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凱冉看了看之前被扎去的地方，連皮都沒有蹭破。「唉，沒想到當年那個讓人殺豬般尖叫的‘玻璃欄’如今連蹭破點皮都做不到了嗎。」陸凱冉看著傷口苦笑。時間的流逝讓老師老了兩歲，同學們大了兩歲，昔日的東西也老化了兩歲。當成長的創世之神——陸凱冉再次遇上老化的碎玻璃，這風燭殘年的玻璃已沒有那個能力讓他受到一絲傷害，給他帶來一絲危險。可是為什麼心里有種失落的感覺，陸凱冉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兩人緩步走在樓梯上，教室在四樓呢。平時幾乎看不到什麼綠色，去上個廁所也要半天，陸凱冉不止一次的抱怨過。
現在一個凡渣，一個下等神，爬爬這種小樓梯更本用不了什麼力氣，只是一路來安靜的可怕。
「所以說我討厭陌生感啊，老子以前真的來過這個地方嗎？」陸凱冉看著空蕩蕩的教室，連窗戶都被拆走了。唯一沒變的只是在牆上的那幾個簽名而已。
「這有什麼辦法。兩年誒，你還想怎麼樣？還想看見兩年前的你坐在垃圾桶旁邊睡覺嗎？」趙勇毅說道。
「我也不想睡覺啊，可是總要找點事情來打發上課時間的吧。」陸凱冉說道，「本來還蠻喜歡唱歌的，可惜唱的太難听了，要是煩的連前桌都討厭我了我就真沒人說話了。」
「趙琪會陪你的，你唱的多難听她也會做你的听眾。」趙勇毅說道。
「你會不會忽然的出現
在街角咖啡店
我會帶著笑臉揮手寒喧
和你坐著聊聊天
我多想和見面
看看你近改變
不再去說從前只是寒喧
對你說一句只是說一句
好久不見
……」
「行了行了，太難听了。」趙勇毅捂著耳朵說道，「我說我妹會當听眾和我有什麼關系？」
「是嗎？呵呵，習慣就好。」陸凱冉說道。
「你的歌聲我不可能習慣。」
「我是說我習慣就好。」陸凱冉走出教室，「一時沒忍住呢，又唱了。我早就習慣被你們阻止唱歌呢，第一次心里會很難熬，可是多了就習慣了。」
習慣是什麼？當有一天你忽然覺得洗衣服做菜原來沒那麼累，這就是習慣；當有一天你忽然覺得被人毆打不再那麼痛了，這就是習慣；當有一天你忽然發現那些曾經讓你心頭一緊，讓你覺得不可思議、心亂如麻的事情變成理所當然，這就是習慣；當有一天你發現曾經那瘋狂地蹦達了一整天的心髒如今只是咯 了一下而已，速度快到你來不及彎起嘴角或者醞釀眼淚，這就是習慣。
小小的習慣，每個人都有，有些我們還需要可以去刻意養成，這都正常。可是你如果連大悲大喜都習慣了，那你的習慣也可以被稱作為……絕望。
趙勇毅看著那落寞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心里有些同情的感覺。
五樓天台，兩個背影坐在欄桿上，這里是教學樓的頂端，據說曾經有學業壓力過重的人來跳過樓，最後奇葩的被那棵三樓高的槐樹救了一命。
「以前每一次來這兒都想著萬一無聊了跳下去試試。」陸凱冉看著那棵快到四樓的槐樹，「可惜每一次都不能鼓起勇氣啊。」
「……你以前居然在想這個。」趙勇毅說道，當年他們幾乎每隔兩天就要來這坐個兩小時，看來那時天天都有可能會發生命案啊。
「沒辦法，哥哥失戀了，沒人愛嘛。」
「一句我愛你到底有多難？你只要肯對我妹說出口就行了啊！」
「我愛你，要資格的。」陸凱冉淡淡地說道。
「你覺得自己沒資格，難道我妹沒資格嗎？」趙勇毅質問道，「她每次還沒開口，你就要去廁所，然後人間蒸發。」
「誰跟你說只有說出‘我愛你’要資格的？听這句話的人就不需要資格嗎？」陸凱冉發瘋似得吼道。
「資格！資格！資格！你所謂的資格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愛你，對于我和她，終究只會是一個騙局的開端。我只是不想騙她而已，我愛你說說很簡單，做做很難啊！做不到就是沒資格。而我，是一定做不到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命運的捉弄吧，也許是我遇上你妹遇上的太早了，結果我們關系太好了，好到已經無法擁有所謂的愛的感覺了。喜歡和愛的間隔會隨著時間加厚啊，我在錯的時間喜歡上了她，這個時間段是學不會愛的，到了可以學會愛的時間了，才發現那間隔已經厚到無法穿透，而你妹對我的感覺也應該只是喜歡罷了，她應該只是需要一個逗她陪她笑的人而已，然後錯誤的把這種感覺當做是愛。」陸凱冉平靜地說道，這是真的，哪怕趙琪死了，他也沒有過感覺自己曾經愛過這個女孩。
「那麼說，我應該晚個十年讓你遇上我妹了，這樣她也不會那麼痛苦，你也不會到現在戀愛經歷還是空白。」趙勇毅說道，「感覺好像都是我的錯。」
「不，我去虛無聖都之前沒臉沒身高又沒錢，不是一兩天就能讓一個女生看上的。如果不是小時候陪著她，也許她根本不可能喜歡上我，然後我又會被這小蘿莉的美貌所折服，這樣還不是對我們兩個人都不好。」陸凱冉說道。
「怎麼說這也只是你的預測啊！」趙勇毅說道，「萬一她天生就喜歡這傻逼氣質呢？」
「萬一的事情誰說的準，說到底也只是萬一。天生的東西也不一定不會被時間磨滅。」陸凱冉低頭說道，「總感覺時間就像命運特意派來的一樣，原本命運給你寫好的人生的劇本，可是有一天他心情不好了，他想扭轉你的人生，這時候就由時間出馬，悄悄的改變了你的命運，悄悄地把一些絕對的事情變成絕不。說到底我們還是被那似有若無的命運玩弄于鼓掌之間啊！」
「停停停，你怎麼回事。你才十九歲，十九歲的人不應該相信命運。就算相信了也不該任他擺布，我們這個年紀的應該去忤逆命運，我們心中仍存熱血啊，你要把你的血燃燒起來！」
「如果沒有忤逆過命運，如果沒有被它打敗過，怎麼知道什麼叫認命呢？」陸凱冉靜靜地盯著趙勇毅。
趙勇毅呆了呆，似乎是錯覺，他忽然看到陸凱冉周身似乎燃著熊熊烈火，悲傷如同海嘯般從他身後涌來，一陣又一陣覆蓋在那火上，那火很頑強，拼命掙扎，卻只留下一絲微弱搖曳，還是和命運妥協後留下的。陸凱冉似乎其實一直在燃燒，不只是血，還有肉，還有骨。可這終究是會燒完的……曾經太過自信了，不留余地地點燃了一切去忤逆命運，誰知一場名為悲傷的海嘯過後，目中的烈火被冰冷的水流替代。只有那絲最後的火種等著他來把它握緊，然後蒸發悲傷，點燃世界，灼毀命運。只可惜陸凱冉好像已經沒有力氣再握住什麼東西了。他不是認命了，他只是無力反抗。
良久，陸凱冉打破了沉寂︰「真是落魄啊，這副死樣子。」
「那是你自找的。你第一次告白是在六年級的時候，那個女的好像叫楊閆菲，你從四年級開始暗戀人家。那時我妹手機里可放滿了你的照片，她在qq上給你發整句整句的，你每次只回三個句號敷衍了事。就算你打字速度全班，你也沒有時間回一個字，因為你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給楊閆菲發消息，可是她連三個點都懶得回你，直接取消閃爍。」趙勇毅說道，不解的看著陸凱冉，「既然一條路不通，為什麼不換一條？就算不能愛，就算只有喜歡，也至少不會變成這個死樣子。看起來就像是被命運狠狠踩在腳下……蹂躪過一樣。」
「還是千年不變的老回答，我是個賤人，我只有賤命，很多東西原本可以有，只是我不想有。逃離快樂去忍受悲傷就是我犯賤的方式。」不管人家有什麼不解的問題，陸凱冉都喜歡用這個回答，賤是一層保護傘，在這層保護傘下，賤人可以輕松過關煩人的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