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特工貴女 第97章 不堪的真相

作者 ︰ 鳳凰惜羽

這個消息,就如一枚威力巨大的炸彈在老太爺的臥室炸開。不但當場將趙書仁轟得神智七零八落,就是趙曉潼也覺得很震驚。唯一不太受震動的便只有老太爺,他只是皺了皺眉頭,掠了眼瞬間失魂落魄哀愴過度的趙書仁,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趙曉潼。

趙書仁舉起大袖,拭了拭眼角,蹌踉轉身,跌跌撞撞便奔了出去。連招呼也沒跟老太爺打一聲,更記不得還有趙曉潼與楚千潯在場。

趙曉潼看著他似是突然變駝的背影,默默落了無聲嘆息在風中。

「曉潼。」

低沉帶著冷壓余味的聲音乍然傳來,唬得趙曉潼心頭一跳。她抬眸看向老太爺,心里立即警剔起來。老太爺從來不會叫她名字的,這個精明的老人忽然對她套近乎,絕對不會有好事。

趙曉潼表面很鎮定內心很忐忑的看著老太爺,她知道老太爺是聰明人,絕不會無緣無故對她表示親近。

「老太爺還是叫我四小姐吧,我听著習慣也舒服。」有什麼直說,表示親近什麼的就省了,免得他叫得鬧心,她听著煩心。

如果說之前老太爺只是隱約預感到趙曉潼會是相府中不同凡響的孫女,那麼經過今日的事之後,他就已經完全看明白,現在的趙曉潼已經不同凡響了。

老太爺眼角瞟了瞟站于她身旁不遠不近的男子,暗暗在心里嘆了口氣,如果這個孫女是男兒身,該多好!

能入三太子青眼,能得皇帝特封縣侯,能與名滿天下的楚五公子相交;這個孫女又怎麼會是個平凡人物!相府以後,只怕得看她的眼色行事了。

即使是皇帝有意捧殺,那也證明她有那本事讓皇帝忌憚。這年頭不怕被人惦記,就愁沒本事。

「四小姐,」老太爺沒有使用大家長的權勢逼趙曉潼屈服,這個時候的趙曉潼已不是他能壓制得了,而且楚千潯還在邊上看著,他誤食寒食散的事,還得依靠……。

老太爺神情微微添了兩分蕭索,暮氣沉沉的看了趙曉潼一眼,語重心長道︰「他,始終是你父親。」你心里再怎麼怨他恨他,也改變不了血濃于水的事實。

這個他,趙曉潼與老太爺都很明白是指剛才失態奔出去的趙書仁。

血濃于水?趙曉潼心里冷笑,趙書仁除了當年提供一粒灰塵大的精子外,還給了她什麼?連名字都是五姨娘給她取的。

趙曉潼斂了笑意,壓著心底不滿,面無表情看向老太爺,慢慢道︰「老太爺你多慮了,他——是相府的老爺。」從來沒對她盡過一天做父親責任的男人,期望她無怨無悔一腔熱血的孝順?任他擺布?

不是老太爺太天真,就是她還未睡醒。

一句話,表明她的立場。趙書仁是趙書仁,她是她。

不過為了五姨娘為了能永遠沉睡不醒的趙紫茹,趙曉潼默了默,不帶感情的補充了句︰「不過我沒忘記自己姓趙。」

這是她最大限度的容忍,只要那個男人不再被豬油蒙了心糟賤她,她也願意和和氣氣的過日子。

老太爺原本失望的心情立時一喜,知道她是為了誰才會願意顧著相府,正準備敲打趙曉潼兩句。

趙曉潼又不是個不長眼楮的傻瓜,老太爺還沒開口,她就直接堵死了老太爺開口的能,「老太爺你還是好好休養吧,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說完這句,趙曉潼便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

老太爺呆了呆,听著這句看似關心實含警告的話,心里只覺滋味雜陳。

寒食散……他雖然不曾嚴重成癮,是當中的象谷……。

想到這里,老太爺便似失了生氣的木頭人一樣,闔下眼皮,沉沉嘆了口氣。

「她,真狠!」為了她,居然能對他……!

她?玉珠心里狐疑,是說四小姐嗎?若不是七小姐像個布女圭女圭一樣躺在床上,四小姐也不會主動出手,四小姐再狠也是被逼的;再說,四小姐真狠,就不會讓楚公子救你!

這些道理她都看明白,沒理由以老太爺的精英會看不明白啊?難道老太爺說的不是四小姐?那這個她——說的又是誰呢?難道是?

不管玉珠心里如何猜測,面上都不會表露出來,自然也不會向老太爺求證,主子們的事不是她們下人能管得了的。

「曉潼,我們現在回築夢居?」趙曉潼走了,楚千潯絕對不能留在南院。

「不,我去看看。」趙曉潼聲音淡淡,沒有悲傷也沒有幸災禍,但情緒多少有些低落。

雖然她沒說要去看什麼,不過楚千潯明白,她想去現場看看趙紫凝。

就算趙紫凝不能站起來走路,趙紫凝始終是府里的大小姐,在趙書仁再三嚴令下,下人就是連眼神也不敢對趙紫凝表現出一絲憐憫來。

趙紫凝無論去哪里,必定有幾個貼身丫環跟著,又怎麼會突然生意外呢?

趙曉潼想起一些事情,心微微沉了下去,腳步卻快了不少。

趙紫凝生意外的地方在離望月湖不遠的花園里,那里種植了蜿蜒攀長的藤蔓,還搭有架子,還有錯落有致的矮樹叢,另外還有一面假山。

趙紫凝被架子垂下的長長藤蔓纏住脖子,雙腿卻怪異的卡在輪椅扶手里。很顯然是被藤蔓活活纏死的,讓人覺得淒慘的是她懸空僵硬伸開的十指,似在拼命想要弄開纏繞的藤蔓,卻又無論如何也夠不著……。

趙曉潼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她與楚千潯沒有太過靠近,只站在邊上不遠不近的看著。

她很清楚趙紫凝雖然屢次給她找麻煩,趙紫凝每次都是被人牽著鼻子走而已。就算找麻煩,趙紫凝也沒想過要她死。她知道趙紫凝心性不壞,只是一個被寵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所以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趙紫凝死。

不想,一個沒多大用處的趙紫凝就這麼突兀的死在眼前。

趙曉潼心里說不上難過,只是有些悶悶的。現場很明顯,是個被人偽造出來的粗糙意外。

趙書仁倍受打擊之下,悲痛過度,已經委頓軟倒在現場,不過沒有暈過去。鎖月樓的下人看不得趙紫凝淒慘吊死的模樣,忍著害怕有人想上前將趙紫凝放下來。

「別動她!」委頓在地的趙書仁忽然一聲森冷暴喝,「她會疼。」

現場不少人低頭悄悄抹眼淚,趙書仁卻慢慢站了起來,搖搖晃晃上前親自將趙紫凝抱了下來。

「傳我命令,鎖月樓所有下人全部集中。」他要她們給他的紫凝陪葬。

話外之音不但鎖月樓的下人听明白了,就是楚千潯也听得十分明白。

本來這是相府的家務事,跟他一個外人完全沒有任何關系。是他一想到有數十條人命就要因為趙書仁一句話,從鮮活個體變成死尸,他就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

親近服侍主子的下人失職,懲罰了就是。但其他粗使的,有什麼過錯?

「相爺,大小姐心地純善,她一定不希望自己積下惡業。」楚千潯朗朗出聲,聲音仍舊淡然聖潔透著讓人心安的寧靜。

悲傷狂亂神識渙散的趙書仁听聞他的聲音,神智奇異的回復了一絲清明。

他知道楚千潯不喜無辜殺戮,是鎖月樓的下人連主子都照顧不好,哪里無辜了?

但,楚千潯既然出聲替他們求情,為了紫凝……,他有些以忍也以放過。

「讓鎖月樓一等二等的丫環媽媽全部集中。」趙書仁這意思,是要讓一等二等的全部給趙紫凝陪葬了。

楚千潯略略皺了皺眉,終沒有再開口說什麼。

趙書仁下完命令,似是突然神經錯亂般,抱著趙紫凝僵硬的尸身突然奔了過來,還毫無預兆的跪了下去,「楚五公子,請你救救紫凝,你醫術近神,一定能救活她的。」

楚千潯在他跪下來那一刻,已快速轉身往旁邊避開。別說趙紫凝早已氣絕他救不活,就沖著趙書仁是趙曉潼父親的身份,他也不能受趙書仁這一跪。

「相爺,醫術再好,也只能救活人。」死人,他要怎麼救?

「不,紫凝沒有死,你快看看,她沒有死……」趙書仁哽咽著,抱著趙紫凝慌亂的往楚千潯跟前湊。

趙曉潼看不下去了,一把拉過楚千潯,盯著趙書仁,冷冷道︰「老爺,大小姐全身已僵硬如石,你還不如讓她好好入土為安。」早死透的人,再抱著她也活不過來。

救一個死人?真當楚千潯是神仙嗎?就是神仙也沒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吧?趙書仁真是——不知該說他愛女成痴還是該說他神智不清。

趙曉潼說完,不再給趙書仁哀求楚千潯的機會,拉著他手臂就回築夢居去。

直到遠離了望月湖,趙曉潼才松開手,歉意的笑了笑︰「千潯,真是抱歉。」讓他屈就成為紫茹專職大夫,還拉他給老太爺治病,眼下還撞上這事……。

雖然楚千潯完全不介意的樣子,趙曉潼還是覺得十分過意不去。

楚千潯悄悄撫了撫剛才被趙曉潼拉過的衣袖,那里還殘留著她的余溫。指尖撫過衣袖,意外的微微顫了顫,似要將他心頭忽然而來的淡淡失落顫去。

他垂眸,淡然寬和而輕快的笑道︰「真感到抱歉,就親自下廚吧。」

趙曉潼愕然,側頭對上他認真的眼眸,「千潯,你……說笑的吧?」之前在南院,他不是在現場親眼見過她的廚藝了,他不是很清楚她煮出來的東西「慘不忍睹」嗎?

她煮的東西,他確定敢吃下肚子?

「不,我是認真的。」楚千潯用他獨特的眼楮看著趙曉潼,嘴角依然微微勾起,泛著淡然寧靜笑意,「你煮的東西雖然賣相不佳,不過聞起來味道還是不錯的。」

最主要,好吃與否並不重要,她能在煮東西的時候全身心放松——就好。

楚千潯都已經很誠懇的表示他不嫌棄她那見不得人的廚藝了,趙曉潼還能說什麼呢!

雖說朋友相交,不是他付出多少你必須回報他多少,一味的接受別人付出,趙曉潼心里也會不安。如果她辛苦一下,同時又以提高廚藝的話,她很意為楚千潯煮這頓飯。

趙曉潼是個行動派,回到築夢居立即吩咐下人準備食材,然後拒絕任何人幫忙,完全一個人從頭到尾的忙了一個多時辰,終于弄了滿滿一桌菜出來。

既然是表達她對楚千潯的感激,當然要一個人包全場才顯得有誠意。不說別的,趙曉潼看著滿滿一桌菜,還是很有成就感的。看著楚千潯一點也不嫌棄津津有味嘗著她煮的菜,頓時覺得忙碌一個多時辰的疲憊也一掃而光了。

趙曉潼似乎完全不受趙紫凝慘死這事的影響,與楚千潯溫馨的在築夢居享受她的勞動成果。別人就不一樣了,不說傷心欲絕的趙書仁;就說在福滿苑養傷兼養病的夫人,在知曉趙紫凝被藤蔓纏死的消息時,也驚得摔破手里杯子,整個人更差點直接從床上滾了下來。

「紫凝怎麼會在那個時間去那個地方?」往常,那個時辰不是只有趙曉潼才會出現在那里嗎?

夫人失神低喃,長睫下掩著悲傷與煩擾。

趙紫凝以說是她一手帶大的,雖然因為周語凝的關系,她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趙紫凝。是……天長日久的相處,看著那孩子從當年呀呀學語到後來亭亭玉立,她也是人。是人相處久了都會有感情,何況,趙紫凝之前對她從來沒有一分戒備,甚至比趙紫君更親近她,更喜歡膩著她對她撒嬌……。

夫人怔怔僵坐著,也不願再回床躺著。握著冷掉的水在呆,睫毛遮蓋下隱約有水光閃動。她是為趙紫凝的死傷心沒錯,她更擔心趙紫凝死後帶來的各種問題。

今日趙書仁在南院失利的事,讓她明白,趙曉潼對她一早有了防備還暗中部署等她入局。她不會放過趙曉潼,她相信趙曉潼也一樣。

而現在,情勢顯然對她很不利。趙紫凝這個時候還死了,如果讓趙曉潼抓到把柄捅到趙書仁面前……。夫人想像著那個薄情的男人能怒的樣子,她心里就覺得不安。

是,這個時候,她什麼也不能做。萬一做點什麼露出馬腳讓趙曉潼捉住,到時情形于她只會更加不利。

夫人的眉頭漸漸在思慮中皺成川字,而趙書仁悲傷了半天之後,也強打起精神來處理趙紫凝的後事。

出于各種考量,趙書仁與夫人都十分默契的沒有將趙紫凝慘死的事宣揚出去,更沒有人特意告訴周老太君

因為趙紫凝未出閣,所以葬禮也不能隆重。不過因為已過了及笄,所以能葬入趙家墓園,原本趙書仁還想讓人給趙紫凝扶靈的。但女子不扶靈,比趙紫凝年紀小的,府里小姐倒有幾個,但少爺只有一個;不過惜趙子陽在外地游學,根本不能等到他回來再葬。

又因要低調不驚動周家老太君,這個生前榮寵無限的大小姐也只能草草入土為安了。

葬了趙紫凝,趙書仁也慢慢收斂了悲痛情緒,而在這個時候,他才後知後覺的覺得趙紫君的死很蹊蹺。

這會才覺蹊蹺有什麼用?當時近身服侍趙紫凝的丫環媽媽全都被他逼去給趙紫凝陪葬了。他就是想找人詢問當日出事的情況,也找不到人來問。

不過,趙書仁問不出情況,不表示別人也同樣無能。

就在他暗自懊悔的時候,趙曉潼很及時的親自上門將證據送到他手里。

「老爺,大小姐不是意外慘死,而是被人有預謀的害死。」趙曉潼一進門,直視著主位上頹唐突然顯蒼老的男人,無遮無掩的切入主題。

「是你?」趙書仁連眼皮也沒動一下,憑著聲音判斷來人,然後冷冷道︰「你又來挑撥誰?」

「老爺這是眼睜睜看著大小姐枉死?」趙曉潼直白的毫不客氣反唇相譏,橫豎她再客氣,這個男人也不會給她好臉色。

說她挑拔?她以前挑撥過誰了?哪一次她還擊不是被他們逼的?

「哼,空口說大話誰不會!」趙書仁略略動了動眉梢,斜眼丟了記譏諷又輕蔑的眼神過去。

小看她?以為他拿不到證據,她也跟他一樣無能?

趙曉潼冷冷嗤笑,站在廳中毫不退縮的直視趙書仁,「老爺不是需要看證據說話嗎?那我就給你證據。」

若不是要借著這個大好時機整垮夫人,她才不要來這個陰沉沉沒有一絲活氣的鬼地方。

「老爺想必還沒忘大少爺捎回來的南滇特種煙絲,讓老太爺誤食寒食散的事。」趙曉潼一開口,首先就丟出一個不讓趙書仁回避的重型炸彈。

不是要證據嗎?她現在就一項項拿出來給他看,看他最後要怎麼處置那個狠毒的女人。

陰沉沉沒什麼表情的趙書仁,一听這話,果然皺起眉頭,兩眼蓄著寒光掃了過來。

終于有反應了?雖然眼神不善,不過也比跟木頭人一樣沒反應的好。

趙曉潼在心里暗暗冷笑一下,坦坦蕩蕩的迎著趙書仁駭人的眼神,絲毫不見畏懼,飛快說道︰「老爺想必還沒忘記大少爺這些年是在夫人膝下長大的,其實這些年大少爺定期捎回來討好老太爺的南滇特種煙絲,根本不是大少爺親自準備讓人捎回來的。」

「不是他親自準備?」趙書仁心頭一緊,終于開始正視趙曉潼。

很好,被她的話題引起了懷疑,不愁接下來不按她的思路走。

「夫人的娘家有多勢大,相信老爺比我這個內宅女子清楚百倍,他們若要弄些南滇特種煙絲,又有何難。」

言下之意,每次為趙子默準備南滇特種煙絲的,是周家的人了!

周家的人,自然是因為夫人授意,才會願意出錢出力。

「這麼說,往煙絲里摻入寒食散這主意——是夫人出的?」一句話,趙書仁分成兩截才說完整,見他心里多麼難以接受這個結果。

趙曉潼淡淡瞥他一眼,一副不然你以為老太爺那天為什麼罵你不明白呢?

「哈哈,我的夫人竟然想方設法毒害我的父親……還有比這更諷刺的事麼!」趙書仁悲哀的大笑,當然,趙曉潼只覺得他的笑聲比哭聲還難听百倍。

而且,她真的很想點頭直接告訴他,確實還有比這更諷刺的事。

不過,看他連這點小打擊都快承受不住的模樣,趙曉潼覺得還是暫時忍一忍,先別急著刺激他了。

萬一將這個男人打擊狠了變瘋了,她得不償失。她還需要這個男人去打擊夫人呢。

刺耳的笑聲戛然而止,趙曉潼覺得沒有這難听的笑聲在耳邊回蕩,整個世界都清靜了。

是她想不到,趙書仁笑止了,卻開始神智不清懷疑她,「我不相信,語柔她不是這樣的人,她怎麼能做出這麼惡毒的事。再說,她完全沒有理由做這種事。」老太爺出事了,對夫人有好處嗎?

趙書仁困惑的皺起眉頭不太認真的在想,也許有吧。是,他打心底排斥夫人會為一己之私毒害老太爺的能。

「老爺,你就別自欺欺人了。」趙曉潼淡定的吐了一句,順便免費奉送了個輕蔑的眼神。

事實擺在眼前,還不願意相信,別怪她看不起他。

「證據,我要證據?」趙書仁一反冷冰冰要死不活的模樣,突然盯著趙曉潼咬牙切齒怒吼。

趙曉潼給了他一個憐憫的眼神,直接從身上掏出一張單子。

大步走過去,「啪」一聲將單子按在桌上,嚇得趙書仁莫名的心頭一慌。

「證據就在眼前,你敢看嗎?」不會再自欺欺人的選擇逃避嗎?

被一個他從來憎惡的女兒輕視,趙書仁別提心里有多難堪,心火蹭蹭直冒的同時,他刷的抓起單子當著趙曉潼的面打開就看。

越看,趙書仁的臉色越黑。

單子長長一串,羅列著具體的時間地點人名,包括煙絲的數量還有來龍去脈。從何人之手何時何地買入,又通過何種方式在何時何時以趙子默的名義送到老太爺手里。

這種事,他相信趙曉潼是做不了假的,因為他只要派人稍微核實,就能知道真假。

到這個時候,按理說,趙書仁是不得不相信趙曉潼的話了。

是,他不甘心啊,他怎麼能讓這個他看不上眼的女兒,如今反過來輕視他?

快速掃了單子一遍之後,趙書仁憤怒的將單子揉成一團,往趙曉潼腳邊擲了過去。

垂著眼眉,壓著怒氣冷冷道︰「這種東西,只能證明大少爺捎回來孝敬老太爺的煙絲,確實夫人授意而為。」並不能因為這個就指明夫人是摻入寒食散加入象谷害老太爺的凶手。

事到如今,趙書仁還不願意相信夫人蛇蠍一面。

趙曉潼氣得真想掉頭就走,不過,他不信,她還偏要拿出證據讓他不得不信為止。

幸好她早有準備,知道趙書仁這個對她厭惡的頑固派不會輕易相信她。

她備下書面證據的同時,連人證也帶來了。

「將人帶進來。」趙曉潼忽然扭頭,漠然吩咐一句,在趙書仁詫異間,很快有人將一個相府僕役打扮的男人帶了進來。

「將你做過的事一五一十的對相爺說清楚。」趙曉潼聲音輕輕淡淡,俏臉上甚至還露著淺淺溫和笑意。那個神情委靡的男人打量了趙曉潼一眼,竟不自覺的渾身一震。

當下也不用趙曉潼第二句話催促,立即就對著趙書仁跪下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將如何在煙絲中摻入寒食散的事交待了出來。

趙書仁從頭到尾黑著一張臉,半個字也沒有吐。直到那人說完,趙曉潼似笑非笑的掠了眼趙書仁,又將人揮退出去;趙書仁黑如墨炭的臉才微微有了扭曲的表情。

「老爺,眼下願意相信了?」相信是你的好夫人毒害你的父親?

趙曉潼輕輕淡淡的聲音,不帶一絲情緒,趙書仁卻從中听出極濃的譏諷意味。

一張臉唰的由黑轉青,這個孽障,就不知道稍稍給他留一點顏面嗎?非要句句譏諷字字恥笑?

「那個人,你從何處找到的?」

趙曉潼挑了挑眉,這是還懷疑她的意思?

「老爺若是懷疑,隨時都以去查。」至于出處?很抱歉,那是楚千潯的功勞,她沒有搶佔別人功勞的嗜好。所以,注定趙書仁得不到答案。

說起來,能夠查到夫人暗中摻入寒食散毒害老太爺,還真得多謝那個生死未明的趙子默。如果不是因為趙子默,她也不會多事的去查南滇特種煙絲,不查煙絲,自然也現不了這條線索。

「嗯,請容我再提醒老爺一句。數月前,二小姐趙紫君就曾送了盆阿芙蓉到大小姐的院子,助她安神寧氣。」

趙曉潼看似不經意,實際刻意的提起。她相信趙書仁懂得象谷是何物,一定也知道阿芙蓉其實是象谷的別稱。

趙紫君都能弄到一盆阿芙蓉算計趙紫凝了,夫人還會弄不到嗎?再說,女兒有害大小姐的心,難保做母親的不更痛恨大小姐。

趙書仁的臉色果然唰的又變成了白色,那件事,他怎麼會忘。記得下人將阿芙蓉送來的時候,夫人與他還一同在鎖月樓呢。

趙書仁的臉色灰沉灰沉,眼神冰冷冰冷的鷙盯著趙曉潼,似乎想要從她臉上盯出個洞來。

為什麼她早知道這些事,卻一直沒有告訴他?偏要等到現在才來打擊他?

他想得不錯,趙曉潼今日上門,索性一次過將所有證據送到他手里,就是專門來打擊他的。呃……不對,是專門為了打擊夫人,刺激他那是順便的。

「老爺不是很想知道先夫人的陵墓為什麼突然遭悶雷轟散嗎?」趙曉潼果然知道什麼最能打擊人,所以她眯著眼眸掠了趙書仁一眼,輕悠悠的一句話卻能令趙書仁心頭刺痛。

叫你明知夫人想借刀殺人,還興沖沖跑去我院子挖我橫梁,裝神弄鬼!

「相信老爺只要見到這個人,你就會明白了。」

趙曉潼說罷,自顧的隨意走到旁邊替自己倒了杯水。沒辦法,費口舌多喉嚨干得厲害。左右這是在她名義上老子的家,她不能讓他給她倒水,那她自己動手倒一杯不過份吧?

這一次,趙曉潼也不給趙書仁上眼藥,更不甩什麼書面證據給趙書仁了;直接讓人又變戲法的送了個人進來。一副活生生的人證在此,隨君審問之意。

趙書仁見到被送進來那個斷掉半條手臂的人,就激動得騰的站了起來。

「阿武?你怎麼變成這樣子?」趙書仁吃驚地指著廳中那人的斷臂,看他神情明顯對這個人很熟悉。

趙曉潼喝了水之後,干脆老神在在的在旁邊椅子坐了下來。

這個阿武——就是趙家墓園守墓的。趙書仁乍然見到肢體殘缺的阿武,幾乎立刻的想起他那天急著奔去墓園確認情況時,沒看見阿武守在墓園。

「老爺,奴才對不起你,對不起先夫人。」阿武耷拉著腦袋哭喊一聲,很艱難才跪了下去。趙書仁掃了掃他雙腿,這才覺他雙腿似乎也不太對勁。

「生什麼事?」這一刻突然看見這個身體變殘的阿武,趙書仁面上頹唐之色一掃而空了。連之前渾濁閃爍的眼楮,這會也變得深幽冷靜。

他慢慢又坐了下去,兩眼一瞬不瞬盯著阿武。趙曉潼掠了眼他擱在扶手的手指,默默數著︰一下兩下三下……。

隨即輕輕搖了搖頭,這個男人,果然一牽扯到與周語凝有關的事情就無法冷靜。即使他極力克制,仍掩飾不了他內心的激動。

瞧他那手顫動的模樣,不知情的人見了,指不定還以為他中風了呢。

「先夫人的陵墓……是、是……奴才用火藥炸開的。」阿武低聲吐出這句,腦袋就垂得更低了。而他幾乎掩到衣領的臉,盡是慚愧悔恨之色。

也是,炸陵墓差點將自己也炸死了。不過雖沒炸死,卻也炸殘了,能不悔恨交加麼!

趙曉潼冷漠掃了阿武一眼,心里半點也不同情這個為了錢財鬼迷心竅而被炸得半殘的男人。

「你炸的?」剛剛才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的趙書仁,這會又騰的彈了起來,瞪大的眼楮駭然一副要生吞了阿武的怕表情。

阿武哪里敢面對趙書仁,耷拉著腦袋小聲應了句︰「是,是奴才炸的。」

「誰?是誰?」趙書仁握著青筋暴現的拳頭,忍了半天才忍住沒沖過去一腳將這個殘廢踢死。

他要知道,是誰有這麼大的狗膽。是誰,這麼恨他的凝兒。一個死了十幾年的人,誰對她的怨恨能惦記十幾年也放不下!

「是、是……夫人。」阿武猶豫著說完這句,頭埋得更低了。

「是她?居然是她!」趙書仁蹌踉了一下,身體隨即晃了晃,喉嚨一甜;眼角無意瞥見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趙曉潼,他猛地一吞口水,硬是將涌上喉嚨的猩甜壓了下去。

趙曉潼冷眼看著這個失態的男人,眼眸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絲憐憫與輕蔑。

不是她想看不起他,而是這個男人要表痴情也不分時間場合,實在讓人失望。

趙書仁甚至沒有問阿武,夫人是如何吩咐他炸陵墓,他又是如何活下來。

趙書仁不問,趙曉潼也懶得多事讓阿武說。橫豎真相他已經知道了,就算夫人這會想殺阿武滅口也沒用。

等了老半天,也沒等到趙書仁從極度打擊中回過神來。趙曉潼不耐煩了,她還要回去給紫茹講故事呢。

「老爺,」趙曉潼皺著眉頭,刻意提高了聲音,他要怨恨或懊悔或自責什麼的;還是等她將事情都交待完了,他再怎麼恨也不關她的事。「先夫人的陵墓擇下吉日再修就是了。」你何必在這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擺給誰看呢。

不過一副白骨而已,她就不相信這個男人真對那個都死了十幾年的女人那麼長情。

「我還有證據要給你看,你到底要不要看?」趙曉潼這話說得極不客氣,甚至直接將她的輕視擺到了台面上。

咳,不是她故意要做得這麼討人嫌。而是這個男人現在這副死樣子,她不用重藥,她擔心他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沒空理會她。

趙書仁極其怨恨的轉過頭來,恨恨瞪著她。瞪她?瞪她就會害怕嗎?炸他妻陵墓的人又不是她!憑什麼他不去恨夫人,而在這恨她!

真是好沒道理!趙曉潼皺了皺眉,眼神也漸冷,原本那一絲憐憫也被他瞪得消失無蹤。

「不說先夫人的陵墓,現在來說說前幾天慘死的大小姐。」趙曉潼聲音冷冷清清,但是她垂下的長睫里,卻掩著幾不見的難受。

某種意義上,趙紫凝以說是代她而死的。她懷疑夫人設有什麼陷阱對付她,所以在悄悄前往南院之前,讓人往各個院子都散布了消息。

誰知道,最後前來踩進夫人陷阱的是趙紫凝。想起趙紫凝慘死的情形,趙曉潼心里也不好受。她沒料到夫人那麼狠,布下的陷阱竟然想要直接弄死她。

當然,如果當時出現在那里的人是她,她頂多受些傷,但絕不會喪命。趙紫凝不同,趙紫凝除了是個受人寵愛不識辛勞的嬌小姐外,還有一條腿站不起來。

還有一點,就是趙曉潼也百思不得其解,夫人是怎麼辦到將趙紫凝身邊的丫環都調走的。要知道當時的情形,就算趙紫凝身邊的人全部被調走,但只要那些人都離不遠的話,只要趙紫凝遇險時大聲一喊,肯定有人听聞呼救才對。

是,據說趙紫凝身體都僵硬了,才有人現。也就是說,原本侍侯趙紫凝的幾個貼身丫環,全部集體被人調得遠遠的。

趙曉潼不想再去猜其中的貓膩,反正這事跟夫人月兌不了關系就是了。而她當時沒有在楚千潯之後為那些人求情的原因,就是因為她知道那些人該死。不管什麼原因背主,還造成不挽回的傷害,那些人就該死。

自古以來,背叛者就沒有好下場。

掩下心里的難受,趙曉潼冷冷盯著趙書仁,飛快道︰「那天的現場並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偽造成意外的樣子。」

趙書仁仇恨冰冷的目光出現一絲龜裂,趙曉潼微昂著頭直視他,一點也不畏怯,「有人在大小姐遇害前曾看見福滿苑一個媽媽鬼鬼祟祟出現在那里。」

「那個人——就是平素都喜歡到望月湖附近散步的三姨娘。」趙曉潼吐出人證的名字後,便沉默看著趙書仁了。

別的人,趙書仁或許會懷疑被趙曉潼收賣撒謊,三姨娘——他知道她不會。

咳,趙書仁根本不知道,趙曉潼早就暗地里,與他信任的那個與世無爭的三姨娘結成了聯盟。

當然,趙曉潼這事並沒有說謊。三姨娘的確是看見了福滿苑的媽媽在那神神秘秘的樣子。

只不過,時間上,她稍稍打混了而已。而趙紫凝出事那天,為了穩妥起見,趙曉潼也讓三姨娘如常到望月湖附近散步。

「周語柔?又是周語柔?」趙書仁看趙曉潼的眼神陰狠駭人,仿佛她就是那個惡毒的夫人一樣。

「你撒謊,她為什麼要害紫凝?她一直待紫凝如親生,她沒有任何理由害紫凝!」趙書仁激動怒吼,瞪著趙曉潼的眼神恨不得要吃了她一樣。

「老爺,其實你心里比我清楚,她為什麼要害大小姐!」趙曉潼臉不紅氣不喘的撒著謊,在趙書仁極其壓迫的眼神下,連眼楮也不帶眨一下。

「哦,應該這麼說,你應該清楚她為什麼如此恨大小姐。」

「我?清楚她為什麼恨紫凝?」趙書仁一陣茫然,撞上趙曉潼堅決篤定的眼神,忽然痛苦地閉上眼楮。

不,那件事,他做得那麼隱秘,周語柔怎麼能知道。

「凡事只要做了,就一定會留下痕跡。」趙曉潼看見他突然失神痛苦的模樣,心中一動,決定將心底存疑的事情拿來詐他一詐,「你當年為了保存大小姐,而害夫人失了成形的男胎還令她從此不能生育,她恨大小姐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趙書仁痛苦地捧著頭,無比悔恨的低喃︰「那她該恨的人是我,而不是無辜的紫凝!」

這句月兌口而出的低喃,讓趙曉潼震驚莫名。她確實沒料到事情的真相竟如她猜測那般,她只是從三姨娘那里隱約打听到夫人以前曾懷過男胎,卻意外流產了,而之後一直未再懷孕。

據說,當年得知夫人懷有男胎之後,趙書仁表現得相當高興;甚至一天到晚圍著夫人轉,就算後來夫人意外落了胎,趙書仁也沒有一絲怨言的陪在夫人身邊,還耐心安慰開導夫人。

哎,果然,反常的事情背後,真相通常都是齷齪得讓人難以接受的。

對于趙紫凝來說,趙書仁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對于夫人來說,他卻是一個極端自私殘忍的男人。

趙曉潼垂眸,淡淡應了句︰「你,始終是她的夫君。」是夫人終生依靠,所以,就算恨,她也只能悄悄放在心里。不能找最直接的凶手出氣,那就只能轉嫁仇恨,拿那個他千方百計保護的女兒抵那個胎兒的命了。

好吧,趙曉潼一點也不心虛的又成功誤導了趙書仁一把。

因為當年夫人意外落胎的事,夫人自始至終都沒有懷疑過是人為的。當年這個男人一天到晚陪在夫人身邊,溫柔細語的,對于夫人來說,那恐怕是她這一生中最幸福最美好的時光了。

夫人怎麼舍得懷疑,怎麼舍得讓那段美好的回憶沾上不堪的瑕疵。

趙曉潼不會忘記,將這些夫人本人也不知道的秘事,悄悄透露給夫人知道。她不但要趙書仁痛恨夫人,也要讓夫人對這個男人失望加仇恨。

美好的回憶?夫人讓她這十幾年都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她不允許,夫人擁有美好的回憶。

原本恨得要將夫人千刀萬剮的趙書仁,听聞趙曉潼這句恍若嘆息的感慨後,眼里冒著熊熊烈火的仇恨忽然就像遇到了一盆冰水般,「哧」一聲給滅得只剩薄薄清煙了。

他心情無比復雜的愣愣呆住了。

趙曉潼見狀,心里暗喊不妙。瞧趙書仁悔恨又愧疚的模樣,她該不會是弄巧成拙了吧?

如果趙書仁因為當年自己一念之私而後悔,她今天所做的一切豈不是變成楊白勞了?

千萬不要啊,不然趙紫凝的仇報不了,她也會後悔得要拿塊豆腐撞死自己的!

------題外話------

好吧,如果想讓美好回憶永遠成回憶,最好還是不要去挖掘什麼真相。

趙書仁到底會怎麼處置夫人,這個……需要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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