個月的同居生活里就對緒方精次產生了多麼深刻的依賴感情,畢竟在這之前,對進藤光來說,緒方只是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罷了。
只不過,兩人之前相處得實在太融洽了。這突如其來的冷遇,讓他有些不適應。進藤光不是笨蛋,恰恰相反,很多時候他其實相當敏感。緒方精次最近刻意拉開距離的行為,他也不是毫無所覺的。
只是,到底還是不想就這麼讓關系淡化下去。
進藤光,是個柔軟的孩子。
他心底是不願意讓別人討厭自己的,也始終抱持著最大的善意去跟他人交往,同時也真誠地希望能收獲他人的同等心情。
正是這樣真摯無偽的溫暖性格,讓他能跟任何地區任何階層的人交好,並得到人們的真心相待。只要是跟進藤光認真交往過的人,沒有不被他的耀眼光芒吸引,進而為其折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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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再這樣我的客人都要被你嚇跑了!」今井和也無奈地看著面前渾身散發陰郁氣息的友人。
都連續好幾天了,一到晚上就過來這邊坐著獨自喝酒,冰著張臉一言不發,周圍5米凍得無人敢靠近。如果這家伙不是他相交多年的好友,他絕對拒絕他進場。
「你今井大少爺還差這點小錢麼。」緒方精次嗤笑一聲,仰頭將手中注目良久的金黃酒液一口咽下。
在奢華靡麗卻不失典雅的會所里,男人卻沒有絲毫放松的感覺,反而心底的厭煩與焦躁隨著時間流逝愈見加深。
「算了。」幾天下來,今井和也也習慣了這家伙的陰陽怪氣,欲.求不滿的男人他可以理解。
「你到底是來干嘛的?難道棋賽輸了?不對啊,日本現在能贏你的也沒幾個了吧。還是……」
終于問出憋了好幾天的問題,「你緒方大情聖終于被甩了!?」
今井和也不懷好意地盯著緒方,滿意地看到某人陡然色變的臉。
哈哈!他就知道有情況。在心底奸笑不已,緒方精次的笑話可不是那麼常見的,更不用說向來在女人上無往不利的緒方,竟然有可能被甩了!?說出去絕對能成為年度八卦前三啊~
不過,「到底哪個女人那麼厲害能勾住你?」
男人八卦起來一點也不比女人差,今井和也現在就好奇得抓心撓肺。恨不得那個讓緒方精次神魂顛倒的女人立馬出現在他面前,讓他仔細研究研究到底是何方神聖。
要知道,與緒方精次的女人緣同樣出名的,就是他對女人冷淡到冷酷的態度了。即使如此,那些想攀上這位年輕英俊多金目前在日本棋壇最炙手可熱的棋聖的女人依然是前僕後繼絡繹不絕。這也是今井和也最好奇的一點,還有女人能無視緒方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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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井這一群狐朋狗友中,關于緒方陷入情網的傳聞近日傳得可謂是如火如荼。
事情的起因是狐朋狗友中的其中之一在一次偶然間在某高檔餐廳停車場撞見了最近號稱‘要照顧寵物’沒空出來玩的緒方,據說當時緒方正用畢晚餐準備上車回家。這也就罷了,誰都得吃飯不是,哪怕緒方身邊跟了個看不清形貌的同伴。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的地方在于,這個狐朋狗友正想出聲打聲招呼的時候,正正好看見緒方低頭側臉對車內人溫柔一笑。
那個表情啊~某人在圈內唯恐天下不亂地傳播謠言時,感嘆地形容︰那叫個溫柔似水啊~那眼里的寵溺甜蜜戀慕都要溢出來了,簡直跟我當年對初戀情人表白時一模一樣,看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不管這沒影兒的謠言里有多少水分,對這群表面業界精英內里一個比一個沒下限的家伙來說,重要的信息就只有一點︰緒方精次有情況!
要知道,能抓到嘲諷緒方這向來在智力和女人上無懈可擊的家伙的機會,可是千載難逢!
就算不是真的,也必須當成真的來處理!
更何況,從緒方近日的表現來看,真實性也不是沒有。一群心思不純的家伙互相對了個YD的眼神,在心底嘿嘿笑開了。
‘趕回家給養的貓喂食?就是不知道養的那是怎樣一只可人的‘貓咪’~’
這群家伙甚至在底下開了盤,賭緒方這次會栽到什麼程度。
很久以後,當今井和也再回想起此時,不禁心生感嘆︰真是世事難料啊~
當初玩笑般的猜測,竟然成真了!
向來對愛情這東西不屑一顧的緒方精次,竟然一頭栽了進去,而且是撞了南牆撞得頭破血流也不回頭那種。
當初怎麼就沒看出緒方精次那家伙還有當情種的潛質?
雖然,那個傳說中的美人,性別似乎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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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胡說?!」今井和也的調笑讓緒方厲喝出聲。
他的反應卻讓今井眼楮一亮,越是這樣激烈的反駁越代表里面有貓膩。
「喂喂,那美人得多難搞,說出來我給你參謀下。」他興致勃勃地追問,今天不從緒方口中挖出點什麼來他絕對連覺都沒法睡好。
緒方眉頭緊蹙,煩躁地松了松領帶,看著面前今井和也幸災樂禍的臉,恨不得一杯酒潑過去。
交友不慎!
只不過,他的情緒竟然已經反常到這麼明顯的地步了麼。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緒方晃了晃杯中殘余的冰塊,眸光冷淡了下去。
這些天來,他刻意避開與男孩見面共處,為的就是寄希望于能以此淡化男孩對他的影響,將自己對男孩的感情控制在一個能自由操控的範圍內。
對緒方來說,這本不應該是什麼難事。
曾經在面對那個相似面容甚至相同姓名的‘進藤光’時,他就做的很好不是嗎。及時地將心中剛冒出的悸動的幼苗掐斷,完美地以前輩的身份出現在對方面前,甚至能夠在對方深陷困境時冷靜地權衡得失,做出最適合的應對選擇。
哪怕,代價是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少年跟他同樣出色的小師弟日益親密。
哪怕,在得知少年離去的消息時,心髒驟然痛得麻木。
但是,到底是因為如今的男孩風華更盛,還是因為前所未有同居一室的親密相處,抑或是,只是不願意再重蹈曾經的痛徹心扉,無論怎樣的疏遠淡忘,無論怎樣的刻意放縱,都無法抹去男孩時不時闖入心扉的笑顏。
不能再放任下去了。緒方對自己說。
如果男孩不是他認識的進藤光,他不能放任自己陷入這樣一段對象不明確的混亂感情中;如果男孩是真的進藤光,他更不能冒著職業生涯盡毀師兄弟反目的危險。
即使他一直深信,若是當年少年處在那樣的處境時,身邊的人是他而不是塔矢亮,他完全有足夠的能力和魄力擺平一切,為兩人的未來鋪上一條平坦的道路。
但是,沒有如果。
放下手中的酒杯,緒方精次看向不依不饒的今井和也,沉郁地開口,「我要個知情識趣的。」
啊咧?今井和也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緒方的意思。這是要療情傷的節奏?
今井喚來負責人,「找個最好的給他。」即使這家高級會所算是他名下的,他也不是有多熟悉。只當作個玩樂的場所罷了。
可惜似乎看不成笑話了,多難得的機會啊~
看著攜美離去的緒方精次,今井遺憾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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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浴室出來,就看到帶來的女人已經赤.luo躺在酒店豪華大床上。在微弱的燈光下,玉體橫陳的嬌媚女子眼神挑逗,媚眼如絲。
緒方精次走到床邊,摘下眼鏡,緩緩俯,打量著面前性感誘人的尤物,眼神卻是不含一絲情.欲。
長得還可以,就是表情太做作,眼神太虛偽,氣質太風塵。
緒方在心底冷酷地點評。不自覺的就想起男孩燦如驕陽的笑容,清澈純淨的眼眸,還有鬧脾氣時小貓一般的可愛舉動。眼神就不由得軟了幾分。
敏感地察覺到男人身邊冰冷氣息有所消融,女人笑得更甜蜜了,勾起手拉下男人的脖頸。
緒方不動聲色地順著床上女人的力道壓在她身上,兩道身影糾纏在一起。身下的女人身材凹凸有致,相貌姣好,更兼深諳此中門道,很快就挑起了緒方的興致。
正當女人想月兌下男人身上寬松的浴袍更進一步時,突然身上壓力驟然一松,卻見男人撐起身子,打量著她的眼神晦澀不明。
女人稍稍一愣,然後若無其事地加深笑容,動作卻小心了幾分。
緒方精次任由女人的大腿挑逗地摩擦過他的下.體,性感的身體宛如蛇一般纏繞上來。然後,甜蜜的唇湊近……
被猛的推開跌倒在床上的女人驚愕地看著男人,對方千年寒冰般的表情和冷厲的氣勢讓她不禁瑟縮了下。
正當她猶豫著是不是該開口的時候,卻見男人已經起身,匆匆穿上衣服,狠狠摔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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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藤光坐在客廳沙發上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死撐著睜開沉得仿佛墜著千斤重的石頭的眼皮,不讓自己睡過去。
他已經在這里坐了好幾個小時了,就為了等那個夜不歸宿的房屋主人。
門口傳來輕微的響動,男孩頓時精神一振,從沙發上跳起來。
「你回來啦!我等……」進藤光的話在看到渾身酒氣的男人時停了下來,「你喝醉了?」
「沒事,你怎麼還沒睡?」緒方精次雖然喝了不少,但神思還算清醒,這個時候男孩應該已經躺在床上了。
「我,我想跟你談談。」進藤光猶豫著開口。
「談什麼?」有意無意地,男人的視線避開了男孩的目光。
本來覺得這大概不是個談話的好時機,但這時也顧不上了,本來就不擅長拐彎抹角的男孩直率地開口詢問「我覺得你最近對我態度有點奇怪,我想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仿佛被戳到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男人身體一僵手掌猛的握緊,面上卻是無絲毫異樣,「哦,有嗎?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同。」
「可是,」男孩皺起眉,「你最近都在躲著我不是嗎?如果我給你帶來什麼困擾,你可以直接告訴我。」
「我在躲著你?」緒方仿佛听到什麼笑話一般嗤笑著揮了揮手,「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最近比較忙。好了,我沒興趣跟你繼續討論這個問題。你該回去睡覺了,男孩。」
「可是你明明就是在躲著我!」進藤光脾氣上來,也不顧男人強硬的語氣,「每天那麼晚回來,一大早就出門,打電話給你都說沒時間。有什麼問題就說出來啊!你不告訴我我怎麼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還是你覺得……」
「夠了!」緒方一聲怒喝打斷了男孩追根究底的話語。
「進藤光,你以為你是誰?」男人氣急反笑,被男孩逼得狼狽之下口不擇言,「只不過是暫時借住這里的陌生人而已,難道你真以為自己是主人了?你有什麼資格在這里對我的生活方式指手畫腳!」
說罷,看也不看僵硬地站在原地的男孩,徑自回房了。
男孩獨自沉默地站著,不知過了多久,才喃喃出聲,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已經听不到的男人低聲說,「我只是,不想你討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