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子,看看能不能用?」林源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塑料小包,里面有幾根黑色卷發。
被稱作「蚊子」的醫生,接過林源遞來的頭發,態度認真︰「我得拿去檢測,只要你把毛囊也拔出來,就沒什麼事。你也夠快的,昨天問我頭發行不行,今天就拿到手了。那混蛋家里就沒有保安什麼的,有錢人的家居然讓你這麼輕易就進去了?」
「少嗦,快去幫我看看。」林源催促他。這頭發是他今天早上悄悄模入小石頭的房間拔下來的,他弄好了頭發,才做飯以及叫人起床。
很快就會有結果了。是或者不是,又要有一次判定。這種判定,讓人喘不過氣來。
蚊子帶著他去檢測頭發,等待檢測結果的時候,他問得多長時間才能拿到親子鑒定的報告書。
「如果你有錢的話,可以加個急。三天左右吧。」
林源道︰「我哪有錢啊,上次來醫院也是你給我掏的錢。」他被救護車拉倒醫院後,巧遇了老同學蚊子,他就拿出了救護車的五十塊錢,剩下的都是蚊子掏錢。他的錢確實不多了,不知道還能挺幾天。
「那就等一周。」
「找死啊你。」林源看蚊子故意擺出「大爺」樣,十分不爽,伸手揍人。兩人打鬧的時候,進來一個白大褂醫生,那人跟蚊子打了個招呼,就自顧自地忙起來了。
小石頭的頭發鑒定出來可以用,林源迫不及待問︰「我抽血還是拔頭發啊?」
「抽血。」蚊子準備抽血的工具。後來進來的那位醫生抬頭看了林源一眼。
抽完血之後,林源哼著小調往醫院大門口走,他在六樓坐電梯。到二樓的時候,電梯門開了,韓唐竟然帶著小石頭進來了。林源那一刻真恨不得躲到地縫里去,s市醫院這麼多,怎麼就偏偏撞上韓唐了。而且都到二樓了,走樓梯會死啊!
韓唐在醫院看見林源,立刻有所懷疑。林源沖著他喊口號要到醫院來做親子鑒定不是一次兩次了,這次林源突然到醫院來,肯定不安好心。他瞪著林源出了電梯,又瞪著林源走出醫院大門。林源感受著背後若有實質的目光,嚇得抱頭鼠竄。
「韓總您慢走,小石頭也慢走。」心理科主任馬天成親自送韓唐他們出來。
「我不走了。」韓唐又返回馬天成的主任辦公室,「剛才那個人叫林源,你去幫我查查他在醫院干了什麼?」
馬天成有些為難,醫院有為病人保密的義務。韓唐給了他一張卡,馬天成猶豫片刻,進入醫院內部網絡,查看林源的就診信息。
「醫院沒有他的就診信息。」
「不可能,三天前也沒有?」韓唐質疑。他可在三天前可是叫了救護車送林源來的這個醫院。
「沒有。」馬天成想了想,又道,「您確定他之前來過。」
「確定。」韓唐肯定。
馬天成道︰「那可能他在醫院有熟人。」有認識的醫生,嫌辦手續麻煩,直接讓熟人帶著他去找醫生,一系列手續全免,還省錢。
韓唐道︰「調監控。重點查你們醫院做親子鑒定的科系。」
有具體目標和時間,他們很快在監控錄像中找到了林源的身影。韓唐看見林源跟著醫生進了房間,罵了句髒話。他問小石頭︰「林源在你身上抽血了?你身上有針孔沒有?」
「沒有,打針會疼的。」小石頭道,「拔頭發也疼,叔叔早上趁我睡覺,偷偷來拔我頭發,都把我疼醒了。不過,我又很快睡過去了。」
「該死,頭發是不是也能做鑒定?」
馬天成點了點頭。他听韓唐這麼問小石頭,還能有什麼不明白的。「要不要我出面終止這次鑒定。」
韓唐抬手︰「不用。」只是終止這次鑒定,沒什麼用。林源賊心不死,還會去別的醫院,他可不想天天派人盯著林源搞破壞,而且還要防著林源再接近小石頭。
「馬主任,你找人把他的頭發給我換了……」
「他本人來的話,應該會抽血,抽血的準確率高。」馬天成糾正韓唐。
「那就把他的血給我換了。」弄出一份不是父子的親子鑒定,林源看到之後,就會放棄小石頭,去別的地方尋找。
可是……韓唐身體里的兩個小人又開始打架。
馬天成道︰「我這就去換。」
「……抽我的血。」
「不用,醫院血很多,用不著拿您的。」
韓唐堅持︰「抽我的吧。」他對不起林源尋子的一片苦心,只能對得起林源的那一點血了。他的這份堅持看起來很可笑,這是他走不出矛盾和愧疚而產生的逃避心態。就好像他跟林源一樣抽了血,就沒那麼對不住林源了。
***
出了醫院,林源在一個大商城里避雨。那里有一面廣告牆正在請人畫畫,林源蹲在旁邊,看見商城的負責人一直催畫家快點,今天必須完工。畫家表示不可能,剩下的部分,他一個人至少要畫三天,除非商城能再給他找兩個人。
「找人是我的事麼?」負責人怒道,「說好了讓你的工作室負責這件事的,你工作室其他人呢?」
畫家嘆氣︰「工作室出了點問題,現在只剩我一個人了。」窮的沒錢給人發工資,別人接私活他說了兩句,所有人都不服他,全不干了。他試著聯系在本市的幾個朋友,都忙的月兌不開身。不在本市的,今天又趕不過來。他實在是沒辦法了。
「那個……你們好。我可以幫你們畫,請問工錢怎麼算?」
負責人都呆了,隨便冒出來個什麼人都敢直接問工錢了!「這可不是小孩子涂鴉,你得有真本事。這位畫家的畫作可是得過獎的。我們給出的價錢不低,能不能拿要看你有沒有本事。」
林源撓撓頭︰「我也得過獎。」他隨便報了個自己得過的獎。
那畫家炸毛了︰「少吹牛,得過那獎的人都是大家,你以為我不認識啊。你敢說你叫什麼名字麼?」
「我叫林源。」林源不好意思道,「不是什麼大家。我的那幅《天空的向往》有幸得到了評委的賞識。」
畫家︰「……工錢對半分,別以為我會讓你拿大頭。」
「好啊,沒問題。」對半分,他已經很佔便宜了。
開工之後直接畫到了第二天的凌晨四點,期間只有吃飯和上廁所的時候停了停。畫完之後,兩人都雙腿大戰,隨意躺在廣告牆的下面呼呼大睡。負責人在八點之前來給他們結工資,拿出一萬塊讓他們分。
「這錢是不是給的少了?」
負責人道︰「怎麼就少了?說好了兩萬,已經給你一萬塊定金了。」
畫家道︰「我畫的當然只值兩萬,可是他不一樣,他是林源啊。他的那幅《天空的向往》、賣了好幾百萬呢,你覺得他畫這麼一大面牆,只拿一萬說的過去麼?」
一萬塊!林源心花怒放。有一萬錢就夠了,他才忙活一天,而且構思都是畫家出的,他只是照著構思畫上去而已,而且這種活,不用特別講究。
「他署上名字的話,我可以申請多給點?」負責人道,「你們倆都署名。」
畫家問林源可以嗎,林源點頭。他現在什麼都顧不上了,有錢拿就好。當初年少輕狂,愛惜羽毛,凡是不滿意的畫作絕不流傳出去。現在只要有錢,讓他畫什麼都可以。
其實他的名氣也就那樣,不上不下,沒多大意思。不過比這個畫家的名氣要大多了,而且有些人很認可他的作品。
最後他們拿到了三萬塊,這是畫家力爭的結果。林源拿到一萬五,覺得跟做夢似的。他提出只拿一萬,因為構思是畫家的,他不過出出苦力罷了。而且他開工的時候,畫家已經畫了兩天了。
「這錢是你應得的。」畫家嘆氣道,「其實畫一面牆拿三萬,在國內不算多了,畢竟咱倆名氣在那兒擺著呢。我要不是因為急著用錢,也懶得接這種掉價活。你的名字往那兒一簽,他們給你十萬都是少的。現在畫家都不值錢,將就著過吧。」
這話說的林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在有孩子之前,在美術事業上順風順水。可孩子被偷之後,他無法專心畫作,而且他的心態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再也畫不出像以前那樣好的作品了。
他拿到錢後,在商場給小石頭買了個玩具,找地兒消磨了一天。到了拿鑒定報告的日子,就早早就去了醫院。
他拿到了一份匹配度為999%的鑒定報告。
「是親父子,沒有問題。」蚊子笑眯眯恭喜,「你這幾年的努力沒有白費。」
林源拿著報告書哭的泣不成聲。
同一時間,在家里收到消息的韓唐,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