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外頭架著馬車的陳遠陳赫說,他們家公子叫夏興安,小時候發生了點事兒,患上了分裂的病時好時壞.這次前往洛城是退親的,怕耽誤了人家姑娘。
寬敞舒適的馬車,能容得下七八個人,中間放著一張四角矮桌,擺著各色茶點。沈璃與傅安顯然是沒見過世面的,一下就被馬車內的裝飾吸引,顧不上說話,一個吃一個模,宋晴容向來話不多,倒是安靜了下來。
顧子焉靠著窗子,視線停留在了枕著軟墊睡著了的少年身上,長睫卷翹,眉眼俊美,在柔和光線下顯得沉靜美好,有一瞬的怔忪。
「相公,再看奴家要吃醋了。」一道曖昧低語幾乎是貼著耳畔響起,顧子焉沉了沉眸子,抬手按住了欲蹭上來的某人。
「娘子,好好安胎。」顧子焉一臉鄭重其事道,落在季慎腰間的手卻是暗暗使力。
腰間的軟肉被顧子焉掐著,季慎也不喊疼,竭力維持著羞射表情,身子愈發往顧子焉旁邊湊了湊,「奴家一定會為相公生個大胖兒子的!」
眾人撇開了視線,內心狂吐槽,師叔,你就是個抖M!
馬車一路平穩地駛到了清河鎮,斜陽未落下,染得天邊一片殷紅。陳遠掀開了簾子,小聲喚道,「公子,我們到了。」
從軟枕上迷迷糊糊醒來的夏興安,睡眼惺忪的模樣,直直看著陳遠眼底愈發清明,掃了一眼馬車邊上的幾人輕輕蹙眉,「他們是……」
「神醫,你剛還給我家夫人安胎來的,不會這麼快又分裂了吧?」沈璃疑惑地瞥了一眼,小聲嘟囔了一句。
夏興安聞言,嘴角扯出一抹弧度,清冷的視線掃過站在顧子焉身側的季慎,沿著喉嚨停留在某個部位,露出一抹明顯的嗤笑。
「……」季慎扯了扯顧子焉的衣角,咬著下唇分外委屈地小聲道,「相公,我覺得作為女性,我被人蔑視了,連帶真身被人鄙視了……」
顧子焉看著自家師叔抽了抽嘴角,師叔,你入戲太深了!
少年踏入客棧前忽然回了頭,目光越過眾人,落在了正拿著果脯放入口中的濃妝女子面上,倏地冷了幾分,開口道,「陳遠,把這馬車燒了。」
「咳咳……」傅安被果脯噎著了,猛捶著胸口咳嗽著。
沈璃忙按住了傅安的手,面色憂慮道,「別捶了爆了就不好了。」
「……」傅安的手被迫按在內兜藏著的隻果上,面上青紅不定。
少年頭也沒回地入了客棧,陳遠溫和地沖他們笑笑,抱拳道,「各位不好意思,這是我們公子本尊,對髒東西十分敏感,那就不一道了,後會有期。」
隨即掏出了兩錠金子,吩咐門口站著的小二道,「這間客棧我家公子包了,把人清出去。」
「這可真是財大氣粗啊!」沈璃星星眼望。
顧子焉倒是未注意,反而看著往來的人群若有所思,方才明顯察覺到一抹殺氣,卻是消失極快。仿若被什麼盯上的感覺,顧子焉抬眸對上一雙清冷的眸子,站在二樓窗子前的人忽然收了視線轉過身去。
心中不免疑惑,卻未打算深究,顧子焉開口說道,「走吧,找地方落腳。」
季慎點頭附和,似是不經意地瞥了一眼二樓,眸底掠過一抹精光,這個人……嘴角微微揚起勾著一抹玩味,唯恐不亂地想道︰這趟行程怕是不會無聊了。
好不容易緩過了氣的傅安癟著嘴,面上掛著極為受傷的神情詢問幾人道,「那個髒東西……是指我?」
眾人一致的甩給他背影,形容得還真是貼切啊!
煙花三月,絲絲暖風撲面。這地方要比方口鎮要大上許多,也熱鬧許多,街上叫賣聲絡繹不絕,人潮涌動。茶館那邊絡繹不絕的討論聲和說書人抑揚頓挫的講評聲,遠遠地就傳了過來。
「十幾年前,萬魂谷只是江湖上一派小的勢力,做著妄圖稱霸武林的美夢,被歸為邪教,其教主閻皇醉心武學,機緣巧合在天山古墓得到了武聖葉成留下的九霄劍譜。修煉之後,功力大增,一時無人匹敵……萬魂谷日益壯大,武林盟主穆霸天聯合各大門派商討對策,卻不料忽然傳來了閻皇走火入魔的消息……性情愈發狠戾,嗜殺如命。」
「師……夫人,你在看什麼?」沈璃跟在季慎後頭,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茶樓里坐著一位老人,身上的青布長袍早洗得褪成了藍灰色,手拿著紙扇端著說書人的架勢,周邊圍了幾桌子的人,听得是津津有味。
顧子焉回頭,瞥見季慎面上閃過一絲異樣,出聲問道,「怎麼了?」
季慎斂眸,砸吧砸吧嘴,十分悵然道,「好幾月未沾酒了,這味道可念得緊啊!」
「……」顧子焉似是想到什麼,神色一變,立馬拽過人,壓低了聲音警告道,「你答應過的!」
季慎攤手,表示順從,繼續往前走著。
站在顧子焉身後的宋晴容忽然回頭,只听那說書人接著說道,「萬魂谷被一夕攻破,有一個人功不可沒,更有傳言閻皇之所以會走火入魔也是此人暗中做的手腳,只是閻皇死後不知所蹤,無人知曉他的身份。有人說他是為了圖謀閻皇手中的九霄劍譜,也有人說是穆霸天安排在萬魂谷的奸細……至于那本劍譜流落何人手中,你們猜……」
唇角勾起一抹詭笑,宋晴容收回視線快步追上了顧子焉,故作不經意地說道,「那說書人說得可真有意思,按他的說話,那本九霄劍譜豈不是在穆霸天手上?」
顧子焉淡淡開口,「不一定,當時參與剿滅萬魂谷的門派都有可能。」
師父曾說過九霄劍譜遺失時,所有人都懷疑穆霸天監守自盜,卻傳來恆山派掌門盧明狂性大發爆體而亡的消息,有弟子證明曾在盧明房里看到過九霄劍譜,只是後來再度遺失,看似洗清了穆霸天的嫌疑,卻連帶的扯上了幾個門派,只是不會再有人貿然修煉劍譜上的劍法了。
沒走多遠,就有一家客棧,幾人便住了進去。方才一直未開口的季慎忽然湊到了顧子焉身側,嬌羞道,「相公,我們好久沒有同床了……」
「夫人有孕在身,為夫怕克制不住……」一尸兩命啊!顧子焉瞅著作孽的師叔,手握成拳,皮笑肉不笑道。
季慎察覺不妙,一個閃身,倚著欄桿嗔笑道,「相公,你好不正經……」
「……」知曉真相的人吐了。
小二走了上前,瞥了一眼樓梯口的女子,眼里閃過一抹驚艷,略帶羨慕地沖著顧子焉道,「兩位真是恩愛,幾位來得巧了,這幾日是花燈節,今晚還有廟會。運氣好,還能踫上心儀的姑娘,或是如意郎君呢!」
說話間瞥見了亮起眸子的傅安,驀地提了一口氣,撇開了視線目不斜視地領著人上了二樓的房間。
「夫……夫人,能給個機會去找心儀的姑娘麼?」傅安囁喏地開了口,一臉期待地問道。
小二腳下一個踉蹌,將人帶到後飛快奔下了樓,撫著胸口如釋重負道,「幸好那妖物喜歡的是姑娘啊,小爺不用擔心貞操問題了。」
「……」傅安怨念地探出腦袋,沖著那小二道,「我听到了……」
小二徑直奔出了客棧。
顧子焉用過晚膳,便被沈璃磨著去了街上,放眼望去一盞盞造型各異的花燈爭相斗艷,煞是好看。沈璃還是孩子心性,不一會兒便松開了顧子焉沖到攤子前,左模又踫的,對于那些玩意兒很是新奇。發覺街上的人都戴著面具後,也買了兩張,將其中一張遞給了顧子焉。
銀白的面具,眼角處勾勒出一朵嫣紅的花,平添嫵媚。相比沈璃那張豬八戒的面具卻是好上許多,顧子焉便也入鄉隨俗地戴上,被沈璃繼續拉扯著朝前走去。
「那是月神面具,女子……」攤販的話被周邊的嘈雜淹沒。
二人漫無目的地游走在街上,顧子焉忽然听到一陣悠揚笛聲,很是熟悉,片刻的失神後驀地發覺一直在身邊嘰喳的聲音消失了。再看向不遠處,圍觀著的人群里赫然有她的身影,索性讓她自個兒放開了玩,自己則是沿著河堤,走到一處安靜的地方,坐在涼亭里,看著這片繁華景象。
一道聲音忽的從暗處冒了出來。「這條河叫無水,傳言風神在這里遇見月神,一見鐘情,後二人兩情相悅,天帝得知後大怒,將風神下放人界經歷十世輪回,月神私自下凡與他相伴度過三世,卻被天帝察覺,怒其不思悔改,抽了她的仙骨流放虛無幻境。風神因此叛入魔道,聯合魔界攻上天庭為救月神,而幻境里的月神卻得到了重返天界的機會,平定禍亂。」
顧子焉抿唇,看著來人面上縛著的面具,與她相近的款式,卻更像只美艷的狐狸。
「月神在風神死的那刻察覺真相,自剔仙骨墜落凡間,抱著風神沉入了這條河,永世相伴。天帝痛失愛女,後悔難當,傳言只要對著無水河許願,月神便能傳遞給天帝,天帝能听見女兒的聲音,便也一道允了那人的願。」那人說完,嘴角始終噙著一抹淺笑,在一片燈火映襯下,流光溢彩。
顧子焉微怔,恍惚間透過此人看到了一抹熟悉身影。「師叔……」
來人嘴角的笑意愈發擴散,慵懶道,「這樣都被你認出來了。」
話音落下的片刻,頎長身影已然站定在她面前,籠下一片陰影,低沉的聲音愈發暗啞道,「花燈節還有一個習俗是月神的祝福。」
「嗯?」顧子焉抬眸,在他那雙深沉的黑眸的注視下,心頭莫名一緊,周身的喧嘩仿佛剎那間褪去,只能听到兩人此起彼伏暗暗相和的呼吸聲。
一抹溫熱印在了她的唇瓣上,如蜻蜓點水一般,略帶眷戀的離去。季慎瞅著仍在怔愣中的女子,眸中的笑意更甚,「戴上月神的面具,便是希望得到心上人的吻,師叔怎麼好拂了你的心意?」