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藤光垂著腦袋惴惴不安地縮在車後座一角,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就在他對面,高大的男子翻閱著膝上的文件。他僅僅沉靜端坐,不發一言,卻自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讓人不敢造次。
與男孩燦爛額發同色系卻給人印象截然不同的沙金發色,在車廂里冷調的光線下,流淌著冷銳的光芒。深邃的五官輪廓,線條仿佛文藝復興時期藝術家的精心雕刻。那無一絲瑕疵的完美外表,仿若無絲毫人性情感的冷漠神態,讓人無形中自慚形穢的尊貴行止,宛如高坐雲端冷眼俯視人間的神祇。
似乎被對面男孩不斷偷偷打量的視線所打擾,他抬起眼簾,不帶一絲感情的眼神掃了過去。
進藤光仿佛受驚的小動物般,瞬間把自己縮得更緊了。
不過,驚恐地埋下腦袋的男孩,錯過了看到他這般慌亂反應的男人,嘴角轉瞬即逝的微小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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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機器人般無絲毫起伏的聲音從車內通話器傳出,後座車門隨後被打開,恭敬地等候里面的人。
當進藤光哭喪著臉猶猶豫豫地從沉默一路的車廂後座爬下來的時候,一時間被整整齊齊列隊等候的一群西裝革履的社會精英煞到了,幾乎想拔腿就跑。然而,先一步下車正側耳傾听身邊一個下屬匯報的男人,仿佛看到了他逃跑的念頭,一個不帶感情的眼風淡淡瞟過來。進藤光立馬渾身僵硬地定在原地,一步都不敢動。
‘嗚嗚嗚,好可怕~媽媽,救命!我要回家~’
「跟上!」
就在進藤光內心千般思緒如萬馬奔騰般洶涌澎湃時,一個冷冷的聲音喚醒了他。
一抬頭,已經听完匯報的男人正冷冷地看著他。
進藤光一個激靈,挺胸抬頭,小跑兩步連忙跟上隊伍。
正邁步向前的男人仿佛背後長眼楮一般,停下腳步,頭也不回,「過來!」
企圖混在末尾蒙混過去的進藤光,頂著一群人好奇打量的目光,一步一挪地蹭到隊伍最前端的男人身後半步的位置。盯在他身上的視線瞬間更熱烈了。
‘嚶~’他真的要哭了。
***
自從進入這個辦公室就被撇到一邊的進藤光,百無聊賴地坐著,耳邊是一個又一個一本正經匯報工作的聲音。如果不是豪華辦公桌後的男人,散發著無比強烈的存在感,他早就溜走了。
‘嗚嗚嗚,這里好冷~’
就在進藤光快要被進進出出的人員自以為隱蔽實則明目張膽的‘熾熱’眼神弄得煩不勝煩的時候,男人的一個聲音終于結束了這一切。
「就到這里吧。」他合上文件夾,淡淡地打斷了站在面前的人。
「是。」這個平時自信光鮮的精英,此時畢恭畢敬絲毫不敢怠慢地躬身行禮。
「我們準備了迎接的酒宴,請問……」討好的邀請的話未說完,就被男人抬眼的冷淡視線壓下,戛然而止了。
不再多說,他立刻鞠躬告退。
整個辦公室轉眼間就剩下兩個人,突然安靜下來的室內沉悶得有些窒息。
在這樣的氣氛下,已經正身端坐的進藤光如坐針氈,身上感覺到的男人冰冷的視線,讓他頭越埋越低。
「喲,我的小尤萊亞,真是好久不見了~」
終于,一個有些輕佻的聲音打破了辦公室內僵硬的氣氛,也讓快要渾身僵住的進藤光猛地松了一口氣。
他感動地抬起頭,看向了推門而進笑得有些痞氣的金發男子。
「丹尼爾!」驚喜的呼喚月兌口而出,看到來人瞬間,進藤光眼楮就亮了起來,皺了一路的小臉也綻開了歡快的笑容。如果不是辦公桌後男人的臉又冰了幾分,他恐怕就會跳起來給來人一個擁抱了。也不知他到底是因為看到來人而興奮,還是單純為了逃過一劫而激動的。
名為丹尼爾的男子倒是毫無顧忌地走近幾步,一把將在黑色真皮沙發上顯得越加小個的男孩抱住,「這麼長時間沒見,也不見你打個電話給我,真是狠心的小家伙~」
一番唱作俱佳的哭訴,如果不是那張帥氣臉蛋上公子一般的笑容,還真讓人以為進藤光是怎麼他了~
「丹尼爾才是,肯定又勾搭上了新的女人,才不記得我了呢!」進藤光倒是對他的這番做派適應良好,也笑嘻嘻地拌起嘴來。
「咳咳……」察覺到從擁抱男孩起就盯在自己身上的銳利目光猛然狠厲起來,丹尼爾連忙正了正表情,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誘哄道,「小尤萊亞啊,我那哪叫‘勾搭’呢,那叫正常的男女交往。你還小,不懂,以後就明白了啊~」
「我都20了,早就不小了!」捍衛了自己‘成年人’的自尊,進藤光還不忘再插一刀,「我知道,目標奔著床去的‘正常’交往嘛~」在‘正常’兩個字上重重咬下。
看著小家伙臉上洋洋得意的表情,饒是丹尼爾再厚臉皮,也有點掛不住了,狠狠掐住男孩兩頰的軟肉,不顧身後快要將他釘出洞來的視線,直把男孩擰得哇哇大叫求饒才罷休。
「丹尼爾!」
終于看不下去了,臉色已經黑如鍋底的男人,沉聲打斷了毫無形象嬉笑打鬧的兩人。
仿佛西伯利亞寒流過境,進藤光頓時噤若寒蟬,收起笑容,起立,低頭肅立。
叫丹尼爾的男人雖然仍然掛著嬉皮笑臉的表情,但也站直了身體,「嘛嘛,你就是太嚴肅了,修~」
沒有理睬他,名叫修的男人視線落在進藤光身上,「過來一點。」
雖然男人的語氣听不出不悅,但進藤光就是渾身緊繃,一步一挪地站在了辦公桌前,低下頭,囁嚅著擠出一個聲音,「哥哥……」
沉默了一會,被進藤光稱作‘哥哥’的男人,才重新開口,「你在日本跟那個叫緒方的男人住一起?」
听到他的話,進藤光頓了一下,才抬起頭,「媽媽知道,她也同意了的。」這是他今天第一次直視這個兄長。
然而他的表現卻讓男人眉心皺了皺,周身散發的氣息更冷了。
「你……」他才開口說了一個字,就被打斷了。
「誒誒,好不容易才見到小尤萊亞,修你有什麼就晚點再談好了。」丹尼爾上前幾步,玩世不恭地提議著,「我們先去吃晚飯,嘗嘗這個島國的特色。尤萊亞你還沒吃吧?」丹尼爾轉而問進藤光,得到男孩猶豫的點頭。
「你們去吧,我還有公務要處理。」男人冷著臉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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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將男孩送進臨時下榻的酒店房間,丹尼爾來到同一層樓的另一個房間。
意思意思地敲了敲房門,不待主人回應,他就掏出一張房卡,徑自開門走了進去。
正臨窗而站俯瞰夜色的男人回過頭,翠綠的眼楮黯沉,聲音冷得像冰一樣,「誰讓你進來的?!」
「我找你秘書和酒店經理要的房卡。」丹尼爾滿不在乎地揚了揚手上的卡。
這樣無禮的舉動大概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修•阿爾弗雷德剛剛仿佛盛怒邊緣的情緒卻漸漸平復了下去,周身的冷氣也似乎散去了不少。
「他……」他頓了頓,「怎麼樣?」
听到他的問題,丹尼爾•斯蒂芬斯翻了個白眼,「好,很好,好得不得了!」沒好氣地回答了,忍不住又嘟囔了起來,「明明想人家想得要命,卻又死要面子地擺臉色,活該尤萊亞怕你怕得跟什麼似的……」
剩下的話在男人殺人的視線下吞回了肚子里。
但是,不妨礙他在心底默默月復誹~
當我看不出小尤萊亞叫你‘哥哥’的時候,你那蕩漾的內心麼~修•阿爾弗雷德,你就是個悶騷!整天一副冰山臉,把人嚇跑了又暗搓搓地縮房里後悔,還死撐著不肯承認。別人看不出來,我認識你這麼多年還不知道~
雖然看出丹尼爾如月兌韁野馬的心理活動,修卻懶得理他。
「你覺得他現在怎樣?」他難得語氣有點猶豫,「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
說到這里,丹尼爾也收斂起了平時紈褲子弟般的表現,表情認真,眼神嚴肅,「不知道,雖然我覺得他的記憶很有可能已經開始恢復,但一切還要等到明天更詳細的檢查結果。」
頓了頓,「修,如果他的記憶真的恢復了……」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身後的落地窗下是整座燈火璀璨群魔亂舞的城市,在這之上金發碧眼宛若神祇的男人,臉如石刻,眼神明滅。
「從一開始不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了嗎?」
「不過是已經確定的事情。」
「該怎麼做……」冰冷的聲音毫無波動,「就怎麼處理。」
室內一點點冷了下去。兩人相對而立,對視無言。
「叩叩叩」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響起,服務員甜美的聲音從通話器中傳來,「阿爾弗雷德先生,尤萊亞先生讓我們將晚餐送來。」
作者有話要說︰改了下哥哥的發色,覺得黑發好像跟塔矢亮撞形象了~
哥哥是個悶騷隱形弟控~(捂臉)
尤萊亞的名字感謝‘千歲’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