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一直擔心唐辭下藥的分量,怕她下藥過重,帶來什麼可怕的後果。但事後,和尚和唐家人醒來,除了看著唐辭的眼神怪怪的,倒真沒什麼後遺癥。明光不得不認栽︰有時候你不得不承認,老天愛蛇精病。唐辭都胡鬧到這個份上了,也沒發生什麼意外。
至于那些人看唐辭的眼神復雜,其實也正常。換誰暈了那麼四五天,醒來都要疑惑。唐辭備受質疑,不過是因為她沒有化身聖母,去安撫一番大家。漸漸的,唐家人中流傳些不利于唐辭的言論。明光斥責過幾次,但效果不太大。而身為正主的唐辭,卻從來沒現身闢謠過。
唐辭在做什麼呢?
她把連夜寫的一堆信交給明光,對那些不利于自己的言論只回以冷笑,「一群烏合之眾,要不是我有更重要的事,倒不介意跟他們玩玩。不過現在,明光,你按照我寫的,去送信吧。」
明光奇怪看著厚厚一沓信,「更重要的事?」
唐辭懶懶道,「簡黎風雖然已經走了,不過他倒是把後遺癥留給了我。想必那些追殺他的人,已經開始調查為什麼簡黎風一直沒有消失。若是任由這些人查下去,難保查不到我身上來。所以我給他們找些事做,讓他們不這麼清閑。」
「姑娘是寫信給雲州的各大望族?」明光翻了翻信封,皺了皺眉。
「不錯,我跟雲州這些望族說,附近有幾大勢力集力,派人暗訪雲州,已經和雲州中滲透的各庶族接觸,妄圖顛覆雲州。他們都是江湖人士,打算用武力趕走雲州的這些望族。想來多年來他們能和雲州和諧相處,背地里一定許了望族不少好處。如今羽翼漸封,要對自己的恩人動手,雲州豈能坐視不管?」
「……」明光抹了把臉,洗去面上的呆滯神情,「姑娘,凡事需要講證據。你這樣亂寫一通,不太好吧?」
「你懂什麼?這些望族本來就勾心斗角,說那些外來勢力和他們一條心,你信麼?而且雖然我不去拜訪他們,但收到信,只要打听一下,就知道這幾天桃園寺發生的事。所有人都暈了過去,唐姑娘也受傷不見客,若你是雲州望族,難道你不會問一句,那些勢力到底是想做什麼?而且我是嘉定唐家人,誰不給我幾分面子?」
明光想了下,「姑娘,你可能有些想當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這麼多年,雲州望族和那些勢力既然能相安無事,雙方一定有良好的合作關系。他們不會因為你一個外人,就破壞多年的合作。」
「合作?地位不平等,談何合作?帝王式微,望族坐大,你以為這些望族眼里真把那些江湖人當回事?犯到自家利益,誰跟他們客氣?」唐辭道,「我並不指望他們相信我的說辭,我只要他們暗地里去查。按照我的預期,得不到簡黎風的消息,外勢力一定會再次往雲州派人。因為行動隱秘,必然是悄悄進行。可這一次,正好能撞上等著逮人的望族。這些老頭子最是老氣橫秋,光是查,就能查幾個月。一個個查下來,那些勢力疲于應對,等他們有精力查到桃園寺的時候,我已經走了。」
明光听明白了︰唐辭是要雲州亂起來,要內外一起亂起來。這樣,等唐辭離開雲州的時候,那些勢力沒精力查到唐家,而因為現在這些信,雲州望族會和唐家建立心照不宣的關系。
唐辭洋洋得意地跟明光炫耀,「我給三十三家望族一起去了信,舉報外來勢力對雲州的覬覦!」
明光︰三十三家望族?這麼多?挨千刀的……
按照唐辭的吩咐,明光去送信。那些望族每天都收到這些群眾的牢騷,不過唐辭的身份與眾不同,背地里一查,都紛紛來桃園寺拜訪,想探听具體情況。但唐辭閉門不出,以受到驚嚇為由,拒絕見任何人。身為唐辭的貼身侍衛,明光不得不臨時上任,替他家姑娘奔波于各望族之間,應付基本的人事關系。明光覺得光這麼幾天,他大概把未來一年的話都說夠了。
但這天,明光回來跟唐辭匯報今日進程時,發現唐辭沒去跟天問方丈談佛,而是高坐堂上,一道紗屏後,一個身形單薄的白衣姑娘跪在下面,嚶嚶求饒。那姑娘,不正是唐辭的貼身侍女若雲?
若雲一看到明光過來,眼楮一亮,近來姑娘分外信任明光,請明光幫自己說說話,唐辭說不定就應了。若雲求道,「明公子,你幫我跟姑娘說說吧。姑娘的白玉鏤空鳳穿花璧丟了,怪到我身上。可我真沒見過啊!」那物十分珍貴,便是賣了她,也不得啊。
明光愣一下,月兌口而出,「可是青白色玉,正面鏤雕一展翅飛翔的鳳,襯以纏枝牡丹?」
「是是是!明公子你記得?」若雲非常驚喜,想再說些什麼,見唐辭的身影從屏風後走了出來,便喏喏不敢言。
明光看向唐辭︰他當然記得,因為當初,若雲還養病的時候,那白玉鏤空鳳穿花璧,是他親眼看到唐辭嫌棄、給扔掉了的。結果唐辭現在說是若雲給弄丟的!
明光額頭黑線︰他家姑娘是太閑了,蛇精病又犯了?
唐辭冷笑看若雲,「當著我的面,就敢跟明光求救,是我脾性太好了?你若沒偷,那麼些天,偷偷模模蹲在我門外頭做什麼?不是想我的東西,還能是想我這個人?」
若雲欲哭無淚︰我真沒啊!
明光皺皺眉,想要開口,唐辭面無表情地從他腳上踩過去。明光吃痛,愣是沒說出話來。
明光︰……。
總之,唐辭把若雲給丟去柴房,明光問唐辭。唐辭道,「我想她能說出些讓我感興趣的事來。」
「……所以,根本沒什麼偷偷模模地蹲在姑娘門外?」
「當然沒有了。」
看明光又要開口,唐辭臉沉了下來,「閉嘴!再幫她說話,我就把你許給她!」
「……」明光神色古怪,然後哭笑不得,「我是男的。」
「把她許給你。」唐辭快速改口。
看著唐辭漂亮的臉蛋,明光硬是沒說什麼。他不贊同唐辭的行為,但又沒辦法扭轉唐辭的想法,所以,還是請事實來說話吧。若雲畢竟是唐辭的貼身侍女,又怎麼會做對不起唐辭的事來?姑娘該是想多了。
但很快,若雲餓了三天,就說出一個消息來︰唐婉曾經來過雲州。
若雲都月兌了力,跪在唐辭腳下,「奴婢是偷偷听寺里人說的,婉姑娘于姑娘來之前,在雲州留了很長時間。」
「在我之前多久?」
「大約五天。」
明光詫異,唐婉曾來過雲州,這消息卻被所有人瞞住!他們入住桃園寺這麼久,卻一點兒都不知道。
唐辭也很驚訝,卻更快地露出笑容︰唐婉來過這里,卻故意不讓人知道。兩人之間的時間挨得這麼近,那唐婉是不是也知道,唐辭會來這里?
若雲被降為二等丫鬟,便被唐辭丟開不理了。其實她還想再詐一詐若雲,但礙于事情比較多,唐辭沒時間跟若雲糾纏。在唐辭思索中,明光沉聲建議,「婉姑娘一直跟姑娘不對付,她八成是安排了什麼對姑娘無益的事在雲州。我建議姑娘盡快離開雲州,不要在這里逗留下去了。」
唐辭不太情願,「但你不是還跟雲州的望族在扯皮嗎?」
「姑娘先離開,我處理完這邊的事,再去找姑娘。」
「不要嘛,人家舍不得你。」唐辭嬌滴滴道,飛了個媚眼給明光。
「……姑娘!」明光側臉,惱道,「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正當唐辭跟明光爭執不定的時候,下人來報,隨從中有一人被寺中和尚說動,要在桃園寺出家,落發為僧。明光和唐辭對視一眼,唐辭抬腳就往外走,「出家?有意思,我同輩中人啊!」
外面寺院因為唐家有人吵著鬧著要出家的事,眾人都在議論紛紛。唐辭過去的時候,明顯感到對比之前唐家人和寺中和尚之間的矛盾重重,現在,兩者間已經和諧了很多。看到唐辭出現,喧嘩的場景頓時靜下,有意無意地給唐辭讓出一條路。
那個要出家的下人,根本不起眼。跪在佛堂前,長發已經散開,見到唐辭走來,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讓他有些心虛。但唐辭目光只掃了他一眼,就移開了,看向一旁的天問方丈和眾僧。
「女施主,」天問方丈向她唱佛號,「佛本是道,眾生皆苦。女施主專于佛學,是我佛之大幸,想來不會阻攔這位施主入我佛門吧?」
那個下人也跪著跟唐辭求情,「姑娘,是我對不起你,這些天听大師講佛,悟了佛。姑娘不也是一直想出家嗎?望姑娘成全小人!」
唐辭面上露出有趣的笑,「我明白了。」
眾人不解看她︰你明白了什麼?
看人都緊張地望著自己,唐辭抬抬下巴,「你是不是跟哪個丫鬟偷情,讓對方懷了孕,卻不想認,所以打算出家避難?」
明光抓狂︰這就是你明白的?!
他咳嗽一聲,想開口,又被唐辭踩了一腳,只好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