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芷瑩為低劣雜志的不實報道惴惴不安之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把她嚇了一大跳。一看,原來是哥哥的電話。
「哥,怎麼了?」
「媽媽今天回醫院復診了,你請個假回家看看吧。」
芷瑩又是一驚︰「怎麼了?媽媽沒事吧?」
「媽媽身體康復得不錯……不過,你還是請個假回來一下吧。」
既然哥哥這麼說,一定是有什麼原因,所以她趕緊跟經理請了假,便回媽媽家去了。雖說她每天都有打電話向哥哥詢問媽媽的情況,但她也確實因為最近有各種的狀況而好長時間沒回家了。
回到家一看,很是意外,郭重恆竟然也在,正陪芷瑩媽媽說著話。
一看到重恆,芷瑩便覺得心跳加速,臉紅耳赤,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昨晚的同床廝磨,以及夢中的各種溫柔纏綿。她完全不敢看重恆,更不敢跟他打招呼,只能假裝鎮靜地問媽媽︰「醫生怎麼說的?」
「嗯,沒事。」媽媽面無表情,淡淡地說道,看都不看她一眼。
芷瑩隱隱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回頭看了一眼哥哥。哥哥的眼神里似乎有點擔心,他想了想就對媽媽說︰「瑩瑩知道您今天回醫院復診,特別擔心,所以專門請了假回來看您。」
媽媽又淡淡地「嗯」了一聲,還是沒說什麼。
這時候重恆站了起來對芷瑩媽媽說︰「時候也不早了,我該回去了。您只要按照醫生的囑咐好好調養,相信不會再有什麼問題了。最重要是不是操勞太多,不要太費神就行。」
對著重恆,芷瑩媽媽可是笑靨如花,滿眼的慈愛︰「好、好、好,我明白了,你就放心吧。我也知道你很忙,今天還要麻煩你跑過來,真是難為你了。你就先回去吧,有空再來看看媽吧。」
「那我就先告辭了。」重恆很有禮貌地點頭微笑,向芷瑩媽媽道別。
當他經過芷瑩身邊的時候,低聲說了一句︰「沒什麼事就早點下來,我在樓下等你。」說完便走了。
重恆一走,屋里的氣氛立馬變得緊張起來。
「你還記得有我這個媽媽呀?」芷瑩媽媽的臉色比剛才更難看了。
「媽媽,您怎麼這樣說呢?」
「整天都說媽媽誤會你,可你看你,這幾天連個電話都沒有,你就不怕媽媽一個人在家,又這麼生氣,萬一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媽媽,瑩瑩每天都給我打電話詢問您的情況呢。」芷健趕緊來圓場。
「你給我一邊呆著,別出聲!」芷瑩媽媽厲聲道,「她都是被你慣壞的!把她慣得只以自己為中心,從來不知道關心家人!」
芷瑩只覺得像被人當頭一棒,全身一顫,暈乎乎的。
「唉,我養了女兒,卻連女婿都不如。人家重恆听說我去醫院復診,還專門到醫院來看我,送我回家。可我這個女兒呢?自打被媽媽說幾句,趕出家門之後,就連看都不想看我一眼了。好在我不是只養了一個女兒,好在我還有一個兒子,不然我真是死了也沒人給我收尸!」
「媽媽,您別這麼說自己,多不吉利啊!」芷健很是著急。
「有什麼吉不吉利的?養了這麼一個女兒,是我自作孽!」
听到這里,芷瑩渾身一顫,突然想起那天在茶餐廳里叔叔說的話,只覺得全身冰冷,寒徹心骨。
只听媽媽接著說道︰「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我也是為你好。你說,重恆都知道關心我的身體,而你不聞不問,他會怎麼想?我那天不過就是生氣說了你兩句,你是不是很不高興?」
「媽媽,我沒有。」
「那你為什麼就一去不回呢?我也罵了你哥哥,可他一轉身就回來照顧媽媽。為什麼?他就是想著媽媽這麼生氣,一個人在家萬一有什麼事情沒人照顧不行。你就是不如你哥!」
芷瑩覺得喉嚨哽咽,一股氣堵在心口出不來,憋得快窒息。她想起那天自己在樓下既擔心媽媽又擔心哥哥,彷徨無助的情景;她想起那天自己如何忍著悲傷,苦口婆心地勸哥哥回來照顧媽媽;她想起那天心力絞碎地回到郭家莊園,卻遭到無理的質問與責罵,最後病倒在床;她想起叔叔那威脅和致命的話語,讓她哭暈在爸爸的墳前……她只覺得淚在眼眶里打轉,卻不敢涌出來。
「人家說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真是說得一點兒都沒錯。」芷瑩媽媽越說越傷心,淚流滿面,「我也沒指望能從你身上得到些什麼,只不過就是希望你懂得報恩,做人要有良心!你哥哥以前為了你的前途而犧牲了自己的前途,你現在為他找份安穩點的工作不是很應該的嗎?做媽媽的不可能不希望自己的兒女好,所以我希望你嫁到郭家,找個安穩的依靠;我希望你哥進‘思唐’工作,能有個好一點的前途。只有這樣,我才能死得瞑目,將來見到你們的爸爸,也能給他一個交代。你以為我圖什麼?我都一把年紀了,身體又不好,我難不成還圖這套房子,或是圖你的家產?難不成我將來還能把錢帶進墳墓里去?你怎麼就不明白媽媽的心呢?你可知道,為了你,家里付出了多少嗎?
我只不過就是說了你兩句,不管是對是錯,你也不該就這樣走了去,然後不聞不問啊!好歹我也是你媽,說你兩句都不行嗎?你看你哥,我也罵他,還天天念他,但他從來都不記恨,現在還搬回來陪我、照顧我。你們都是我跟你們爸爸生的孩子,怎麼就差這麼遠呢?」
「媽媽,瑩瑩不是這樣的人,她一向很孝順的,您別這樣想,會傷身的。」芷健本來就不善言詞,面對這樣的氛圍更是不知該如何是好,除了給媽媽捶被順氣,就只能說這幾句了。
「我是怕她不懂事,整天只想自己,心胸狹窄,任性枉為,會不討人喜歡的!這郭家可是大富人家,重恆這麼年輕帥氣,現在社會上的誘惑又這麼多。如果她不賢惠,很可能會難以維系這段婚姻!重恆是知書達禮的好孩子,怎麼能看得慣她這種行為,也許現在能忍,但是不可能忍一輩子。太自私、太計較的人,終歸是要栽倒在自己手里的。」
「媽媽,我知道錯了,我會改的,您就別再為我生氣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芷瑩覺得喉嚨像被火燒,又干又疼,又像有無數根鋼針扎在心里一樣,心髒幾乎要痙攣。
「希望真如你說的,你自己好好反醒一下吧。我不希望人家說我們高家的女兒沒家教,不懂事。這不僅讓我沒臉,也會讓你爸爸和爺爺女乃女乃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心。你自己想吧!」
說完,媽媽就回房休息了。芷健趕緊送她進去,但又忍不住回頭看一眼傻站在原地的妹妹,很是心疼。于是,他悄悄給妹妹打了個手勢,讓她回去。
芷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樓下的,只覺得心里憋悶得難受,迷迷糊糊坐上重恆的車,便往郭家莊園而去了。
一路上沒有人說話,空氣沉悶。可芷瑩已經沒心情理會什麼尷尬不尷尬的事兒了,只想著這幾天的心酸,想著媽媽那番讓她無法承受的話,心痛難奈。
不經意間已回到水晶房,重恆冷冷地對她說︰「跟我到書房,我有話對你說。」
芷瑩沒出聲,依然像個木頭人似的,心不在焉,傻傻地跟著他走。直到重恆把那本《娛情魅聊》甩到她面前,她才猛地清醒過來,背後冷汗直冒︰重恆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我問你,你這是故意的嗎?」
「不是的,你听我說……」
「你有什麼不滿意可以直接對我說,即使罵我我也無所謂,但是,你不能在外面胡說八道!我早就警告過你,要管好你自己的嘴,你是從來不當一回事兒的,對不對?」
「我真沒說過這些,全是他們胡編亂造的。」
「我知道這報道很夸張,但是肯定是捕到風抓到影了才會這麼寫,你當我是傻子嗎?你存的什麼心?如果傷害到郭家的聲譽,影響到‘思唐’的形象,我會向你追究法律責任的!」重恆從抽屜里拿出一份文件向芷瑩一揚,說道,「我想,你是忘了我們簽的合同了,要不要讓你‘重溫’一下,幫你找回記憶?」說完,他「啪」的一聲,把那份文件甩在芷瑩面前,把芷瑩嚇了一跳。
芷瑩抬頭看了看重恆,只見他臉色鐵青,他是真的生氣了!
她突然覺得心里發毛,忐忑不安。雖說她並沒說出像報道中描寫的那些內容,但是她當時確實向正賢提到婚姻生活並不愉快,這是真的。所以不管怎麼說,都是她理虧,都是她的錯,于是,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也許是因為自己理虧,但是又好像不止如此,反正她心中無比難過和內疚,既心痛又擔心,不知道重恆會怎麼做。她不希望他不開心。
「你可以去找你的前度,你要跟他如何舊情復燃都是你的事,但是最好掌握好這個度,你有本事就別讓第三個人知道!再怎麼說你現在都是我的妻子,不管是真是假,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你現在這麼做,是要給我戴綠帽,要我被全世界恥笑嗎?你是存心在整我對不對?」重恆一聲冷笑,「你可真有事本啊!」
這話說得芷瑩心中一寒,全身一顫,喉嚨里突然有股腥味。她趕緊扶著身旁的桌子,努力去讓自己平復下來。
突然,重恆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想了一下,說︰「我們是簽了合同的,如果你忘了,就好好重新看一遍,看看你能不能賠得起!你最好別有下一次,不然你就等著收律師信吧!」
他說完便要走,但是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回頭冷笑道︰「你別真把自己當成我的誰了,咱們不過就是合約關系。告訴你們公司那位經理,我對他這種小生意沒興趣,讓他別再來找我,我沒時間應付他!」
重恆走了,只剩下芷瑩精神恍惚地站在書房里。她雙手撐著桌子,怕自己會跌倒,過了許久才緩過來。拿起桌面那份合同,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又重回她的腦海。
她想起在酒吧里第一次遇到重恆的情景,想起雙方家人第一次見面的情景,想起重恆怎麼到她家來道歉、求婚;想起在她無助的時候,重恆總是會出現,並為她解開一個個難題;想起他們的約定,想起他們一起去英國看爺爺,想起重恆怎麼牽著她顫抖的手步入婚禮會場……
如果,如果她從來沒遇到這個男人,她的人生會是怎麼樣的呢?仿佛自從遇到這個男人之後,她的人生就完全改變了!雖然說不上是變得無比絢爛,但是貌似也開始有了一點點斑斕的色彩。如果,如果她從來沒遇到這個男人,還會有這麼寬厚的懷抱給她溫暖嗎?如果她從來沒遇到這個男人,還會有人為她送傘披衣嗎?如果她從來沒遇到這個男人,還會有人在她身體不適的時候,給予這細心的照顧嗎?
如果,如果她從來沒遇到這個男人,也許她不會感到自己終于有了一個屬于自己的家,不會感到終于有了所謂的依靠。
真的,她真的開始覺得自己是個有夫之婦了,真的開始覺得有個避風港了,雖然她並沒有被愛,卻一直被照顧著;雖然他們總有矛盾和爭吵,卻偶爾像對夫妻一樣去面對共同的問題。
她開始在意重恆的生氣了!
她漫無目的地走在莊園里,不知道該去向何方。她的心很亂,不知道重恆是不是真的相信了那篇報道,不知道他現在還生不生氣,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讓他不再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