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照片兒里,兩人誰也沒笑。
甚至都耷拉著臉,彼此之間像仇人一樣。
那時候,他是不會笑。
而衛然,是因為他的逼迫而笑不出鈐。
即使攝影師拼命地讓他們倆湊近點兒,湊近點兒。
可衛然還是像有繩子牽著她的腦袋似的,把她往遠離他的方向拉。
他就只能手扣著她的頭,強逼著她把臉貼上自己的耳朵,可她依然沒笑。
衛子戚拇指模著照片兒里,衛然的臉。
改天,他要帶她去照婚紗照。
到時,他要讓她發自內心的笑出來,幸福的笑出來,不再像這張照片兒里那麼僵硬。
改天嗎?
衛子戚皺起眉,想到那場宴會。
齊承積使盡了招數,不擇手段的,甚至利用衛然,也要讓他參加。
那麼,他不得不把那場宴會想成一場鴻門宴。
其實他可以不用去管的,衛然也說了她不想去。
甚至,她都擔心宴會有問題。
可是他想,以後齊承積的招數恐怕會層出不窮,他不能一直這麼躲著。
而且,他也想看看,齊承積到底搞什麼鬼,曾志恆和乍侖旺在中間又起了什麼作用。
一直以來,他都對齊承積的真正身份十分介懷。
衛子戚皺皺眉,拉開了旁邊的抽屜。
抽屜里的東西不多,有一張衛然小時候的照片兒。
是她十四歲的時候,那時候,稚女敕的女孩兒已經初見亭亭玉立的少女的端倪。
她的容貌變得越來越好看,十四歲時,已經與岑曼榕長的完全不一樣了。
他也不知道衛然到底是什麼時候有的這個改變。
他只是記得,在她十四歲的時候,有一次在街上,他遇到了正在逛街的衛然和陸南希。
他站在街對面,兩人都沒有發現他。
陸南希不知道說了什麼,衛然笑了起來。
她笑的那麼開心,眼楮都笑彎了,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齒,在陽光下竟顯得耀眼。
陸南希舉起雙手,五指分開成爪,在空中做著虛握的動作,作勢要攻擊她。
陸南希笑著,表情也跟動作一樣的猥.瑣。
衛然也不知是笑的太厲害了,還是因為陸南希這動作而羞得太厲害。
她的臉頰紅紅的,被白皙的肌膚映的那麼嬌.艷。
她又驚又羞的睜大了眼,卻仍然在「咯咯」的笑著。
雙手在胸前交叉護住,笑著躲避陸南希的襲擊。
當時,衛子戚就看呆了。
和他一樣呆的,還有所有看到衛然的路人。
他們比衛子戚還要痴呆,痴痴的看著衛然,不知誰家的姑娘,那麼好看。
尤其是她的笑,簡直勾的人心都飛出去了。
就在那時候,他發現,衛然完全長出了自己的特色,一點兒岑曼榕的痕跡都沒有。
岑曼榕長的其實不算是特別的好看,至少不在頂尖兒姿色之列。
只是因為她清純的氣質,特別吸引人。
可衛然也清純,但是在此之上,還有岑曼榕即使在她這個年紀也缺少的活力。
衛然的純宜靜宜動,毫不做作。
那一刻,她毫不淑女的大笑,可樣子卻漂亮的不像話,比任何媚.笑都還要勾.搭人。
衛子戚感覺自己就像是爬上了牆頭,窺見了養在深閨中的大家閨秀,毫不設防的嬉戲,露出最自然也最漂亮的姿態。
也就是那時候,他受到了心中本能的驅使,拿出手機拍了一張她的照片兒。
說來也巧,那一下的抓拍真是無心插柳。
在他按下按鍵的時候,衛然也正好回頭。
她的馬尾隨著她的回頭而甩起,飛揚在空中。
鬢角落下的細碎發絲被清風吹著,拂在了嘴角。
她燦爛的笑臉正對著衛子戚的鏡頭,不過那時,衛然仍未看到他,也不知道自己被拍了照。
從此,這張照片就存在了衛子戚的手極里。
而她燦爛的笑臉,也永遠的存在了衛子戚的腦中。
那時候的手機像素,還不如現在這麼高。
衛子戚換手機時,就把照片兒傳到了電腦上,讓人做了修復,然後洗了出來,表在了相框里。
他沒有把照片擺在桌面,而是放在了這個抽屜里,這里面全是他的私人物品,不多,卻都是不對人展示的。
時不時的,他就會拿出照片兒來看一看。
衛子戚拿出照片,看著照片兒中的笑顏,猛然間發現,衛然好久都沒有笑的這麼開懷了。
抽屜里除了這張照片兒,還有一個巴掌大的方盒。
盒子里放著的,是一對袖扣。
這對袖扣是衛然送他的第一份兒生日禮物,也是迄今為止唯一的一份兒。
說來也巧了,他在街上踫到衛然的那次,她和陸南希逛街,就是為了給他挑生日禮物的。
因為岑曼榕結婚,葉念安為他擋牆昏迷不醒。
他的心情一直不好,衛然就去給他買了生日禮物。
雖然身在衛家,衛明毫和林秋葉養育衛然,雖沒有對他這麼嚴厲,畢竟他是衛家的下一代家主,在教育他時不能有絲毫閃失。
但是對于衛然,也依然沒有一味的溺愛。
林秋葉給衛然的零花錢不多,當然這是相較于普通人家。
但是衛然的生活環境,所在的圈子里,她的零花錢真是極少的。
這些錢不夠她買任何一樣最便宜的奢侈品,雖然她也用不到,平時的衣物都有林秋葉給她另外購買。
林秋葉覺得,這些零花錢在衛然的吃和玩兒上,已經夠用了。
所以那時候,衛然也買不起太昂貴的牌子,袖扣只是商場里的普通品牌。
但饒是如此,袖扣本身的檔次在那里,用袖扣的人,都是在這方面很講究的。
所以即使只是普通品牌,也不算便宜。
這袖扣看著很低調,沒有昂貴的寶石裝飾。
銀色的邊兒,黑色的面兒,上面是鏤空的花紋,像藤蔓一樣蜿繞。
衛然的眼光不錯,袖扣的樣式低調大氣,她知道衛子戚不喜歡太張揚的東西。
就像他開的車,中庸而踏實,看著一點兒都不華麗,甚至還鬧了不少段子的輝騰。
就像他衣服的顏色,大部分都是非黑即白。
所以這對袖扣也簡單,沒有那些昂貴的裝飾,卻又能顯得很優雅。
衛子戚收到後,雖未說什麼,甚至連點兒表情都沒有,實在是因為他不知道要怎麼表達。
但是他是高興的,他把這對袖扣好好地收著,從來沒用過,因為怕不小心弄掉了。
可衛然不知,許是見他從來沒戴過,以為他不喜歡。
也因為他在收到禮物時,沒有表現出一點兒的高興。
自那時起,衛然就再也沒送過他禮物。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筆記本。
他拿起筆記本,隨意的打開。
因為里面夾著一張折了兩折的紙,所以一翻開就到了這一頁。
衛子戚把紙拿出來,展開,紙早已經泛了黃。
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兩個字︰衛然。
這是衛然第一次學寫自己的名字,然後自己第一次能夠**的寫完整的字,也被他收了起來。
這兩個字,是他親自教的。
他要她從此擺月兌掉過去的自己,扔掉陳昭然三個字,從此以後,她就只是衛然,他衛家的人。
除了這些,抽屜里就只剩下一支錄音筆。
就是衛然離開前留下的那支。
衛子戚戴上耳機,听著里面的話。
在衛然的話音落後,他按下錄音鍵。
一個小時後,衛子戚把賀元方叫進了辦公室。
「戚少。」賀元方叫道。
他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衛子戚把錄音筆放進信封里,封了口。
衛子戚把裝著錄音筆的信封鄭重的放在桌上,力道很輕,甚至在錄音筆踫到桌面的時候,都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
他十分珍重這支錄音筆。
賀元方不知道這里面錄了什麼,衛然錄給衛子戚的話,尤其是那番表白,衛子戚自然不會讓別人听到,賀元方也不行。
「曾志恆和乍侖旺寄來的請帖,你去回他們,說我會參加。」衛子戚往回靠上椅背。
「戚少,你不是說不去參加了嗎?」賀元方驚訝的問。
衛子戚懶懶的看他一眼,「我現在又想去了。」
賀元方微微皺眉,問道︰「是不是齊承積來說了什麼?」
不然的話,怎麼之前衛子戚那麼肯定地說他不去參加宴會,齊承積一來,衛子戚就改了主意。
「他說了什麼?拿衛然威脅你了?」賀元方一時情急,也忘了衛子戚不愛讓人管他的事情。
衛子戚眯眯眼,怎麼身邊兒的人,一個個的都變得這麼聰明了。
衛然一猜就中也就算了,怎麼賀元方也是一猜一個準兒。
「你哪來的那麼多問題,我不過是去參加個宴會罷了,用得著這麼大驚小怪的嗎?」衛子戚翻了個白眼兒,不耐煩地說。
「戚少,如果齊承積特意過來,使盡了手段就為了讓你參加宴會,那肯定是宴無好宴。」賀元方沉聲道,「你這樣去,我擔心你會有危險。」
衛子戚重重的吐出一口氣,他捏了捏內眼角。
「我也知道,這里面肯定有事兒。」衛子戚說道,「不過他既然來找我了,我也想看看,他到底打的什麼主意。說不定,也能找到些他身份的線索。」
「戚少,可萬一有危險呢?」賀元方急道。「那齊承積,從頭到尾就沒打過好主意!」
衛子戚目光垂下,拿起桌上裝著錄音筆的信封,遞給賀元方。
「這個你收著,如果我出了什麼意外,你就把這個交給衛然。」衛子戚說道。
賀元方猛的睜大眼楮,「戚少,你能出什麼意外!」
「快拿著,難不成就讓我這麼一直舉著?」衛子戚拿著信封的手晃了一晃,催促道。
賀元方咬牙接過信封,「戚少,難道你知道這次去會有大危險?」
「瞎說什麼呢?咒我是不是?」衛子戚撇撇嘴,不在意的說道。
「不是,可是你這樣,就跟交代後事似的——」賀元方說道,頓了一下,「不對,呸——」
「反正戚少,你這樣就好像去了會很危險,會有個好歹似的。」賀元方擔憂的說道,「不然的話,你給我這個做什麼?有什麼事情,你也可以親自跟衛然說。」
「再不行,你也可以把這個親自交給衛然啊!怎麼非得說你要是出什麼意外呢?」賀元方太著急了,無意識的向前湊了湊。
「戚少,你也別敷衍我。你既然都把這個交給我了,這次的事情肯定不簡單。你自己都擔心有問題,為什麼非要去呢!」賀元方急道。
衛子戚只能嘆口氣,說道︰「有些事情,必須要解決一下。」
「那……戚少,讓我跟你一起去。」賀元方說道,臉上帶著不容反駁的決心。
他很少這樣對衛子戚說話,很少對衛子戚提要求。
這一次,他近乎是命令了。
不過衛子戚沒生氣,他只是笑笑,「自然是要帶你去的,萬一有什麼事兒,也需要你在外面接應。舉行宴會的那個別墅,地兒很偏。」
「也正是因為如此,我覺得這事情不簡單。在那麼偏的地方舉行宴會,是準備要做什麼?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嗎?」衛子戚揉了揉眼角。
「那個別墅所在的小區,大部分都還在建,交了一期房,但是大多數住戶都還沒住進去。」衛子戚說道。
他輕聲的嗤了一聲,「那麼偏的地方,只適合干壞事兒,不適合干正經事兒。」
「真要是正正當當的宴會,怎麼會在那里舉行。」衛子戚扯扯唇。
「戚少,既然你這麼肯定,還要去嗎?」賀元方問道,始終想要讓衛子戚打消念頭。
「去。」衛子戚斬釘截鐵的說,他表情嚴肅下來,「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賀元方沉沉的嘆氣,知道衛子戚已經打定了主意,再怎麼勸也勸不動了。
……
……
自從那天掛了衛子戚的電.話,他就再也沒給她打過電.話,也沒找過她。
也不知道,是在履行不來打擾她的承諾,還是因為她掛了他的電.話,生氣了,索性不再找她。
她也忘了問衛子戚,宴會的時間地點,就在家里這麼干等著。
也不知道衛子戚是不是因為生氣了,改主意了,就不來了,也不參加宴會了。
不過,她到希望是這樣。
宴會的事情,她總覺得不踏實。
翻看著手機中的日歷,齊承積的朋友也快回來了,眼看,就快要到了她回b市的時間。
正數著日子,手機屏幕突然一變,便顯示了來電。
同時,那孩童「哈哈哈」的鈴聲也響了起來。
衛然沒有看清楚是誰,還以為是衛子戚,仔細一看,卻發現是齊承積。
一看到齊承積三個字,衛然的心就沉重起來。
她接起來,「喂,承積?」
「小然,你現在做什麼呢?」齊承積笑問。
「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就自己發呆呢。」衛然說道,「你找我有事嗎?」
「哦,上次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了?」齊承積說道,怕她忘了似的,又提醒了一句,「就是當我的女伴,陪我去參加宴會的事兒。」
衛然沒立即回答他,而是問︰「承積,上次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是當著衛子戚的面兒,對不對?」
電.話那頭,齊承積不知是出于什麼原因,沉默了幾秒。
終于,齊承積又開始說話,「你怎麼知道的?瞧我,這問題問的笨,肯定是衛子戚告訴你的。」
齊承積不屑的冷嗤,「沒想到,衛子戚也是這種事後告狀的人。」
衛然握著手機的手收緊,聲音平淡的問︰「承積,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齊承積輕聲的呢喃,「不就是為了逮著機會刺激他嗎?就像衛子戚以前對我做的一樣。」
「小然,我永遠也忘不了,如果不是他,如今我們肯定還在好好的戀愛,說不定,已經訂婚了。」齊承積說道。
「那時候,你生病發梢,我去你家找你,他卻趁你意識不清的時候,把你放到陽台上吻你,故意做給我看。他還衣衫不整的出現在我面前——」齊承積頓了一下。
「我永遠也忘不了當時的畫面,他就那樣敞著襯衣,扣子也沒系,就讓我誤會著。」齊承積說道。
「如果不是他,我們倆在還會好好的在一起。你也不會受那麼多委屈,不會被他關著,想盡了辦法逃跑,也不會因為岑曼榕的事情,這麼傷心。」齊承積情真意切的說。
「所以,我要報復,我就是要讓他嘗嘗我當年的滋味兒,讓他知道,我那時候的心情是什麼樣的!」齊承積略微激動地說。
他的聲音透過手機傳過來,那份兒激動與痛苦仍然那麼清晰,那麼真切。
「就只是為了報復嗎?」衛然低聲問。
「不然——」齊承積慢悠悠的問,「還會是什麼原因?」
「是啊,還會是什麼原因?」衛然反問著,讓齊承積的心「咯 」了一下。
他總覺得,衛然這話里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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