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瑩剛回到臥室就跌倒在躺椅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偏偏這個時候,媽媽的電話又來了。她拿著手機看半天,眼前一陣暈眩。
好不容易強壓住激憤的情緒,她才敢接通媽媽的電話,卻听見媽媽非常生氣地質問︰「你怎麼不接我電話?現在連我的電話都不想听了,是不是?到底你有沒有跟重恆說?」
「媽,我說了。」
「那重恆怎麼說?給你哥安排個什麼工作?」
「他說……他說,現在暫時沒有空缺,要不再等等,一有空缺的職位就首先安排哥哥的事情。」
「等?等到什麼時候?什麼空缺不空缺的?新增一個職位不就行了?唉,就知道你靠不住!你就不會勸勸他呀?你到底是不是真心願意幫你哥?唉,算了!」
電話被媽媽掛斷了。
芷瑩緊緊地握著手機,心像被萬人踩踏著一樣,一陣一陣地痛。她四肢酸軟地躺在椅子上,冷汗直冒。
她自幼體質虛弱,氣血不足,一旦情緒激動便心髒供血不足,所以此時幾乎已是虛月兌。
身體的不適還是其次,精神上的傷痛才致命。她覺得心里很苦,像吃了一把黃蓮,她很委屈,很想放聲痛哭,卻發現眼楮干澀疼痛,一滴淚都沒有,憋得她不停地大聲喘氣,可就是哭不出來。
她覺得很難受,覺得整個房間像缺氧一樣的憋悶。她抹了抹身上的汗,硬撐著打開房門,扶著牆一步步地走下樓,再打開一樓的大門,走到屋外。
一陣晚風吹過來,她不禁打了個冷戰。剛才的汗被風吹得冰冰涼,但是卻讓她覺得清醒了許多。她深吸一口氣,心情才稍微緩和了些。
深秋的晚風已經帶點刺骨的寒意,尤其是她剛剛氣得出了一身汗。她扯緊身上的衣服,雙手抱胸,哆嗦著走近那一圈的蘭花。
屋內的燈光透過玻璃幕牆,照著花圃里的蘭花,特別柔美。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深秋風寒的原因,今晚的花兒也顯得有點淒涼,額首低垂,郁郁寡歡。
芷瑩竟在這花兒身上找到一絲共鳴,如同心靈摯友,雖不曾言語,卻能洞穿對方的心事,彼此安慰,彼此依靠。她慢慢蹲下來輕撫它們,憐惜地問道︰「你們也覺得人間清冷是吧?我們相互取暖吧!微賤之人哪里敢呵求別人的溫暖?只能自己給自己燃一點火苗罷了。」
說到這里,她突然想起小學課文里賣火柴的小女孩,竟覺得自己連那小女孩都不如。小女孩尚且能點一根火柴來取暖,可她,連火柴都沒有;小女孩點燃火柴便遇見了至愛的親人,可她,能遇見爸爸嗎?又或者是爺爺?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孤獨無助,她還能依靠誰?依靠親人嗎?不,媽媽在生她的氣,媽媽在責怪她「忘恩負義」。她不敢依靠親人。
可以依靠朋友嗎?朋友?以麗智大大咧咧的個性,真不適合听人傾訴衷腸,而且肯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但是自從和重恆結婚,她便有了許多的秘密,而這些秘密,她只能藏在肚子里,不能向外人道。
朋友,朋友……對了,那位朋友金正賢,此刻,他還好嗎?
真的好久沒見正賢了,想起他熟悉親切的面孔、善良單純的笑容,她的心終于感受到一絲溫暖。
對啊,正賢現在在干什麼呢?真的很想他了。可惜,他是那麼的遙遠……
「瑩少夫人,您在這兒干什麼呢?」
芷瑩正在看著花兒出神,听到問話不禁吃了一驚,回頭一看原來是賀文馨,正對著她溫婉而笑。
「哦,沒什麼,只是覺得無聊,出來走走。」
「現在已經是深秋,風寒露重的,瑩少夫人還是回房里看看電視、上上網吧,小心別冷著了。」
「沒事。」芷瑩笑笑,嘆口氣說,「看電視、上網,我都沒興趣。」
「那要怎麼做,瑩少夫人才不會悶呢?我能幫助你嗎?」
「不用了,也沒什麼,我只是突然很想念那些老朋友,很想見見他們。自從進了這莊園,離市區遠了,再加上又有些事情要忙,所以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他們了,挺想念的。」
「這有什麼難的?現在還早,你可以去找他們玩啊。」
「現在?這里離市區這麼遠,打車又不方便,還是算了吧!」
文馨輕輕一笑︰「讓司機送你去就行,不過就是一個小時左右的路程,很方便的。」
「司機?司機們還沒下班嗎?」
「除了休假之外,他們都是住在莊園里,隨時待命。」
「這樣啊?」芷瑩被她說得心癢癢的,可想想又說︰「可是,會不會太麻煩他們了?」
「呵呵,不會,這是他們的職責所在。」
「這樣啊?真的可以嗎?」
「當然!」
「那真是太謝謝你們了!」
「瑩少夫人言重了。我這就去幫你安排吧!」
終于,在文馨的安排下,芷瑩「逃離」了那讓她窒息的郭家莊園,來到正賢租住的地方。她讓司機在小區外等著,自己就走了進去。
可是來到樓下,她才想起來︰正賢做兼職去了,還沒回來!
沒辦法,她只好坐在樓梯對面花圃里的小石凳,看著樓上那個熟悉的窗戶,想象著正賢那善良得有點憨憨的模樣。
她想起他們曾經一起去給客戶送文件,半路上瓢潑大雨,兩人撐著一把破傘在風雨里狂奔,去到地鐵站的時候才發現,雖然她濕了大半,但正賢卻是全身都濕透了。原來他一直努力地用傘替芷瑩擋雨,卻完全讓自己暴露在雨中。他冷得牙齒直打戰,卻還掛著滿臉的水珠,看著芷瑩「呵呵」地笑,笑她蓬頭垢面、狼狽不堪。
她還想起每次跟同事們去唱k,曲終人散,總是正賢把她和麗智逐一送回家。地鐵里,她和麗智互相依靠著睡著了,正賢把自己的外套蓋在她們身上,還要隨時小心她們會跌倒。
想起正賢,芷瑩就總覺得心里特別暖,特別踏實,不禁露出了笑意︰有這麼一個朋友,還真不賴!
忽然她隱隱覺得花圃那邊有個人影一晃,心中一喜︰該不是正賢回來了吧?
她站起來往那邊看,卻發現那個影子長發飄飄,似乎是個女生。
她有點小失望,正想重新坐下,卻發現那個影子似乎也看到她,有點受驚,迅速地閃進了草叢。
芷瑩猛地警覺了起來,心想︰這人的行為怎麼這麼怪異。于是,她也悄悄貓下腰,小心地藏起來,眼楮卻盯著那邊草叢,靜觀其變。
又過了一小會兒,那影子又在那邊草叢豎了起來,慢慢地向住宅樓移去。黑暗里看她的行動,芷瑩總覺得心里有點發毛︰這人怎麼走得這麼輕,完全就像飄的一樣。
那影子在一樓一扇亮著燈光的窗口前來回徘徊,一會兒又往回走,似是低頭沉吟,一會兒又折返窗前,往里面翹首期盼,行為十分怪異。
「難道是小偷?!」芷瑩產生了這麼一個念頭。
那影子在窗前徘徊良久……其實,確切點說,更像是「飄蕩」良久。然而由于是隔著草叢,視線不好,芷瑩今晚又耗費了很多心力,視力有點欠缺,所以她也不確定這「小偷」到底是走、是飄,還是怎麼的。
突然一陣風吹過,芷瑩覺得似乎有沙子進了眼楮,下意識地眨眨眼。不料這眨眼之間,那影子竟像一道煙,飄進窗里去了。
她不禁大吃一驚,冷汗直冒。
怎麼可能?不可能,那分明是個人!可這人怎麼突然就如一縷煙,飄進了窗內?該不會是自己眨眼的時候看錯了?可那個人確實是在窗前消失了啊!莫不是自己今晚心力交碎,所以產生了幻覺?
一時好奇心驅使,她馬上沖了過去,卻發現那扇窗竟是緊閉著的!
這窗口對面剛好有一盞路燈,所以窗口外的位置還算比較亮堂,而從窗口到其四周的黑暗處,是需要一段距離的。在這麼短的時間里消失,除了從窗口進去,她還能往哪走呢?可這窗戶關得如此嚴實,她是怎麼進去的呢?
芷瑩呆呆地看著那窗口,思前想後,越想越覺得後脊背發涼……
突然,她發現自己的肩上竟搭著一只手!
「啊!」她驚叫一聲,心髒「砰、砰」直跳,像打鼓一樣。
「是我!看你,這麼大個人,怎麼膽子就那麼小?」
一听,這聲音挺熟悉的,回頭一看,竟是金正賢!
如同思念親人般的牽掛,加上久別重逢的歡喜,再加上剛才那鬼魅的驚嚇,喜、怒、驚、樂雜陳在一起,芷瑩竟哭了出來。
正賢一看就著急了︰「別、別、別,我可沒想過要嚇你的,只是好奇你這麼專注到底在看些什麼,我真沒想過要嚇你,你別哭啊!」
「你這個壞蛋,怎麼才回來?」芷瑩揮起玉拳就往他身上捶,可淚水還是忍不住往下掉。
正賢沒阻止她,反而雙手輕拍她的肩膀,婉言安慰道︰「對、對、對,是我不好,全是我的錯,我是壞蛋,行嗎?」
可這「壞蛋」以乎也沒做什麼壞事啊,這麼一想,她止不住又「噗哧」地笑了出來。
正賢一抹額頭的汗,深呼一口氣道︰「好了,你終于笑了,還以為真把你嚇壞了,嚇得我一身汗。你說,這到底是誰嚇誰啊?」
芷瑩終于破涕為笑,看他果然面如土色,額上的汗星光點點,越想越有趣,竟笑個不停,笑到站不穩,不停地用頭撞他的胸膛。
「好了、好了,有這麼好笑嗎?」正賢只覺得臉上酸溜溜,被她撞得差點站不穩,卻並不推開她,還是傻傻地站在原地,「所以別人說,女人變臉比小孩變臉可快多了,剛才還滿眼淚水,現在竟笑成這樣。喂,你撞夠沒?」
芷瑩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挽起他的胳膊就走︰「誰讓你害我等這麼久,誰讓你把我嚇著了,這就是對你的懲罰!」
「我要上課嘛,而且我也不知道你過來,這也不能怪我呀。你過來之前應該打個電話,何況看到家里沒人,你就坐下來等等唄,在人家窗戶外面傻站著干嘛?」
這一句話提醒了芷瑩,她停下來又往身後的窗戶看。
「又怎麼了?」
「我好像……我好像看到小偷。」
「什麼?小偷?」
「對!」芷瑩指了指剛才那扇窗戶,「剛才我好像看到有人悄悄地從那扇窗進去,可我追過來的時候,窗已經關上了。」
「剛才……那扇窗也亮著燈嗎?」
「是的。」
「亮著燈,說明里面有人,那小偷怎麼可能進去呢?」正賢笑笑,「你是不是看走眼了?」
「是嗎?是我看錯了?」芷瑩自己也開始懷疑起來。可是,她總覺得剛才的畫面是那麼的清楚,除了看不到那人的正面之外,整個過程這麼長的時間,她怎麼會看走眼呢?如果那人不是從窗戶進去,到底躲哪兒去了呢?
「那家人挺可憐的。夫妻倆在小工廠里干了一輩子,收入不多,可為了栽培唯一的女兒,省吃儉用地過日子,十分清苦。好不容易熬到女兒考上大學,原想著等女兒大學畢業後找份好工作,夫妻兩人就可以退休,過上些舒心的日子。沒想到,前段時間,他們的女兒竟出車禍成了植物人。夫妻倆整天四處求醫,用光了所有積蓄,哭干了眼淚,卻是回天乏術。現在那女孩子已經回家了,每天就那樣在家干躺著,人事不知。夫妻倆輪流服侍在女兒身邊,又累又傷心,都瘦得不成人形了。偶爾在樓下遇見,看到他們這個樣子,我都覺得挺心酸的。想幫幫他們,不僅自己能力有限,也擔心他們有心理負擔,所以只能像其他鄰居一樣,找個借口送他們點飯菜、日用之類的。唉,人生就是這樣,你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天降橫禍,只能是盡力過好每一天吧!」
「這麼可憐?」芷瑩听完,心里也十分沉重。仔細想想,和這家人相比,自己已經算是幸福了。哪怕千分傷心、萬分委屈,但至少自己愛的人不愁溫飽、身體安康,自己暫時也還算衣食無憂。這樣一想,那些煩心事似乎也變得平淡了許多。
「你守著的那個窗口就那個女孩子的房間,她爸媽每天都在房里照顧她、守護她,如果有小偷進去,他們肯定會知道的。更何況,除非是不了解情況的小偷,不然的話,誰會去偷這一窮二白的人家?」
芷瑩很是同情這家人,不禁回頭再看看那個緊閉的窗戶。
誰知不看還好,一看,竟看到那長發人影從窗逢間飄了出來。真的是「飄」!這回她可看清楚了,如一縷輕煙的人形之物就那樣悄無聲息地飄了出來!
「啊!」芷瑩大叫一聲,差點暈厥過去,一下子倒在正賢懷里。
正賢也大吃一驚,趕緊把她扶到花圃的石凳上坐下,按壓她的人中。好在這人中還沒按下去,她已經慢慢睜開了眼。正賢這才松了口氣,正想問她怎麼樣,要不要看醫生,卻听得救護車的「嗚嗚」聲由遠而進。
看時,只見附近醫院的一台救護車開進小區,停在了他家樓下。稍後,醫護人員便從一樓,那戶遭遇可悲的人家家里抬出一個人來。擔架上的人被白布蓋得嚴實,而可憐的老夫妻則跟在後面嚎啕大哭。
一時間,附近的鄰居都被驚動了,紛紛圍了過來。有人竊竊私語,有人偷偷抹淚,還有人上去安慰悲傷的老夫妻。
正賢和芷瑩也十分擔心,一起走了過去。
「白阿姨,發生什麼事了?」正賢問身邊一位中年婦女。
「唉,可憐啊!那個女孩子終久還是走了。」婦女答道。
「這也算是一種解月兌吧!其實她這麼半死不活地躺著,自己也挺難受的。」身旁一位大叔接話說。
「對她的父母來說,也是種解月兌啊,不用再這麼辛苦地照顧她了。」
「也不見得。之前雖說辛苦,但至少還懸著一絲希望,現在連唯一一絲希望都破滅了,這才是最打擊的事!」
「反正就是慘啊!白頭人送黑頭人,你說她父母的後半生可怎麼過呢?就算能活著,也是半條人命了。」
「那是,兒女就是父母的命,這豈不是要了他們的命?」
周圍的鄰居都在低聲地議論著、感嘆著,突然看到救護車旁又是一陣混亂。
原來痛失愛女的老母親哭得傷心,一時竟昏厥過去,好在有醫護人員在;而老父親也全身虛月兌,無法行走。幾位熱心的鄰居連忙上前幫忙,七手八腳地和醫護人員一起,把這對老夫妻也扶上了救護車,隨車把他們一並送往了醫院。
救護車走後,仍有不少鄰居在樓下討論,大家都唏噓不已,十分感慨、同情。
芷瑩和正賢都非常難受,在原地傻站了一會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沒想到,他們剛才還在感概這家人的不幸,而更不幸的事情緊接著就發生了。世事真的變化太快,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啊!
待眾人散去,芷瑩才回過神來,心中非常悲痛。她突然想起剛才那個黑影,不禁又看一眼剛才那扇窗戶。
那窗戶里的燈已經熄了,可窗門依舊緊鎖,破舊的窗門似乎也在默默悲傷。
人群已經散盡,只有瑟瑟秋風卷起的幾片落葉,還有路燈下的他們。芷瑩心中除了淒涼就再無其它,連剛才的恐懼都已蕩然無存。
剛才那個黑影,那個黑影已遍尋不著,它到底去了哪兒呢?芷瑩突然有點想它,有點想再遇到它。如果再遇,她很想問︰你從哪里來,又要往哪里去呢?
想到這里,她已淚流滿面。
正賢看她抹淚,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因為他心里也很難受,只能輕輕模著她的頭,嘆了一聲。
過了好一會兒,等兩人的心情都平復了些,正賢才說︰「別想了,天有不測之風雲,人有旦夕之禍福,都不是我們可以預料的。希望那女孩一路走好,希望她的父母能堅強地活下去吧!」
「是啊,但願她能忘了今世的牽掛,下輩子、下輩子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吧!不要再牽掛了!」
「別難過了,你要到我家坐坐嗎?喝口水吧。」
「哦。」芷瑩這才想回過神來,看看手機,時候也不早了,說︰「改天再坐吧,我也該回去了。」
「對了,你今晚過來找我干什麼?是不是有什麼事?」
「沒事。」來之前有一肚子話要說,有滿腔的委屈要傾訴的芷瑩,此刻已經無心再提。
因為她知道,正賢也過得不容易,他也有許多心酸和煩惱。而她只是想念他這位朋友,現在能見上一面便不再想念,而且還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溫暖,她已經很滿足了,她不想再讓他為自己擔心。所以她只是說︰「正賢,你平時偶爾也會跟公司里的客戶有聯系,能不能幫我留意一下,看哪家廠要請人。我想幫我哥換個工作,他現在這個廠經營得不好,待遇很差。」
「就為這事兒啊?行,沒問題。可是,大哥有什麼條件嗎?」
「就我哥本身的情況來說,他也不可能提什麼條件,只要相對穩定、工作環境和待遇比現在好就行。我知道沒這麼容易,你只要幫忙留意一下就行,急也急不來。」
「放心吧,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我會留意的。」
「正賢,我老給你添麻煩,真對不起。我認識你這個朋友挺走運的,可你認識我這個朋友就有點倒霉了,整天麻煩你。」
「看你說的,我要能幫得上忙,說明我還有那麼一點用,我開心得不得了呢!」正賢模著她的腦袋笑笑說,「別說傻話,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能幫就幫,哪兒能像做買賣一樣,整天衡量付出和獲得呢?」
這一夜能和好朋友在一起,能被好朋友關懷著,芷瑩的心情平緩了很多。雖然由于時間有限,聊的話題不多,可她已經很滿足了。
至少這一夜,她沒再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