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顧婉容安排得當,令新招的三個糕點師傅工作的時候十分賣力,不過短短半個月就裝好了鋪子,招了伙計與後廚幫工。
這一個月下來,周大有是真的對顧婉容刮目相看了。從選鋪子到招人,顧婉容表現出來的條理性與預見性,已經不單單是聰慧二字可是解釋的了。
有了三個大師傅的幫忙,再加上顧婉容指導,周大有只覺得事情做的特別的順。所有的事情加在一起,林林總總花了一個月,糕點鋪子就準備的差不多了。
顧婉容便去請顧老夫人給點心鋪子取名字。
「你自己是老板,怎麼會想起來讓我取名字?」顧老夫人雖然是疑問的語氣,但是眼角眉梢卻掩飾不住的高興。
「我雖然是老板,但是這個老板也是老太太您任命的,若是沒有您的支持,開糕點鋪子不過是我一個人痴心妄想罷了」,顧婉容嘻嘻一笑︰「其實,我也是有私心的,老太太您福壽全雙,一生順遂,我也想沾沾您的福氣。」
「瞧瞧這張嘴,真是連天上的鳥兒都能哄下來,看在你誠心的份上,我就幫你取一個吧。」
顧老夫人想了半天,因著顧婉容一開始做的糕點是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所以便定了桂榮齋這個名字。
周媽媽贊道︰「榮乃欣欣向榮之意,榮與容同音,正合了六小姐的名諱,老太太這個名字取得真是應景。」
听了周媽媽的話,顧老夫人贊許一笑︰「正是這個理,我也希望容姐兒能把桂榮齋經營的欣欣向榮,紅紅火火。」
「謝老太太賜名」,顧婉容笑著說道︰「老太太,我想讓大伯父幫我寫牌匾,您看可以嗎?」
「你不是說要偷偷的做,等做出成績了再告訴旁人,現在不要聲張的嗎?」顧老夫人問道︰「你若是請你大伯父寫牌匾,那大房豈不就知道了。不如你讓你父親幫你寫,他可是曾經的探花郎,京城有名的才子,論起來,他的字比你大伯父寫得更好些。」
四老爺是探花郎,是才子,顧婉容自然是知曉的。只是沒有想到顧老夫人會讓自己找他寫牌匾。
一提到四老爺,顧婉容下意識的就有些排斥。
這種排斥的感覺之前是沒有的,顧婉容原先只當他是個陌生的人。自打上次顧婉容見了他在書房跟顧婉明對對子,那父慈女孝的場面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雖然她跟自己說父母感情不好,因此父親不喜歡她也是正常,可是她始終不能釋懷。
顧婉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開糕點鋪子的事情,所以,她挑了一個顧婉明不在的時候去了四老爺的院子。
下人們見來人是六小姐有些詫異,連忙進去稟報。
不一會,四老爺就走了出來,他面上帶著喜色,步履生風︰「容姐兒,你怎麼來了?」
顧婉容沒有想到四老爺會親自出來,他是長輩,是父親,是不必出來相迎的。
顧婉容打量他的神色,見他好像很高興,卻不敢肯定他的高興是因為自己的到來。
「四老爺」,顧婉容沖他福一福身道︰「我想請你幫我寫一塊牌匾。」
顧婉容這一聲「四老爺」,讓顧季梁的高興退去了幾分,雖然他的確是四老爺,但是他更希望顧婉容能夠像顧婉明那樣叫他「父親」。
可是顧婉容能主動來找他,他還是很高興的。
「寫什麼牌匾?怎麼會突然想起來做牌匾?」對于顧婉容說得事情,他表現的很有興趣。
顧婉容卻道︰「我們進房里說話吧。」
四老爺這才發現,他把顧婉容堵在院子里,他連連點頭︰「噢、噢,你說得對,我們進去說話。」
他大步朝屋里走,同時大聲吩咐著︰「墨心,給小姐漆茶。」
墨心漆了茶端上來,瓷白的蓋碗杯映著碧綠的茶湯,還未入口便能聞到清冽的茶葉香。
顧婉容輕輕呷了一口,鮮爽甘醇,令人神清氣爽。
沒有想到這里居然能喝到上好的茶,顧婉容微微眯了眼楮,點了點頭︰「好茶!」
四老爺顧季梁見顧婉容如此,便有些驚訝︰「容姐兒,你知道這是什麼茶?」
顧婉容放下茶盞道︰「這雨前龍井已經實屬難得了,更難得的是還用了山泉水煮茶,我這一趟倒沒有白來。」
不僅能喝出這是雨前龍井,居然連煮茶的水都能品出來,若不是深諳茶道,又怎麼可能說得真麼準確?
四老爺顧季梁更吃驚了︰「你是怎麼知道的?」
「一旗一槍,芽芽直立,狀如雀舌,而且湯色清亮,香氣馥郁,若非雨前龍井,絕泡不出這甘甜的回味。」
說起茶葉,顧婉容自認還是略有見地的,她自信地一笑︰「茶性發于水,好水才能泡出好茶,山泉水清冽潔淨,用山泉水泡茶,能保留茶的本性,香味自發。不僅口感清爽,還能使茶湯晶瑩清澈。」
「四老爺,我說的可對?」
顧婉容這一番話說完,顧季梁已經由剛開始的驚訝變成滿心的高興與自得了,他高興地站起來,走到顧婉容身邊,神色帶著幾分激動︰「真沒有想到,容姐兒你居然是個品茶的高手,真是與你母親一樣雅致……」
提起母親,顧婉容與顧季梁都頓了一頓,顧季梁更是戛然而止,把說出來的來生生咽了下去。
他有些小心翼翼地看著顧婉容。
本是親生父女,相處起來,卻生疏到如此田地。同在一個屋檐下,以後她還要經常與這個人相見、相處。既然老死不相往來是不可能的,那何妨豁達一些?
這一次,顧婉容沒有像之前那樣尖銳,而是若無其事地對他笑笑︰「四老爺,我今天來是想讓你幫我寫塊牌匾。」
顧季梁見顧婉容沒有生氣,有些意外,更多的是開心,他呵呵一笑︰「你要寫什麼牌匾?做牌匾的原木帶來了嗎?牌匾是掛在什麼地方的?」
顧婉容有些傻眼︰「不過是一個牌匾,掛在什麼地方有什麼要緊的嗎?」
「當然要緊」。
顧季梁見顧婉容不知道,心中不僅沒有不高興,反而很開心。他終于有機會教導女兒了,這來之不易的機會,他是很珍惜的。
他正色說道︰「若是放到室內,一般用松木,松木輕,易上色,可是松木見風容易干裂,因此若是掛在外面風吹日曬就不合適了。楊木倒是不干裂,但是卻極易變形。外用的話,桐木卻不錯,不變形也不易開裂,只是桐木是賤木,若是用來送人卻不合適……」
顧季梁嗦嗦說了很多,顧婉容這才知道光挑木頭都有這麼大的學問,她決定快刀斬亂麻。
「四老爺,我要做的牌匾是外用的做招牌的,招牌上寫「桂榮齋」三個字,桂榮齋是個糕點鋪子,一間門面大小,你看,什麼樣的木頭合適?牌匾做多大合適?」
「嗯,做牌匾也是有講究的,特別是招牌,招牌的好壞直接影響著來客對招牌的第一印象……」
顧婉容見他還要長篇大論一番,連忙說道︰「所以我才要來請教您,我知道您是探花郎,字寫得好,所以才請您幫忙。至于牌匾怎麼選,我也一竅不通,如果您有時間的,我想把這件事情拜托您,選木頭,做牌匾,寫招牌都讓您幫我弄,等您做好了,我再來拿,你看怎麼樣?」
顧婉容這麼大,顧季梁何嘗為她做過事?今天好不容易有了一個機會,他豈會說不?
四老爺顧季梁樂呵呵地答應了下來。
顧婉容道了謝,又說了幾句請他保密的話,然後就走了。
四老爺顧季梁效率很快,不過兩天就把牌匾弄好了,他帶著小廝親自給顧婉容送了過來。
四老爺顧季梁來到了顧婉容的院子,這件事情在顧家是十分稀奇的,因為人人都知道,四老爺是非常不喜歡六小姐的。
丫鬟們雖然驚訝,卻並不慌亂,秋棠請了四老爺進正房明堂坐,又給他泡了一杯茶水。
顧婉容並不在,她去上學還沒有回來。
顧季梁見丫鬟們有些不自在地給他添茶添水,他才意識到自己今天來的非常唐突。
在顧婉容的院子里,他沒有父親來看女兒的感覺,反而有一種會友的心情。父親去見女兒,是不會有他這種局促的感覺的。
為了緩解這種感覺,他不由轉頭打量顧婉容的明堂。
鐵力木祥雲幾上面放著青花梅枝花觚,里面插著幾枝幽姿淑態的西府海棠,胭脂色的花朵嫵媚動人,給明堂里染上勃勃生機……
突然外面有清脆的笑聲傳了進來,顧季梁連忙收回目光,轉頭看向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